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红莲》九转琉璃

19、十九

　　秋收祭奠前夜，一轮血色满月挂在空中，难得的晴空却让人心中更加不安。
　　红莲把枫儿哄去睡觉后，满月已升至正空，她回到院落，员工正把玩着什么东西，看样子等了很久。
　　“你回来了。”
　　他收回的动作很快，红莲没看清他手里的到底是什么。
　　“明天就是秋收祭典了，你不去睡？”
　　红莲没指望他回答，越过圆空往屋里走，却被一把拉住。
　　红莲甩手，歪头打量圆空，他很清醒，也没有被什么乱七八糟的邪物侵蚀。
　　“拉我干什么？我要睡觉，明天还得费心保护枫儿呢。”
　　“你真想接受皇室的供奉？”
　　这话的敌意大了些，红莲觉得不太对劲，她凑上前，想摸摸圆空的额头是否发烫，却被一掌打开。
　　“你别碰我，告诉我是不是！”
　　红莲被打疼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语气。“关你什么事，只要我们合作找出凶手就行了吧，枫儿是我与皇后的交易，我得护着他，听到没有？别管我。”
　　红莲转了个身，翠绿的裙摆扬起波浪，圆空惊觉这是一条他未曾见过的月锦裙子。
　　“这身衣服也是皇太子送你的？他可真是待你不薄，若这次秋收祭典后他殁了，你怕不是要陪他堕入轮回。”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可是血妖，怎么会和人类有那种交情。”
　　红莲突然沉默，她低下头，握紧镇妖铃。金光寺的长老不知道她已经不是使妖，圆空也未曾提起，故而她还被限制着妖力，弱得连圆空都打不过。
　　“我早就不是你的使妖了，你应该离我远点。”
　　她扔下圆空回房，木门重重砸在门槛上，响声惊醒了一树乌鸦，聒噪的声音响彻夜空。
　　红莲不是莲花妖……那么，“血妖”，又是什么？
　　圆空立于庭院，直至寒鸦再次安静。
　　次日天晴，不见阳光，家畜狂吠，街上飞沙走石，百姓闭门不出。
　　斋戒数日的皇帝离开了皇宫，替身纸偶化作的天机先生和圆空亦随，为防止意外，武先生本人也去了。
　　天机先生和圆空研究了数日，在皇宫中部下针对枫树的阵法。那些枫树吸收了活人的血气，但最终效果竟是为枫儿维持生命。
　　天机先生、圆空、红莲和枫儿聚在宫中最大的枫树下，等着正午一道发动阵法。
　　枫儿好奇的缠着天机先生问东问西；圆空低声诵经，试图在正午前更多地净化血怨之气；红莲则托着莲灯炙烤着血怨之气。
　　沙漏逐渐流至正午时刻，天机先生赶开枫儿，启动阵法。灵力从他身上迸发，顺着阵法遍及皇宫，很快，焚尽污秽的灵火燃烧起来。
　　早在几日前，宫中为数不多的闲杂人等就已被送至城外，故而火焰并未伤及无辜。年份较少的枫树很快燃烧殆尽，空中浓郁的血怨之气显露出来。
　　红莲舔舔嘴唇，悄悄吸食这些血怨之气，镇妖铃逐渐布满裂缝。
　　火蔓延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天机先生一甩佛尘，准备进行下一步，心中对凶手的忍耐感到奇怪。
　　紧接着，一股巨力穿过丹田，天机先生倒在地上，凝聚所有道行的内丹正被人抓在手中，失去力量的他撑着一口气，连喝问都做不到。
　　“江枫！！”
　　红莲操纵火焰攻向江枫，他轻松躲开，员工也使出收妖的金钵，但被数片枫叶弹开。
　　江枫吞下天机先生的内丹，操纵起越来越多的枫叶，这种满枫树的皇宫显然是他最好的主场。
　　即使这样，江枫的声音一如他还是枫儿那般天真稚嫩。
　　“红莲姐姐不是说会保护我一辈子吗？为什么也和这些人类一起来攻击我？”
　　红莲一时语塞，她回头看向圆空，拽了拽镇妖铃。“快给我弄掉这个，不然我打不过他。”
　　圆空无暇回应，他念起经文，金色的字符飞向江枫，却被更多枫叶拦下，两股力量相撞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刺得红莲睁不开眼。
　　红莲尽力挥出火焰焚烧枫叶，同时接近圆空，这时他刚念完经文，佛像虚影出现在半空中，对江枫不断攻击。
　　红莲抓住圆空吼道：“快给我解除封印，你打不过他的！”
　　圆空突然揽住红莲的腰，将她放到远处，然后用收妖钵布下结界，红莲的尖叫怒骂皆被结界隔开，她只从圆空的嘴型上勉强判断出他说了什么。
　　“我会保护好你的。”
　　红莲一时恍惚，想起她刚成为使妖时随口说的戏言。
　　“大和尚，你可要保护我呀。”
　　不应该说出那句话的，保护圆空应该是她身为使妖的责任——即使她早已失去了使妖的身份，但现在，保护他的愿望却越发强烈。
　　红莲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她操纵妖火攻击结界，然而收妖钵威力不减，甚至压制了她的力量。
　　漫天红叶渐渐汇聚到一处，江枫的眼睛鲜红欲滴，隐约看出他在说什么“不公平”的字眼，紧接着，红叶卷着圆空，把他甩来甩去，最后一气丢到结界边。与此同时，圆空酝酿已久的攻击也落到了江枫身上。
　　一时间风云巨变，黑气化为龙形盘旋于苍穹之上，磅礴的血怨之气撕裂江枫幼小的身体，冲向四面八方。
　　江枫死了。
　　圆空的结界也消散了。
　　红莲连滚带爬地靠近圆空，轻轻抱起他的身体。土黄色的袈裟尽染鲜血，而袈裟的主人气息微弱，一双眼毫无焦距。
　　红莲拼命用灵力修复圆空千疮百孔的身体，她是血妖，所以有些人类的灵力，但那实在是太少了，仅够员工吊着一口气。
　　吊着一口气……红莲突然想起皇后倒下时的情况，再想起江枫与皇后的关系，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凝聚一颗莲子埋入圆空体内，然后催生莲子，根须盘在他的伤口上，缓慢修复起受损的身体。
　　圆空的气息逐渐平稳，相信不久后就会痊愈。
　　“红莲姐姐，你为什么在帮人类？”
　　一个红衣少年不知何时靠近了红莲，他脸上依旧带着天真神情，而外貌也与姜丝丝记忆中的枫先生重合。
　　“红莲姐姐不认得我了？我是江枫啊，以前的我总是魂魄离体四处游历，因此魂魄先于身体修炼成长，也就成了和姐姐一样的血妖。”
　　他戳戳自己的脸蛋，回头瞟了一眼枫儿的尸体，露出轻松的笑容，一双赤瞳触目惊心。“不再为那具□□拘束实在是太轻松了，红莲姐姐，我们是同类啊，不要被这些东西束缚，一起为自己争取自由吧。”
　　红莲轻轻放下圆空，慢慢站起身，镇妖铃突然疯狂摇晃，然后碎裂，刺耳的声音让江枫眯了眯眼。
　　她的月锦裙逐渐染上血色，当她抬头时，一双眼睛已成了纯粹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