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不了》六月烟雨

39、都挺好

　　司机的话深深触动了任静的心，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淑慧这个儿媳妇，应该说还是很不错的，对儿子，对他们老两口儿都蛮好的。

　　任静心里还真有些后悔，在儿媳妇最需要的时候，她这个婆婆实在没有尽到什么心。

　　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小车已经到了妇幼的住院部大楼下面。

　　司机帮着把六大包东西，送进淑慧的病房，任静对司机的热情有些看不过去，给了他一百块，那个司机磨磨蹭蹭假装找零钱，任静很大度地挥了挥手，“不用找了，今天也真的要谢谢你，回家对你老婆好一点。”

　　司机千恩万谢地走了，当任静在病房里看到郝敏的时候，并不十分惊讶，她早料到，单凭一个淑慧，是不可能又要照顾自己，还要同时照顾文鹏的，郝敏原来经常出入紫竹花苑，足见儿子和这个女孩子的关系，非同一般。

　　对于郝敏的热心，任静当然不能做白眼狼，绝不可以“用人家的时候笑脸相对，用不到人家地时候，就换成另外一副面孔”；
　　任静毕竟也是有涵养有文化的女人，她知道在什么时候，该为自己这个一直让外人羡慕的家庭，维持什么样的形象。

　　“郝敏，谢谢你来照顾淑慧，你也忙了一天了，很累吧，赶快回家休息吧”，任静主动地郝敏说话。

　　“阿姨，没事的，我不累”话虽这么说，郝敏还是条件反射地打了一个哈欠，随即，她又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到一边。

　　“妈，护士站可以租用临时的躺椅，你租几个来，让郝敏先在这里睡一会儿，这么晚了，让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的”，这是淑慧的真心话。

　　“我去吧，”杨天奇接过话，便出了门。

　　任静把郝敏拉到病房外，故作神秘地问，“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问题？”

　　“孩子挺好的，很健康，没什么问题！”

　　“产检不是说，检查出来孩子有畸形的吗？怎么会没有问题呢？郝敏，你可不要对阿姨有什么隐瞒啊。”任静还是不大相信郝敏的话，她心里一直被这个“畸形”的孙子困扰着。

　　郝敏莞尔一笑，就把妇产老专家，小哲妈妈的诊断，和淑慧为了纠正胎儿体位，每天都坚持刻苦锻炼的事情和任静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她很感慨地告诉任静，“阿姨，你不知道，淑慧真得很厉害，那么苦，那么艰难，她都硬挺过来了，要是换作我，早就放弃了。”

　　任静对郝敏所说的还是不放心，她必须眼见为实，才能让自己那颗悬着的心，真正落回肚子里面去。

　　但再怎么不安，现在都无法满足自己的心愿，毕竟这个事，还要等天亮了，人家医生上了班，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就这么焦急地等啊等，任静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其他人也都各自躺在租来的躺椅上，横七竖八地在病房里找个空档，和衣而卧。

　　早晨五点，走廊里慢慢有了脚步声，再往后，脚步声开始嘈杂起来，淑慧的这个病房，也开始苏醒过来。

　　在躺椅上睡觉，真得很不舒服，人们艰难地移动着身子，动作相当缓慢，好让自己逐渐适应全身疼痛带来的不适。

　　任静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淑慧生的这个孩子没有鼻子，她抱着没有鼻子的孩子在医院门口大哭。

　　这时候，从天上下凡了一个仙女，她对任静说，要想让孩子的鼻子长出来，就要到二十里之外的那片大泽，让孩子对着明洁纯净的湖水照一照，鼻子就能长出来。

　　于是任静抱着孩子没命地跑，跑啊，跑啊……

　　任静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从梦中惊醒，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躺椅里，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浑身已经大汗淋漓。

　　毕竟是上了年纪，任静想从躺椅上爬起来，可怎么都不行，只要稍微一动，浑身都酸痛的不得了。

　　杨天奇此时也被满屋子的喧嚣吵醒，他吃力地从躺椅里直起腰，强撑着站起身，看到老婆想爬又爬不起来的样子，连忙走过去，慢慢把老婆拉出躺椅。

　　杨文鹏昨夜是躺在淑慧病床上的，与其说是躺在床上，倒不如说就那么侧挂在床沿边，他怕压着淑慧，他尽可能不去挤占老婆床上仅有的空间，好让淑慧能躺的舒服一点，不过，折腾了一整夜，困得不行的文鹏，几次都差点从床上险些滚落到地上。

　　淑慧也没有睡好，她一直替文鹏担着心，睡了一会儿，就抬头看一下丈夫，看到杨文鹏贴着床沿睡着了，她会把文鹏的身子，拼命地向床里面拉扯一下。

　　郝敏还是年轻，一沾上躺椅，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任静起来的时候，看到郝敏很不舒服的睡姿，把上衣撩起了一个角，露出一片雪白的小腹。

　　她赶忙从包里拿出一件衣服，轻轻地盖在郝敏的肚子上，一抬头，竟看到墙角里，有一张猥琐的脸和一双饿狼般的眼睛，正在郝敏身上游走。

　　任静下意识地转身，挡在郝敏的前面，阻止了那个男人，对郝敏进一步的目光亵渎。

　　这时候，旁边病床的孕妇突然大叫起来，那些陪护的亲戚们，一个个全都围拢了上去，孕妇的叫声，紧跟着又变成了哀嚎，一个中年妇女冲出病房，嘴里大声呼叫着；“医生，医生，快来啊，要生了”

