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戏》执殳

12、第十二章 考教（一）

　　她几个聚在一旁吃，不免会瞧到另一边的小子，虽面上一本正经的看着旁人跳舞，一副欣赏模样，手上却没闲下来，过一会就拿一块西饼蛋糕塞进嘴里头，小口吃着，脸上的笑极柔和满足，眼睛在光下熠熠发光。
　　那小子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相风流绰约，秋儿不免好奇，问道，这是谁家的，怎没见过？
　　几人也都疑惑，没得印象，说不出来。
　　顺英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来，又瞧见一长一幼两个小姐同那小子说话，语气间极为熟捻，想来关系很是亲密。
　　那一长一幼的小姐，顺英倒是认识，一是前不久从京城给殷家老太太特意请来的小风仙，小风仙近来名头响亮，顺英听过她几场戏，自然见过真容。另一个是赵园主家的闺女，因一同陪她爹走南闯北做生意，在顺英面前也混了个熟脸。
　　思及此，顺英倒想起来了这是哪个了，在秋儿几个耳旁细细道说，这一说，她几个都想起来了。
　　秋儿叹道，也是他运道不好，怎么就遇到我家那不知趣儿的砸场子，平白毁了前途。
　　顺英笑道，你既怜惜，不若用你这李小姐的名头捧一捧他。
　　秋儿知她戏谑，又道，我若动了这念头，只怕他的场子开了就有人砸，既然他前途受损，日后有机会了帮他一帮，免得招惹上因果。
　　诗奴察觉有人打量，便四处张望，故不奇然就瞧见了秋儿几个，诗奴知她们身家，就一笑而过，虽说豪强富贵在眼前，却容不得他碰了灰飞烟灭。
　　兆鸾调侃，不过是寺里吃上了几天斋饭，就信得了佛家因果，若哪一日你家将军让你在佛堂跪一宿，岂不是要闹着剃头做姑子，你既然愧疚，不妨趁着机会，让他陪你跳一次舞，沾上几分你家名头，只跳舞，将军也说不得什么。
　　秋儿扭捏，这宋诗奴自然同那些富贵少爷不同，心底既然起怜悯，就容易滋生其他。
　　顺英知她想些什么，她素来爱美，宋诗奴又长得俊俏，她生了注意，拦下了秋儿，既帮上个小戏子，这满青城就没有比她宋四小姐更合适的人。她与秋儿虽无血脉牵连，自小情分比旁人家的嫡亲姊妹还亲厚三分，自然不愿她为难吃亏。
　　只见她施施然走过去，身姿摇曳，如秋儿等女儿家见了也不忍心悸羞涩，顺英倒没理会宋诗奴，只与小风仙攀谈起来，偶尔也同赵婉婉说上几句。
　　诗奴在一旁就显得手足无措起来，宋四小姐不同他交谈，他也不好离开，听着她们姑娘家的聊天，很不好意思。
　　顺英聊着也没错过瞧着，知他羞赧，也了当起来，向小风仙询问道这是哪家某某，怎没见过。
　　小风仙也顺势引荐，诗奴是她后辈，也是她们派系的师侄，他出头了，也不妨碍她自己前途。
　　几番机锋交谈，也算是明晃晃的认识了一番，顺英顺势找个理由，邀请诗奴跳了一支舞。
　　诗奴欣喜应下，宋四小姐的舞难有人请得到，今日她主动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戏子简直是骇人听闻。
　　众人也不觉稀奇，毕竟宋四小姐爱戏众人皆知，只当是这是下一个准备捧的，心思活络的有了想法，既要讨好宋四小姐，随着捧一捧她爱的那个就是最好的法子，这小戏子福气好，得了宋家小姐的偏爱，日后前途不差。
　　李殷也瞧见了这一茬，不禁频频皱眉，看他神情如此，殷先生也随着她眼神看去，原来如此罢，随即劝慰道，她几个胡闹，不会失了分寸，既然乐意，就随她们去。
　　李殷冷哼，我怎不知这理，鲜花怒马，烈火烹油，权贵富豪千百年总是这德行，我看得是抱负社稷行运前途，哪看她们取乐。
　　殷先生失语，这斯太正经，三言两语就堵住了别人的话。
　　好久才道，许是年轻无忧，日后经历磋磨是怎样还未可知。
　　李殷将酒一饮而尽，道，站在山顶的那群人掌握社稷，浮云遮眼，便是底下人走上来，下一代也成了山顶人，所以华夏千百年来未有长进，国父道平等，非仅人权之平等，更言命运前途之平等，我才厌恶她们享福欢闹，视其他如草芥，不知所谓。
　　殷先生又道，匡扶社稷之辈又往往是那群山顶之人，千百年历来如此，便如你我不也是这山顶之人。我这话说得也不准，匡扶社稷之人是你李仲谋，而非我殷仲离，我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盈盈牟利的小人。
　　李殷不理会他，看了看堂上的大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让文珍凑上来，吩咐她道，准备着吧，让她几个收收心。
　　文珍听这话，一笑而过，就去准备着，又去秋儿几个凑到一起那地方，低声说着话，声音小，旁的好奇，也听不清楚。
　　却也能见秋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嘀咕着什么。
　　秋儿这边是无奈的紧，这舞会可是打着她几个名头的鸿门宴，先前唱双簧的诓骗了她们几个，再让她们几个像老妈子一样的劳心劳力，为他人做嫁衣。
　　这不禁让她想到那天李殷打着考教的算计。
　　犹记得那天，李殷道，每年五六月长江泛滥，其中青城苏江两省西南地区水患尤为严重，去岁山游镇就有灾民两千余人，时雨季将至，赈灾物资钱粮皆穷匮，如何商讨？
　　纵观华夏，南涝北旱，已成常态。
　　青城省，苏江省，这两省皆位于长江下游，在农历六月份时常容易发生溃堤，导致下游城镇出现水灾，百姓流离失所。
　　青城苏江两省数十年经营自然能扛得住这每年的水灾，难在，他省百姓结队惶惶而入，只去年青城就安顿了数万自安惠江浙而来的灾民。
　　去年如此，今年只怕有更多。
　　且到时候青城为灾民无暇他顾，有旁的小人惦记，趁机来犯。
　　故而这个问题看似浅薄，实则内含军政要事。
　　要钱粮是其一，要人也是其一。
　　着眼于现下，展望于未来。
　　既如此，需先筹备钱粮物资，再招募能人，能人在桥梁，工程，及气象。气象专人勘测雨季，桥梁专人勘测河堤道路，工程专人排水推流。
　　以上不过是打基础罢，还需医生护士不知凡几，灾民一旦聚集，容易滋生疫病，疫病传染性强，难免死伤。
　　便只医生护士也不够，灾情生变，人心便容易浮动，及其容易被有心人蛊惑，发生暴动，须得军队镇压管控。
　　彼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内忧外患，有恶狼虎视眈眈，而不早做安排，就成了别人嘴下的点心。
　　而秋儿她们也不是局限人，便是见识有限，也善于深思，她们听了考教，一时也不着急回答，先细细思考，再慢慢琢磨。
　　有条理了，几人再凑到一起讨论着可行否，可能否，时又有所争辩，兆鸾心气高，被她们三个闹得脸红，脖子横着，气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