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我途》细数星辰

22、第 22 章

　　第三十一章
　　冯毅近来常见廖易盛，两人约着打羽毛球，多数时候和冯毅的同事或者廖易盛的学生一起。日子以平静的姿态这样消磨着、推进着。冯毅说不上是否喜欢这样的生活，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用喜欢与否来评价如今的生活。
　　偶尔夜深，他会接到刘涯的电话，有时欢乐、大多沮丧，聊着生活上或者工作的琐事。冯毅或者调侃、或者平静的安慰着，应答着。
　　一天傍晚，缤纷的晚霞美得让冯毅忍不住在路上放缓了脚步。
　　他一个人缓步慢行，走向停车场，向着晚霞，也向着一个载着晚霞笑着向他走来的男人。
　　他近来常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却和这个男人很久没见。
　　“你怎么在这？来办事？”
　　“来见你啊。”
　　或许是晚霞美得让人心生出浪漫，或许是对面男人的话含着暧昧的风情。竟推着冯毅问出了那句话，“你最近，感情态势如何？”
　　“我啊，最近可忙到没功夫管什么感情啦，小朋友。”刘涯听到冯毅的话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讪笑着打趣着自己，“我是孤家寡人，一个老男人。”
　　“我也是啊。”冯毅接着他的话。
　　接下来呢？
　　“哦，这样啊。其实冯毅，人本来就不只是为着爱情这种情活着的，是吧？有时候，一个人也很好，不是吗？”
　　他像是在问冯毅一个问题，又或许，是在给冯毅一个答案。
　　冯毅曾经无数次后悔在过去爱上一个人时，没将话说出口，从而失去了那百分之一可能圆满的机会。而如今，他似乎再次面临着同样的境遇，如今感情的深意也许不能与上次相较，但或许是他孤独太久，他太想抓住这个人了。所以哪怕他听懂了刘涯的答案，却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问了下来。
　　“不太好呢，刘涯。我不太好了。”他勾着嘴角嘲弄着自己，给了刘涯一个答案，或者说，近乎于乞求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刘涯盯着他，眼神里有几分参杂着犹豫的怜悯。
　　冯毅不会自恋地以为面前这个人喜欢或者爱他，他只是不想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做，直至眼睁睁地失去所有开口的机会。机会，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他只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冯毅，我不会是那个正确的人。我需要，想一想。”
　　冯毅突然大笑起来，远处映照天际的晚霞渐渐隐去，迎面挂上了一轮清冷的弯月。他不能说不伤心，只是这次的伤心，再无遗憾了。

　　刘涯说需要想一想，冯毅不会幼稚地以为他真的在想一想。
　　所以在不久后的晚上，马存明再次提议说在一起时，冯毅没再拒绝。
　　他又想起那个告白的傍晚，并非全是冲动，其实思虑已久，他并非有多么爱刘涯，只是对刘涯确有好感，他曾经错过了和廖易盛全盘托出的机会，而有幸再次遇见了一个心生好感的刘涯，他不想再错过。
　　他孤独太久了，二十几年了，当于露芬、廖易盛、宋枫画反复地打趣着单身的他，反复问他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时，他也在想，为什么呢？
　　过去是因为一个爱而不得的人，而现在，—没有合适的人。他曾经这样应付着回答过所有人，而静下来想一想，他身边，其实有这么一个人。
　　所以在那个霞光照耀的傍晚他尝试了，然后得到了一个可以预料的结果。
　　他当然伤心过，可也无妨，毕竟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冯毅当然不是来者不拒，只是大多数人总免不了受年纪影响，他只是不再像过去一样，非某个人不可。
　　马存明说，不如我们试试。
　　冯毅点了点头。

　　某一天深夜，冯毅接到了刘涯的电话。刘涯仍像之前一样和冯毅聊着最近创业的琐事，但显然，他最近越来越接近成功，因为这次刘涯说话的口吻很有趣，很兴奋。
　　但对于冯毅来说，此时真的不是个接电话的好时机，太不是个好时机了。
　　因为这个时候，冯毅正和马存明在床上运动。冯毅在黑暗中顺手摸起手机的时候，原本以为这将是一段简短的对话。
　　但电话接起他才意识到对方是刘涯，而且是一个兴奋着说着话的，他鲜少见识到的刘涯。
　　身下的人催促着他，冯毅极力忍耐着，他犹豫了几秒，抱歉地对着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忙。
　　言下之意是我实在没空听你聊你的琐事了。
　　深夜时分，冯毅接起电话，却说自己在忙。刘涯也很识趣，立刻停止了话茬，说了句下次有空见面再说。
　　冯毅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电话很快被挂断了。
　　没有电话再来打断，冯毅却突然提不起心力，和马存明草草结束后立马起身去洗澡。他绝非故意接起刘涯的电话，也并非故意拒绝和刘涯的对话。他没有幼稚到因为一通失败的告白，就要和刘涯一刀两断、势不两立。两人曾经经历过几次分开，冯毅也早已清楚地意识到，刘涯这个人，即使做不成情人或爱人，也可以做友人。

