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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碎碎平安(上) ...

  •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北风那个吹

      今天是苗王第五次宣召我。

      喊我一个破扫地的,是能有什么要紧事?
      我觉得我平常绝算不上苗王宫后勤楷模,往下说也不致于拖后腿,反正能躲则藏,三不五时装傻充愣,份内做不好胳臂肘绝不往份外拐,兢兢业业那是八杆子打不着边。

      如果说能有什么值得一国之君单独传召的,思前想后,嗯……我觉得最大可能就是我暗桩的身份暴露了!

      虽然他每次召唤我不过就是扫扫大殿,但是我潜意识觉得他是不是盯上我了,我的狗命恐怕随时就要戛然而止了。
      我奋然决定从今天开始提笔!再不写点什么,将来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晴空万里

      你大爷......我的腰。
      姑奶奶一个人,扫了全苗王府。
      是的,你没听错,奶奶我扫了足足五柱香。
      姑奶奶进去的时候钢筋铁骨一身正气,出来时已经风烛残年,伴着落晖一照我自个都想给自个哼首夕阳红,岂是凄凄惨惨戚戚一句了得。
      最扎心的是,大许看我扶墙走出苗王府的背影太过凄惨,千雪王爷追出来笑哈哈塞给我一瓶舒筋健腰丸,临走时暗搓搓地乔模乔样在我身上扫了好几眼……扫得的我心肝都要自告奋勇跳出来说你好了。

      好吧,我收回前面的话,并且对我以往的日常作风进行深刻反思。没有办法,身为一个资深间谍,觉悟力就是这么高。
      如此明显的惩罚行为,看来苍越孤鸣是对我平常的工作有所不满了。是我散漫过了头反而让他看出端倪频频试探我?

      临走时苗王往我手掌心里放了一颗胖嘟嘟的软糕,放低身段轻言轻语地问我说可否方便再去扫一趟后花园。
      他的眼睫长而谦和,微微笑起来,睫毛尖尖上都是无微不至的温柔。

      ......我一个破扫地的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苗王亲身请求,我脑袋一懵,七荤八素的居然好像点了头。
      绝望......我可能是道域第一个因为扫垃圾而扫死的间谍。

      软糕有点好吃,就是吃前忘记试毒了,失格。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晴空万里
      苗疆地域广阔,植被低矮稀疏。晨光穿过灌林洒在身上暖得人骨头发酥,往摇椅一躺,立马萌生想告老还乡的念头。
      不过也就想想,还是等到这票干完了再考虑向宗主打辞职报告吧。

      说起来,今天有收到飞渊的纸鹤,来信说她已经安全抵达道域,问我在哪要约我出来干仗。
      连飞渊都不知道,看来泰玥姨娘真的没有把我的行踪告诉过其他人啊,这样一想就越发觉得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虽然泰玥姨娘嘴巴上说着要我放轻松,不过是走马观花顺带调查一下邻国国情,未来发生个碰撞摩擦也好知己知彼。可是真正干起来又不是她在调查唉,万一发生个什么意外导致道苗擦枪走火,没准她手一抖就把我推出去了……刀尖上的生活真是苍凉啊。可谁叫我在苗疆有个糟心的孽徒要收拾呢?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有父债子偿一说,我赶巧应了这个机会就自告奋勇地坚持和姨娘说要来。

      赶紧抓住那混账,找个借口功成身退吧。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晴

      见鬼了……我日 。
      今天我奉命打扫后花园,躺在树上的风逍遥忽然叫住我,一脸没好意的问我是不是被王上找过。

      我当即一口血喷出来好吗!这家伙怎么知道苗王找过我?!

      说起风逍遥这人,自从知道他来自道域,我已经是避之若浼了。
      好在我入阴阳学宗比较晚,和他中间隔着年龄差。譬如我刚跨进学宗门槛没多久,花学长就离开了。加之我平常少与人来往,所以那一届修真院的学童大抵也认不出我。这也是为什么姨娘放心让我在苗疆做探子。
      不过我听花学长提起过,本来也只是耳闻,直到前段时间水月同天的案子闹大了,我才知道他就是来自神啸刀宗的风中捉刀。

      你问花学长都跟我说过什么?
      我只能讲花学长说得很对,刀宗的人果然够浪,还浪得很皮实,隔三差五提落个酒壶我走哪他跟哪。还好我为人低调不跟他拉皮条,要不露出个什么马脚,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唉,我自诩敬小慎微处处如履薄冰,最近怎么老被人盯上,一卯还都是大佬,核弹级别那种,到底怎么回事,我自闭了。
      泰玥妈妈,现在我告老还乡还来得及吗?在我还没被核辐射之前。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阴

      唔......地上阴得发凉,昨夜下雨了,落了一地绿叶红瓣。
      干,后花园又得重扫。

      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腰间盘突出不可。我特意挑了个大晚上,趁着没人,运起了那道久违的咒语:「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扫帚了,应该学会自己扫地。」一阵秋风起,三下五除二把地上的残花败柳解决得干干净净。