　　护士听到喊叫，赶忙找来值班医生，一群人冲进病房，和孕妇的家人一起，手忙脚乱地把孕妇抬上了手术车。

　　任静看着眼前的场景，自己生文鹏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只是那个年代的条件，和现在简直是没得比。

　　早上七点，杨天奇已经在外面买了包子、油条、稀饭和牛奶，因为人多，他特意准备了一个大的购物袋，装了满满一大袋子早点，回到病房。

　　郝敏急着要去上班，顺手抓起一根油条和一袋牛奶就离开了，任静心里一直装着孩子的事，也吃不去，便到护士站，打听医生在哪里办公？

　　主任医师一般要到九点才会到，有时也会早一点，任静就在医生的公共办公区等着，来来回回，不安地跺着步。

　　八点钟，有医生开始陆陆续续进入办公室，看到任静，都问了同样的话：“你找谁？有什么事情吗？”

　　任静便向每个进来的医生报了儿子和儿媳妇的名字，想问问孩子的情况，小家伙是不是健康之类的问题。

　　医生们查了一下病例记录，上面都标着“健康”；但任静还是不放心，一个医生告诉她，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亲自问一下给郝淑慧做手术的张主任，那样会更详细的一些。

　　半个小时过后，给淑慧接生的张主任，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任静赶忙迎上前去，“你好，张主任，我想问一下郝淑慧的情况”。

　　张主任稍停了一下，“你是她什么人？”

　　“哦，我是她妈妈。”

　　张主任听说是淑慧的妈妈，很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这个女儿很厉害，很不一般啊。”

　　看来张主任错把任静当成淑慧的母亲而不是婆婆了，任静也不纠正，很恭敬地向前探了一下身体，“怎么了？张主任？”

　　“你女儿是难产，分娩的时候，情况还是很危险的，我们当时也都没有把握，不过你女儿很坚强，她强撑着配合我们，我很佩服你这个女儿啊。”张主任对淑慧的表现很是赞赏。

　　“那孩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啊？”任静终于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那个天大的疑问。

　　“孩子？孩子挺好的，各项检查都很好啊，怎么了？”张主任以为孩子出了什么并发症，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没有，没什么，我就是和您打听一下孩子的情况。”既然没有别的问题，任静也就不再把畸形儿的事情，再拿出来和张主任说了。

　　听了任静的解释，张主任舒了口气，神态也放松了多了。

　　在送任静出门的时候，张主任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就是有一点，我很不理解，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为什么你女儿坚持不做剖腹产？”

　　“啊？”任静被张主任的话，搞得楞了一下，淑慧不肯做剖腹产？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任静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又到婴儿室，看了一下自己刚刚出生的亲孙女。

　　小丫头这时候已经醒了，两条小腿努力地向上够，两只胳膊用力地想去抓自己的小脚，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床-前身穿无菌服的任静，竟冲她咧开小嘴，不停的笑着。

　　任静用手背，轻轻地触碰着孙女红扑扑的小脸，撅着嘴，不住仰头，一点一点地逗着她，嘴里发出像在农村喂鸡时的啧啧声。

　　小丫头被任静逗得更是欢快起来，她用力登着两腿，小手伸出来，居然做了一个想要任静抱抱的动作。

　　这个动作简直把任静萌化了，这个就是自己的孙女，文鹏的孩子，任静的眼睛湿润了，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

　　看到了实实在在健康的孙女，任静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和漂亮孙女呆了好大一会儿，才脚步轻盈地回到了淑慧的病房。

　　刚走进病房，任静就被一屋子的纷乱和吵杂声裹挟住，她的眉头马上拧结在了一起，“文鹏，怎么能让淑慧住这种地方，是不是没有好的房间了？”

　　任静不大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全屋人的不满和侧目，“不是的，妈，医院里面分标准房和豪华房，标准房已经没有床位了，豪华房太贵了，住在这里挺好的。”淑慧和婆婆解释道。

　　“好什么好？这里这么多人一个房间，怎么能休息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不行，还是换到豪华房间去。”说着，也不管淑慧再怎么劝阻，她一个人出门为淑慧重新办理住院手续了。

　　任静前脚刚一出门，隔壁床那边就有人不咸不淡的说：“是啊，你们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你们多高贵啊，赶快换间好的，省得在这儿和我们一起吃这个苦，哼，有钱就了不起了啊？”。

　　淑慧知道刚才婆婆的话有点伤人，又不好劝，反正换过房间以后，恐怕这一辈子也没有可能再和这些人碰上，索性也就不再理会她们的冷嘲热讽，闭上眼睛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

　　豪华间在十一楼，远离了楼下的吵杂，就像一方净土；一个人一间的豪华病房，竟比原来四人间的面积还要大，配备了沙发，写字台，有独立的卫生设施，还有个露天阳台，就像是宾馆里豪华间一样，果然是不同的价格不同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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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淑慧： 孩子，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