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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流月族,上古神族的一支遗脉,崇太阴,尚白忌红。累世以冰镜界为族界,以皓天城为中心,世代繁衍生息。

      每月十五连着十六两日,皆是皓天城的盛日,只因这两日是每月中太阴最为圆满之时,散出不似平日那般皎皎清辉,而是穆穆金波,最有利于流月族人吸纳蕴养自身精魄,这对于修习流术而言是事半功倍收效甚大的时机。

      故此,这两日,不论贫富贵贱,众人都愿意走出屋舍,沐身于太阴之下,受其温养普照,这也是皓天城最为热闹非凡的时候。街边坊间小贩们也十分乐意乘机摆出些高低阶不等的或灵丹或妙药或趣物,吆喝着招揽路过的带着欢声笑语的行人。

      辛月也在坊间游荡,此番场景应与母亲藏在小匣子里的众多书册中,那本描写凡界的中元节或者上巳节的情节相仿罢。

      冰境界与凡界并不在同一界位上,互通有无相互穿梭对于两族而言是不太可能的。跟冰境界位于同一界位的还有九曜界,是东曦一族领地。

      同样作为遗脉的一支,不同于流月一族的薪火萧条,子息零落,东曦族人丁兴旺得爆棚,但领地有限,物资有限,所以他们会偶尔过来串个门,打个劫什么的很是顺理成章。虽说只是时不时的兹扰一下边界,但也如逐肉的苍蝇那般令人生厌,友好是不可能友好的。

      辛月在一个颇为俊俏的摊贩小哥面前顿住了,流月族人生得都很俊美,可想要在一堆容貌出众的人堆里再出众,就很难了,这小哥就有双滴溜溜的桃花眼,甚是显眼。

      吸引小姑凉的倒不是小哥的外貌,而是他跟前混在众多小物件中的一小截枯树枝模样的东西,这个,倒是很像上回母亲欢天喜地捧回来的,说是神农枝的东西。

      远古的东西,大多消逝在悠远的时间流沙里,这一小枝,约莫是这世上仅存的硕果了,是以弥足珍贵。

      不管是金精玉液还是瑶草琪花,吉光片羽还是稀世之珍,作为本族大祭师的母亲,总是会不厌其烦地去搜刮了来,然后乐此不疲地或填入女儿的肚子,或让她东一串西一串地挂在身上,也不顾自家幼女泫泫欲泣、勉勉强强的小眼神,只笑眯眯地看着她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深觉可爱。

      辛月知道,自己的这副身躯,无论投入多少至灵至宝,都会如泥牛入海那般,剩不下丁点东西,掀不起半点波澜。

      长此以往,凭着这样的资质,是没有能力继任祭师的,是以,也很是理解母亲大人的良苦用心。同时还很佩服,能在毫无成效的结果下,抱着期望,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不懈,这样的毅力,自己是不可能有的。

      远处落落空山烟波平平,粼粼秋水皱鳞层层,辛月深吸一口气,抬头盯着高空中散着凛凛金辉的孤月,皎皎月华,寥寥群星,甚是冷清啊。

      暗道一声也罢,转身寻了个僻静处,抱着侥幸的心理,运起流术,吸引方寸间的月华进入身体,却如过了一遍筛漏一般,立马从周身散开了去。瞧着自己散出来的白光如那天边被风吹散的浮云般淡不可收,眼睛里不禁刮起了沙尘暴。

      此间的族人,按所修流术种类不同,在运起术法时,浑身散发的颜色是不同的,但术法越高深精益,周身的光芒越深。这就如衣着一样,只一眼便能大致看出贫富贵贱,实诚得不行。

      为此,祭师泽蘅甚至还疯魔般将女儿圈起来,让她尝试着修炼一些密术,甚至是禁术也曾试过,就连隔壁家的也未能幸免……但奈何辛月的身体就像个千疮百孔的大破筛子一样,做不了那聚沙成塔的容器,调动起少得可怜的流力,又能成什么事,所以长久以来的万般努力皆成了竹篮打水。

      辛月耷拉着脑袋,呆呆地顺着小巷子走将出来,街头一阵骚动,未几,传出了哒哒的马蹄声,敢在闹市纵马,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城主家那位目下无尘又无法无天的小城主了。

      城主玄阙膝下共有两女一男,长女名云摇,次男名玄玉,幺女名云笈。都是庸中的皦皦,人中的骐骥,甚是为老父脸上贴光。

      特别是云笈,那是人璧中的人璧,在她还是孩提的时候,某日偷摸着去了楼中阁,这个阁楼顶层供着的是族中圣器流光琴。此琴非历代城主不可触碰,就连靠近,也是抵不住其散发出来的威压之势。但小菇凉非但碰了,还七弦全开,要知道,就连天赋异禀的前代老城主在最初接受例循的城主选拔的试炼时,拼尽全力也只开了五音。

