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红莲》九转琉璃

21、二十一

　　数年前，一处渔村。
　　欢快的唢呐生宋哲新娘的牛车前往新房，几担嫁妆紧随其后，一路上皆洒满了红色碎纸，好奇的孩子捡起来玩儿，家长也不呵止，只是笑着目送牛车走远。
　　今天结为夫妇的事一堆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两家感情也一直很好，没人不为这对新人祝福，喜宴摆满了荷塘边的院落。
　　全村九十九口人齐聚一堂，推杯换盏之间，已是夜幕低垂。
　　院落里依旧是吵吵嚷嚷的，新郎官向客人们告退，于是就有同辈打趣他。
　　“原郎，你是交了好运了。这村里谁不知道苏家的小娘子最是眉毛贤惠，那么多少年郎都没能踏进苏家大门，只有你一个把人家的小娘子牵回家了！”
　　原郎不说话，只是腼腆地笑，他朝里屋走去，喧闹的宴会被抛在脑后，眼里心里都只剩下那个穿着嫁衣的姑娘。
　　喜房里安安静静的，床边坐着的便是苏氏小娘子。
　　“是原哥哥吗？”
　　原郎上前揭下盖头，在新娘唇上印下一吻，刚想加深时，却被轻轻推开了些。
　　“你怎么来的那么晚，我方才将进来的姐妹认成了你，还被笑话了好半天。”
　　原郎笑着替她一一摘下头饰、理顺头发、卸去妆容，她脸上的胭脂褪去后，两靥反而飞上桃色。
　　“你还笑，我要生气了啦。”
　　女孩的威胁并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就连锤在原郎胸口的拳头也没什么力道。
　　“莲生可是嫌弃我了？这么急着打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迟了，一定多陪陪你。”
　　“哼，谁管你来不来的，真是油嘴滑舌，该打。”
　　小姑娘含羞带怯的样子像根羽毛，在原郎心头挠了又挠，他几欲动作，又担心吓着她，显得有些笨拙。
　　“诶，外头怎么没动静了，我想吃莲子糕，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原哥哥，你去外面给我拿好不好？”
　　原郎心疼莲生饿了许久，便赶紧出门了。莲生则不安分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嘴角止不住上扬，她真的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原哥哥了。
　　等了好一会儿莲生也不见原郎回来，她着急地站了起来，刚走近门便听见一声闷响。她想，定是原郎手上端着东西不方便开门，踢门示意她帮忙呢！
　　“原哥哥，你去了好久……”
　　莲生哑住了，她的原哥哥回来了，却不是以她希望的方式。
　　白瓷碟子碎了一地，上面沾染的血色触目惊心，莲生扑到地上，抱着原郎的身体尖叫。
　　“原哥哥！原哥哥你不要有事，我不要莲子糕了，我不要了！”
　　“九十八个。”
　　一个男声突然炸响，莲生茫然地抬头，发现那男子并不是村里的人。
　　他身上有喜酒的味道，或许是在打斗时沾上的，手里则拿着滴血的刀，衣服也浸染血色。莲生抱紧原郎，因为抽泣说不出话。
　　“莲生，跑……”
　　原郎显然是要死了，莲生抱着他刚站起来，自己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提刀男人喘息着靠近，莲生抓起一支铜烛台指着他。
　　铜烛台是为了新婚定制的莲花形状，上面的喜烛还剩短短一截，小小的火焰根本起不到多少威胁。
　　“原哥哥，我怕，你不要睡好不好，你答应了要一直陪着我的。”
　　莲生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抱着原郎，想拖着他走。而原郎这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一把甩开莲生，朝杀人者扑了过去。锋利的尖刀立马洞穿了身体，莲生惊叫着冲了过去，手中烛台蹭到原郎的一角，火燃烧起来。
　　火借着酒一路爬到杀人者身上，原郎紧紧抱住他，杀人者怎么也甩不开，火焰吞没了两人，他便冲向莲生，用力掐住她的脖子。莲生挥舞着烛台砸向他的头部，很快杀人者便没了力气，而火焰也烧到了她身上。
　　如此一来也好，莲生这么想着抱住原郎。他已彻底死去，身上的余火卷向房间各处，熊熊大火迅速蔓延起来。
　　在火焰燃烧的光影中，莲生看见了些黑红交杂的东西，那些东西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和手中烛台，意识朦胧之际，她听见一个声音。
　　“九十九，血妖成。”
　　妖王宫内，往生镜前。
　　“给我看这些作甚，我只要看原哥哥的转世。”
　　红莲敲了敲镜子，妖王掐了个诀，镜子锁定烧成焦尸的原郎，镜中迷雾来了又散，一个小婴儿出现在镜中。
　　那婴儿一出生就被丢弃在某座破庙前，辛亏路过的老和尚收留了他。之后，婴儿被抚养长大，成了一个小和尚，跟着老和尚四处游历。
　　后来，他们遇到了无比强大的妖怪，老和尚死了而小和尚也奄奄一息，那时，一个红衣少女救了他，还送了一只草蚂蚱逗他玩。
　　那少女手里拿着莲花形状的烛台，一颦一笑间尽是红莲熟悉的样子。
　　小和尚长大了，成了大和尚，他被金光寺的僧人奉为“佛子”，现如今正昏睡在寺里的院中，丝毫不见健康的样子。
　　“这便是原哥哥的转世？你早知道？”
　　妖王笑着看见红莲脸上浮现震惊神色，他关了往生镜，向红莲伸出手。“红莲，你也是照了镜子的人，虽然我有意放你去人间游玩，但你还是要听我的命令，现在，把佛子的内丹给我吧。”
　　来自魂魄深处的威胁迫使红莲交出了内丹。妖王拿了圆空的内丹后会做什么？圆空会怎么样？红莲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是吃掉、毁掉、还是封印？无论哪一种红莲都不想看到。
　　“妖王，你还没回答我，你早就知道了原哥哥的转世是圆空？”
　　妖王耸耸肩，收起内丹，转而看向往生镜。“是，我觉得你去做会容易些，就让你去了。”
　　血肉撕裂的声音突然炸响，妖王低头一看，一丛赤色莲花自胸口绽放。
　　力量渐渐流失，生命也在消退，妖王回头盯着红莲的脸，忽然笑了出来。“如果是血妖红莲，一定可以实现人妖平等吧。”
　　不等红莲多问，妖王的所有力量就化入莲花中，连同魂魄一起变为了红色光团。
　　红莲抓起光团和妖王冠冕，忽然想起她刚来妖界时听到的传言。说是妖王陛下得到往生镜后便再也不亲自领兵打仗，据说是因为剩下的力量连普通的人类道士都打不过了。
　　红莲吃掉光团，带上冠冕，对着往生镜调整衣冠，她这才发现，妖王不知何时已将往生镜的主人改为了自己。
　　往生镜可窥过去、可窥未来，陛下是猜到她会篡位吗？
　　这些已经无从得知。
　　就连宫殿外的大军见了红莲也不惊讶，他们向新王下跪行礼，眼里只有对未来的期待。
　　“随我走，去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