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戏》执殳

5、第五章 青梅（二）

　　只瞧着丫头仆役一群，来的是青城里有名的闺阁小姐，宋诗奴今日倒在戏园子里见过其中大半，还有几位没见过面，怕是偷偷摸摸来听戏的，躲在屏风后头藏着不敢让人瞧见，怕见了熟人多言，回去了免不了受到训斥。
　　诗奴和婉婉站在一边不敢动，生怕惊扰了。
　　只听中间的那个小姐说，“方才听那人说的便是这家的青梅果子了。”
　　“我瞧着就是这家了，这一串儿的摊子里头也就他们家的看着是最好的了。”她左手边的小姐接道。
　　中间的小姐一笑，还捏着帕子，捂住嘴，怕不端庄的样子让旁人瞧了去，“这哪是好的。”
　　“奥，那又是怎么个不好了？”她右手旁的小姐笑嘻嘻问道。
　　这小姐撇了她几眼，手指隔着帕子点她的额头，又指着地上的青梅果子道，“我只说这哪是好的，又哪说道着不好了。”
　　左边的小姐又问道：“那倒是好还是不好了？”
　　中间的那位小姐似嗔似喜，倒像是玩笑，道：“只听那人说着是好或妙的东西，咱们几个吃着怕是瑶池仙果也及不上。”
　　“这倒又怎么说？”
　　中间小姐笑着说道，“前几日，殷先生从玉泉山带回几翁玉泉水，车马劳驾了十几日才到青城，他分了两翁到我家来，嘱咐着先别开黄泥口且到酒窖里头陈几日，昨个儿殷先生来说要吃茶，想来也是算准了日子，我便取了顶顶好的毛尖来供他煮，好一阵忙活茶才算好，我同殷先生吃着都觉得清冽轻浮，是顶天的好。那人却在一旁冷道着，陈坛死水，一股子馊水味。你瞧瞧，我尚觉得好的那人便是这种模样，若那人觉得好的，咱们瞧着便不是得从天上来的物什。”
　　左边的那小姐看起来年长了几岁，当即便起了派头，要训斥人的模样，“秋姐儿，你这好利的嘴，若让将军听了还不得撕了你这张嘴。”
　　右边那小姐性子跳跃，当即笑得帕子捂不住，便是诗奴和婉婉这里也看得清她嘴里的几颗玲珑骰子一般的牙齿来。
　　“将军哪里舍得，只怕是将军爱着她这小嘴儿，恐她嘴挑，巴巴地找来了这青城最好的青梅果子哄玩罢。”
　　中间的那小姐也佯装怒了，水葱一般的指头戳在右边小姐额头上，那小姐娇贵，轻轻一碰，便起了一个红印子，简直比豆腐西施家的水豆腐还柔嫩。
　　“好你个鸾丫头，每每到这时候总你拆我台，过会子到了院子里头看我饶你罢。”
　　“你几个瞧瞧，现下她还在这大街上，直嚷得让西营里头的将军都听到了。”
　　眼下，未到晌午，这西大街的小摊小贩还未散场，来人不说多，却也绝不能说多，她几个身份不便，也不好在这大街上嬉闹，让人瞧见了，宣扬出去，容易坏名声。
　　故而这时，需得左边那年长的小姐作训斥，说是训斥，不过作样子罢，只听她道：“可不呢，我瞧着你这身子现在愈发好了，竟也不顾虑着自己的事，成日里只管和姐妹们玩闹。”
　　那中间的小姐又佯装求饶，一副知错了表情，瞧得诗奴好笑，便是一旁的阿生也被逗笑了。
　　“好顺英，好姐姐，现下你可饶了我吧，让我玩玩罢，待会你到了院子里头随意数落我也不防事。”
　　说完中间的小姐让人付了钱，跟着的丫头拎着青梅果子便走了，看方向应当是去青城北大街的，那条街便是青城显赫人家的府邸的地方了。
　　诗奴瞧着日头，时辰也不算太早了，这西大街离班里头不近，凭两人的脚力，再晚些可赶不上班里晌午吃饭点儿。
　　回去路上赵婉婉可不愿这样闷着嘴，自顾自的说了几嘴，见诗奴仍不理他，忙扯了些八卦事儿给他听，“刚刚那群小姐可大有来头，有些个你定是不曾见过的。”
　　“确实是的。”他知道有些闺阁小姐家里严谨，素日里拘着不让她们去着戏园子这等不清不白的地儿，便是怎么也碰不到头的，只隐隐听些名声罢。
　　见他承认，婉婉便欣喜，忙不迭地说：“你知道的也就后边的几位小姐，站在前头的怕你也只识得宋家小姐了，她素来喜欢听戏，是几个园子里的熟客，你认得她也是自然的。右边的便是周家的小姐，就是占了这半条西大街周家，他家虽从商，教养却极严厉，我以前随着我爹也只在茶会上见过她一次。最右边的则是罗小姐，她同周家小姐是表亲，她家却是不在青城的，你往日可能在戏园子里头见过却是没听说过的，我听我阿爹说她家在羊城是世家，把持的兵力不比将军少，一年前也不知什么缘故来了咱们青城。”
　　婉婉眼睛转着，后又盯着诗奴，“中间的小姐你定然猜到是哪个了，她不常出头，轻易不让人见得，咱们两个今日也是运道好见了她，平日里头多少富贵公子追着争着求见呢。”
　　宋诗奴也知道她是青城李家的小姐，乃是将军的亲妹，是这青城里头顶顶尊贵的女娇客，便是青城里头其他显赫见了，也得给三分礼数。
　　这小姐年岁小，性情不定，常随宋家周家几个小姐一起玩，平日里偶也会有念头去戏园子里耍一耍，只她身边人规矩大，便是去了园子也没音信传出来，去岁有一角儿便是得了她追捧才一朝成名天下知，若能得了她追捧，自己便是出了头，在青城留有一席之地。
　　这念头起来了，便忍不住多想，赵婉婉同他爹混久了也是一人精儿，一眼望过去怎不知晓他起了念头，只这念头是不该有的，便不得不警醒他。
　　“虽说这小姐是庶出，却是将军亲手将养大的，关系比旁的嫡亲兄妹还亲厚三分，所以这李家小姐礼仪教养皆按照着往日的贵女来的，断容不得旁的来扰。今天你也瞧见了，不过点了一出戏罢，将军便杀了那张老板，若你真不知死活的勾搭了那小姐，你说咱那将军会怎么处理你？”
　　赵婉婉说得他自然是知晓得，一面心有戚戚，有一面心有不甘，只拧着眉头闷不作声。
　　诗奴是唱戏的好手，那些个富贵窝里头出来又哪个是没手段好气性的？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又怎知他能耍得人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