      那日,阁楼上响起了一阵不成调子的琴音,天边的游云也不像往日那般惨惨淡淡,十分难得的变得浓色重彩绚丽斑斓了起来,将阁楼照映得如同带了一道大光相,端得庄严宝相。

      至此,云笈便作为继任城主来培养,成了小城主。所有人都觉得,流月一族定然能在这位云笈小城主的带领下,达到前人所不能及的新高度,未来十分可期……

      果真,三匹高额骏马追风逐日而来,迎面为首的便是云笈小城主,一袭裙袍随风招扬,双眸璨若星辰,顾盼神飞,左边是云摇,双瞳剪水,聘婷秀雅,右边是玄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人称玉公子,一左一右护着小城。辛月一直都很艳羡他们,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儿郎,活在众人的炙热尊崇的目光中,自信又张扬,恣意又洒脱。

      因着辛月的特殊体质,流力虽然有限,但这样也还是有个难得好处的,就是很难被其他人感知。便混杂在人群中,待他们流星赶月般一路绝尘而去,方才吞吞地往回走。

      其实,在自己尚幼的时候,辛月发觉了自己还是有点用的,那就是具有高度的感知力,可以大范围地感受到他人的情绪,到后来,甚至发展成了能在别人毫不察觉的情况下侵入别人的意识之海,偷偷摸摸地看别人藏在心境最里面的阴暗。

      比如谁能想到,在外面无法无天飞扬跋扈的小城主私底下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哭包。总是柔柔媚媚地依在玄阙城主身边的蕊姬娘娘心里有个如仙境一般的地方,里面住着的是个抚琴的无脸男。云摇姐姐心里装着的是一望无垠柔柔的秋水,这大约就是上善若水罢… …

      但也有她不敢随意侵染的人,比如城主,比如娘亲。也有喜欢长期驻扎的,比如玄玉。众人都被他的外貌迷惑,给了他一个“玉公子”的封号,其实,叫面瘫公子更合适,总是冷着个脸,比圣峰上的石头还冰冷,辛月这么些年来,唯一见过他笑是在几年前。

      那时,辛月正在楼中阁的壁橱间里照着书上记录的那般一遍遍掐诀念咒,又一遍遍亲眼看着流力在指尖凝聚了又崩散,凝聚了又崩散,到最后,实在安耐不住了,便发起狠来,将书一扔,把桌子也一把掀了,这还不解气,又奔到橱边,将上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一把把扯将出来,乱撒一通。玄玉正好那时进来,一眼便看见了心神崩溃,正在撒泼的辛月。

      稍微低头扫视了一圈满地的狼籍,又瞧了瞧正满面怒容,气得发颤的小辛月,嘴角一撇,眸子里荡起了三分笑意,跨过书册,走到辛月身边,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含笑道:小月儿乖乖,莫急莫急哟……

      大约身处深渊,就会将好不容易倾洒下来的一丁点阳光无限放大,也很容易被这一点的的阳光温暖了周身。那时,她便偷偷地侵入了他的心海,如瑶光姐那般,也是一片不见尽头的汪洋,不同的却是,无风无浪,平静地如一面镜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那时的辛月很好奇,为何这人心里什么也没有,难道他就一点牵挂一丝欲望什么的都没有吗。

      之后辛月花了很长的时间,在他的心境里找了很久,终于在深处看到了物件,却是一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玄玉。再后来,辛月便会隔三差五地进来溜达一圈。

      当然这也是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喜欢这样做,渐渐地大了,深觉此举,跟偷窥狂很像,有些变态。且看得多了,甚是无趣,弄不好还会把自己整得很黑暗。而且,知晓别人这么多的秘密,还不能宣之于口,也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

      本来,按照曾经娘亲对自己的安慰那样,即使一文不值,她挣下的家当也尽够辛月几世无忧了,再加上娘亲受万人敬仰的威望,富与贵,都是不缺的,照着这样快乐地活下去,也是挺好的。

      只是,向来凡事皆有最怕的两个字,那便是‘但是’。使得这种退而求其次的想法也化做了奢望……

      起因再平常不过,隔壁的东曦如同往日他们热衷的那般,在某月月初的时候,乘着太阴势弱,跨过了九曜,跑到边境打秋风。

      虽说不厌其扰,但族人早就习以为常,知晓对方不过是过来掠点物资什么的,更大的图谋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对冰镜界不耐受,来了不属于他们的地界,力量会大大削弱不说,对身体的损伤也是肉眼可见的,是以在太阴恢复之前,便会自发地落荒而逃。故此,守卫的战士们需要做的就是在太阴虚弱的这一段时间内,尽可能地保护族人和物资。

      然而,谁也没能料到,这次的东曦会如此的丧心病狂……

      当皓天城内频频地传出战马的奔腾声和嘶鸣声的时候,城主身边没了蕊姬娘娘的身影;忙着祭祀布阵连着几月不归的娘亲,起先还会不定时地派人回来询问辛月的饮食起居到现在已经分身乏术到遗忘自己的菇凉一连好几天;一直如凤凰蛋一般被哥哥姐姐侍从婢女包围的云笈,竟然某天独自领着一队护卫自内城飞奔而去。

      辛月知道,这场战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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