      我正忙活着收尾,忽然树上一声低咳,我的小心脏登时四分五裂,扫帚“啪唧”一声生无可恋地倒在地上。
      就那么几秒,我便见苗王穿过月光走来。枝桠的浮光掠影抹去了他身上的气宇轩昂,倒浮出几分清风款款来。
      惨......简直和苗王撞了个照面,偌大的花园根本无处可逃好吗。
      他的目光坦率而仁和,眸底拳拳一颗赤子之心,哪里能窥见一分半点的质疑,可我心里仍是打鼓得紧。
      好险......差一点裤底就漏风了,若非那一声咳嗽——我竟怀疑起风逍遥是否在刻意帮我。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老天爷尿频

      干,怎么又下雨了?
      就连飞渊千里迢迢飞来的纸鹤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垂头丧气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
      我地扫一半正腰酸背痛,往石阶上一坐拆了来看。
      一成不变的幼稚字体,一长串蝌蚪文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她最近在道域行侠仗义的见闻,以及末尾提到了无情葬月平安康复的消息。嗯,言辞间都是控制不住的喜悦,连错别字也顾不上了。
      我望着满地扫作堆的落叶忽然有那么一丝惆怅,有师兄的孩子真像块宝啊。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金丝燕回迁

      干......昨儿傍晚读封信居然读睡在台阶上!
      更糟糕的是醒来后身上居然披了一件兔裘大氅......我应该主动还回去顺便跟他请罪吗?可那样不是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还是说趁他不在时潜入皇宫,偷偷放在一个他容易看到的地方比较好呢?不对啊,偷送回去不是更奇怪吗?搞得好像是我偷出来的一样!而且我放着国玺不偷,偷一个男人的大氅做什么?!

      在线等,急得头冒火。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晴

      难以描述的一天。

      风逍遥嬉皮笑脸地围追堵截了我一早晨,我纳闷极了他大清早怎么这样闲,结果他慢条斯理饮了口酒,说苗王今早没有上朝。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把我堵愣了。我知道事出肯定有因,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何第一个念头会往那件大衣上冒。
      又或是倒春寒刺激得我手脚冰凉,提醒着我天气还没完全转暖的事实。

      说完他格外遗憾的摇摇头,好似无比想不通地自顾自道:你说王上好好的,怎么就染上风寒了呢?
      那语气就如同多么见不得人心不古,一连几口大气也不知道叹给谁看的,边叹还边歪头偷瞄我表情。
      ......
      行吧,我人心不古,我世风日下,我老实巴交的去还大衣。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阴

      我可能要重新审视风逍遥究竟是在帮我,还是把我往枪口上按。

      翻墙越室我不是第一次做,但凡在道域不是世家子弟,没入宗门前坑蒙拐骗多少都沾点儿边。可是夜闯苗王府......天哪,我真没玩过这么大的。

      我不打自招,向风逍遥坦白了来龙去脉,指望他给支个招,谁想他往我脸上扔了一块黑色手绢。绢薄的恰到好处,透气又不露光。我恍惚扒拉下来,就见风逍遥抱臂倚墙,一双笑眼贼兮兮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小心翼翼捏着手绢一角,凑近了想闻闻看有无什么酒味,他当即直接把手绢摁回我脸上,隔纱刮了下我鼻尖,讪讪道:会嫌弃就别来求我。

      行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我草草扎紧面罩,不出半刻便和风逍遥双双蹲在了苗王府殿顶。檐下是举枪来往的巡查兵,我冲外打了个响指,一左一右仿着野鸟的叫声扑棱棱蹿起两束纸鹤,下方两侧守卫闻风而动,枪杆一竖雄赳赳跟着追了出去。
      唉,先坦明,咱可是良民,每次狼狈为奸那都是逼不得已,若非每次带飞渊溜出去玩都想破了头,我也悟不出纸鹤起舞这招。

      守卫兵被唬走得七七八八,下方的府衙内空荡荡,透过瓦片缝隙散出一点昏黄的光来,对着正好是一黑梨书案,案上一本书卷一盏笼灯,苍越孤鸣撑着额,这么大动静都岿然不动,好似疲极睡着了。
      风逍遥和我蹑手蹑脚地蹲在殿顶。我把面罩拽了又拽,脑子里组织了三遍才想好如何开口请他代劳这一趟。谁知他根本不给我吐出只言片语的机会,直接长脚一伸,把我蹬了下去。
      这一脚太特么突然了,下面就是苗王挑灯夜读的书案,我连个打滚儿软着陆的机会都没有,径直掉进个毛茸茸的怀里——和懵懵然醒来的苗疆一把手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我日......风逍遥,奶奶我跟你没完。