　　该怎么形容冯毅和马存明的关系呢？比起爱人，冯毅似乎觉得床伴更为恰当。
　　当然，当于露芬好奇地问起两个人现在什么状态时，冯毅不会回答床伴，而是给了一个更加正式的称呼。
　　“你们现在住在一起么？”于露芬继续八卦。
　　“没有啊。”冯毅坦诚回答，也没有什么必要非住在一起，不是吗？相比于天天黏在一起，冯毅反倒习惯于如今和马存明的偶尔相见。他们不住在一起，更不会过多参与对方的生活，周末冯毅大多去和同事打篮球，或者应廖易盛的邀约打羽毛球、爬山，而马存明，冯毅不会关心他去干了什么。偶尔冯毅应马存明的邀约，一起吃饭或者去酒吧，之后顺理成章地做些关于欲望的事。当然，马存明偶尔也提出过想要和冯毅出去旅行或者聊聊未来打算，但冯毅觉得这两件事太让人疲惫，直接拒绝了。再之后，还有吗？好像也没有了。
　　“你们这可不像小情侣呀。”
　　冯毅应付着说了句哪里不像，心里却不无赞同着于露芬的话，有时候甚至他自己，都忘了他和马存明是确定关系的男男恋爱关系。
　　冯毅和于露芬边闲聊边吃饭，接到了马存明的电话，约他今天一起吃晚饭。今天是周六，他晚上没什么安排，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打趣着跟于露芬说，“看看，家属打来电话，晚上一起吃饭，这下像你们小情侣的作风了么？”
　　于露芬盯着冯毅似笑非笑，没说什么。

　　冯毅先回了小区，想着先去打场篮球再去和马存明汇合。他刚把车开进小区，却接到了刘涯这位不速之客的电话。
　　“在家吗？”
　　“刚回来，怎么了？”冯毅利落地将车停在地下车位，刚走出地下停车场，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挺拔地站在桂花树旁的刘涯。
　　“好久没见了，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冯毅挂了电话，朝他走了过去，脑海里思索着应该怎样婉拒这突然的邀约。“你怎么会来？”
　　“刚从北京回来，经过你这，想着来看看你，顺便把东西给你。”他说着举起了手中的袋子。
　　“什么东西？”冯毅说着领着刘涯往家里走。
　　“几个小玩意，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路边卖，觉得编的还不错。”刘涯说着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冯毅看过去。
　　是一只用棕榈叶编织的孔雀。
　　恰如他曾经和廖易盛在灵溪山上匆匆一瞥的那只孔雀，恰如他曾经在灵溪山脚看到的刘涯要送人的那只孔雀。
　　冯毅心里猛地一动。
　　他推开门请刘涯进门。
　　刘涯倒是不客气，换了拖鞋径直走了进去，脱掉西装顺势倒在了沙发上。
　　“喝水么？”
　　“谢谢。”
　　冯毅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了刘涯。刘涯伸出手，却没着急接水，而是看着冯毅疲惫着、笑着说了一句，“我最近好累啊，冯毅。”
　　早在那个告白傍晚的前夕，冯毅曾从电话里听到过许多次这种夹杂着疲惫的话语，但这个人此刻躺在他的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从电话里似乎要强上千百倍。
　　冯毅手中一顿，刘涯已经接过水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顺势坐了起来。
　　“还有一只松鼠，一只小狗，一只蚂蚱，还有。。。”刘涯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看起来像是把摊位上的种类买了个齐全，“怎么样？”他露出一个孩子气般的笑容，像是要向冯毅讨要奖赏。
　　“这摊主手法不错，就是这些东西不适合我这个老年人了，刘哥。”冯毅拿起那只孔雀，细细端详着。
　　“你要是老年人，我不是该作古了。”刘涯笑了起来。
　　手机上传来微信消息，是马存明问他去哪家饭店吃饭，冯毅回着消息，没注意一旁的刘涯已经好奇地凑过来，“和谁发消息呢？”
　　猛然凑近的鼻息，冯毅吓得立马跳离开刘涯的身旁。明明是在和正式的男友发消息，冯毅却心虚得如同做贼一般。
　　刘涯好笑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突然离那么近吓我一跳。”
　　刘涯闻言，却更向他凑近几分。
　　冯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手机却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还是马存明，问冯毅去哪家饭店。
　　“都行呀，你想吃什么？”
　　冯毅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草草几句话，冯毅很快挂了电话。
　　“今晚有约？”
　　“是啊。”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有点不巧。”冯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上午刚约好的。你明天有时间吗？明天一起吃个饭。”
　　“和哪位吃饭啊？”他说着似是打趣，又似是试探，“我能去蹭个饭么？”
　　冯毅心中一顿，很快笑着摇了摇头，“不能，抱歉。”他很快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今天我是和我的那位，马存明一起吃饭。刘哥，我想你不会想做个电灯泡，是吧？”
　　“这样啊。”刘涯面上无甚变化，“确定了吗？冯毅。就是这么个人了？”
　　“还能是谁呢，刘哥。”冯毅靠在沙发上，侧脸自嘲地看向刘涯。
　　“看来我应该恭喜你。”
　　他又是道恭喜，冯毅心中不无波澜。
　　这个人，他果然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