      苍越孤鸣松松垮垮拥着一件黑羊皮外氅,拆了冠带卸了一身荣华,看起来单薄了许多,微怔的脸上多少还带着点病容,臂挽却意外的有力......我发誓我绝没有被美色所诱惑,只是我挣了一下根本无尽于事好吗!
      我再次厚着脸皮胳臂肘微微捅了下他邦实的胸部,他才后知后觉地窘然放开了我,苍白的脸迅速染上一层歉意与无处安放的羞赧,旋即又好似意识到此举甚为不妥,转而又将我重新抱起。那是一种既怕我摔落又不敢收太紧越了矩的力度,动作坦然而稳当。可是被抱起之时,从仰视的角度我分明看见他微微紧绷的下颔线。

      甫一落地我便低头跪下,一手意图了当的把叠成卷的大氅送上,一手不忘往上提了提面罩,势在物归原主拔腿就跑。

      他本伸手欲接,可在快要触及之时却忽而曲回了手指,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明他何来一叹,可总觉得在这咫尺之间,仿佛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都在这短短一叹里烟消云散了去。他道:和孤王相处片刻,便是如此为难你吗。
      他接过衣服,垂了眼睫,往日溢满眸底的温柔蓦然凋敝,冥冥中又道:还是碎姑娘......记不起苍狼了。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阴

      啊——已经完全没劲哀嚎了,姑奶奶现在的心情就和这连绵不绝的雨天一样。

      昨夜蹲屋顶的风逍遥模仿了声狮子猫叫,那是守卫兵即将归位的信号。我二话不说立刻落实了拔腿就飞的理念。

      于是乎......也就没有什么于是了。

      并不想再和苗王碰面了好吗,所以老天爷你是下什么雨呢?

      蒙头盖脸打扫后花园时毫不意外的遇到了风逍遥,他完全无视了我吞了西班牙苍蝇的脸色,幸灾乐祸地跟前跟后,举着酒壶端的个借酒消愁的架子,实际整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唉,你知道吗?苗疆进入十年一度的盛雨期了,这两天天天有雨。

      ......好想把他扫出去哦。

      又嬉皮笑脸地问我,听没听说过在道域有种叫做天机算的术法能测风云。我道了句那玩意儿是忽悠外境人的,根本不准。他兴致便被勾上来了,见缝插针地追前追后问我术法哪学的,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荻花题叶的人。
      不过我却再无意理睬。见瓜扭不甜,他悻悻然低笑一声,喝了口酒作罢,转言又道他最近收了一徒弟,也是个练术法家子的,问我有没有兴趣结识一下,或有机缘探讨一二,没准儿还能帮我驱驱霉。

      我说你再不走,现在就让你和我的扫帚探讨一下。

      苍越X年X月X日
      天气:阴

      听说,花学长终其一生痴恋着一个星宗的女子,甚至为其而亡。
      可是花学长对我说过,钟情一个人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所以花学长定然是不悔的,可见于花学长来说,这是或许还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结局。

      可我不一样,我这小半辈子都在后悔中度过。
      收那个人为徒,或许是我入门以来所犯过最大的错误。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闻一知百,谦谦好学,交代给他的修习从来一丝不苟地完成。
      他手上那柄青出于蓝的逍遥扇,是我用八年在秋宁山上采集的第一滴晨露,从花学长那里交换所得。
      可是这柄清风明月不染尘的折扇,却成为了他的杀人利器。
      他勾结于忘今焉,用我倾囊相授的术法大开杀戒。
      当泰玥姨娘找上我,用这杀千刀的真相砸醒我时,一瞬间我脑海里只有亲手终结他的念头。好似终结了他,我身上的罪恶也就一并洗清了般。

      然而至今,我仍然罪孽深重。

      好在纸鹤能够无死角探入各种山川阡陌,甚至地门、太虚海境、苗疆监狱此类常人难以企及的所在。
      我耗费两年,终于探寻到他的灵息曾出没于在苗疆周边。

      就在晌午,我接到了飞渊的纸鹤。
      我展平纸信,伴随字迹流动起耀眼的荧光,飞渊灵动活泼的身影霎时跃然纸上。
      影像上的她看起来好似有几分局促,长长嗯了一声,方开口道:要不你还是回来吧,我们在道域作伴,继续一起练剑学法,不也很快乐吗?

      我着实纳闷,问她为何突然有此一说。

      她像是说与我听,又像自言自语地惶惶道:毕竟娄子捅大了,对道苗两境都没有好处啊。

      我说你啥时候还懂得操烦起国家大事了。

      不安一时悉数涌上她的眉梢:碎碎,你没查到吗?苗王近两年有招揽过一名擅长术法的客卿......而且我觉得好奇怪哦,我们这些年都查不到他的行踪,纸鹤也只能泛泛探测出他藏身苗疆......你说,他会不会与苗王勾结?苗王有意庇护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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