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有桑》十方陆离

97、两个马尾？

　　月光从窗门里溜进来，洒成一斜方清清亮的银色，此时已然夜深，人声隐没，只有窸窣的秋虫在啾啾地叫。
　　“前辈，真的走了啊……”岑缨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难过地坐在方凳上，“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给他看……”
　　“我看他走得挺安详，”北洛语似安慰，给她倒了一杯水，继续道，“都活这么久了，用人族的话来说，他可是‘喜丧’，用不着伤心。”
　　“是啊，不用伤心，”桑梧也跟着劝，露出了微笑，“他都弹出了新曲子，应该很开心的。”
　　他期望的已然实现、他遗憾的也已补足，前世已了、后世无忧，比起四千多年前在鼎湖的最后日子，姬轩辕这次或许更加开心满足吧。
　　岑缨接过那杯水，点了点头，“你们说得对，只是我有点舍不得……”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捧着水杯笑了起来，“我就当前辈去了很远的地方，即便见不着面，他也一定过得很好！”
　　“他投个好胎就行。”
　　北洛淡淡说着，走前几步关上窗，又点了烛火，随后坐下长凳。
　　“事情都已了结，你们接下去有什么打算？”他看向云无月和岑缨。
　　“我先回鄢陵，等家里安定下来，我打算跟着师兄他们去坐海船，去看书里说过的慢八撒……”岑缨说着，眼睛微微发光，“我要趁自己年轻，体力足够，去看、去学很多东西……然后把有用的东西，教给大家……”
　　“很不错的计划。”北洛赞赏地点头，他对岑缨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些佩服，她这样的性子，很像姬轩辕和嫘祖。
　　“虽然我不像你们一样能活很久，我这一辈子很短，但是……也能大有可为吧？”岑缨的眼中跳动着烛火，熠熠闪光，只看一眼就觉得满盛希望。
　　“自然。”北洛颔首称是。
　　桑梧也点着头，眉眼带笑，“寿数其实没什么用的，就像我，活了这么久……也没多大用处……但是我觉得小缨子不一样，你比我厉害很多……一定‘大有可为’！”
　　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基石，神仙啊、妖怪啊，终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未来……应该属于人族。
　　“小桑姑娘也很厉害的！”岑缨看着她，忽然笑道，“你和北洛打算做什么？”
　　“我……”桑梧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回栖霞，成亲，”北洛却是心有成算，他看向云无月和岑缨，“你们若是不急，可去栖霞喝杯酒再走。”
　　桑梧：“……”
　　“真的吗？”岑缨一听，很是高兴，连忙看向桑梧，“小桑姑娘你们准备成亲了？”
　　桑梧迟疑着，眼睛瞄向北洛，他抱着双臂，眉梢上扬、唇角微弯，显然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十分高兴……那件事，一个字都说不得。
　　“小桑姑娘？”
　　“啊……对，我们……要成亲了。”桑梧回了神，朝岑缨笑了笑。
　　“那我要不要送礼……？对对对，肯定要送礼的……”岑缨小鸡啄米般点头，暗自琢磨起了细节。
　　“云无月，你看我们送什么好？”岑缨马上转了向，商量似的去问云无月。
　　云无月：“……”
　　“什么都好，人来就行，”北洛插了一嘴，看向云无月，有些疑惑，“我看你一直不说话，有什么难处？”
　　云无月沉默片刻，最终缓缓开口，“……没有。”
　　“那就这样罢，”北洛站起身，准备离开，“大家回房间好好休息，明日随我回栖霞。”
　　桑梧伸手拉住他，“你等等。”
　　“怎么了？”
　　她站起来，挽住了北洛的胳膊，定定地看着他，“我……我跟你一起睡。”
　　北洛猛地咳嗽起来。
　　而背后的岑缨发出了“咦”的一声，让北洛脸烫得更加厉害。
　　她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别想多，只是休息而已，”桑梧叹了口气，推着他往外走，“走吧，去睡觉。”
　　北洛有些讶异，这家伙明明怕得和鹌鹑似的，今天倒是奇怪……
　　“喂，走不走？不走我和云无月睡了……”
　　“走！”
　　奇怪与否没什么关系，对他是好事就行。
　　看着他们离开房间，岑缨偷偷地笑。
　　小桑姑娘和北洛，真的很好啊。
　　“还有两日……”
　　“云无月你说什么？”
　　云无月垂着眼，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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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熄了灯，内室里一片昏沉。
　　榻上的人辗转反侧，总也睡不着。
　　“你怎么了？”
　　北洛显然也没睡着，他侧过身，看向里侧的桑梧。
　　即便是黑夜，他也能看得清。
　　“……”
　　桑梧沉默了片刻，突然掀开他盖着的薄被，整个人钻了进去，搂住了北洛的腰。
　　“喂……”他微微僵住身子，看向钻在他怀里的姑娘，“你……”
　　“你别多想，只是睡觉而已。”她瓮声瓮气地说着，却将脸埋进了他怀里。
　　北洛：“……啧，你这叫‘只是睡觉而已’？”
　　他叹了口气，将她背后的被子掖紧，犹豫了片刻，反手搂住了。
　　“你这样投怀送抱……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伸手去抬桑梧的脸，却见她睁大的眼里流下了泪。
　　“你怎么了？”
　　“怎么哭了？”
　　“我……我不做什么的！”
　　“方才的话只是随口说——”
　　金色的火焰在他眼瞳中一闪而过，他未说完的话都被桑梧堵住了。
　　怀里的姑娘仰着头，居然亲了上来。
　　北洛似乎有些愣住，片刻后才抚住桑梧的后脑，辗转着想加深这个吻。
　　可她又退了，缩回他怀里，死死抱着他的腰。
　　“你……到底怎么了？”
　　他哑着声，带着薄茧的手去擦桑梧残留在脸上的眼泪。
　　“没什么……”她抱着腰，停了半刻才说，“我这是婚前恐惧症……要提前适应一下，免得结亲那天出问题。”
　　“胡扯，”北洛嗤了一口气，显然不信，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真话。”
　　“真话……我说的就是真话，你不信……你不信我就走了。”
　　她双手一松，坐了起来，掀开了被子，竟是真要下榻离开。
　　“别走，我信。”
　　一只大手拉住了她，又将人拽了回来。
　　北洛的下颌抵在她发顶上，轻声道，“你说什么我都信。”
　　桑梧：“……”
　　她揉了眼睛，抽了抽鼻子。
　　慢慢抬头盯着他，声音有些哑，“我胡说的也信？”
　　“你承认胡说了？”
　　“呸，没有。”
　　桑梧又低回了头，贴在他胸前，音色有些低，“北洛……”
　　“嗯？”
　　“……我真的……喜欢你……”
　　“嗯，我知道，”他低头在桑梧额际印下一吻，轻笑着说，“我也是。”
　　“那我们……明天就成亲吧？”
　　她的目光看向远处，透过方窗有一丝丝暗蓝色的光，天似乎有些亮了。
　　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不是嫌太急的吗？”
　　“我现在不嫌急了，甚至还嫌慢……不行么？”
　　“行，你说什么都行。”
　　北洛嘴角带着笑，掖好她背后漏风的被子，“离天亮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好好睡吧。”
　　“……好。”
　　桑梧收紧了手，将脸贴在他胸前，听见了缓慢有力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催着她阖起了眼。
　　要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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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梧再次睁眼的时候，被窝里只有她一个。
　　“北洛？”
　　没有人回应。
　　她坐起身左右看了，没见着人，似乎是出门了。
　　桑梧下了榻，推开了方窗。
　　客栈之下的行道上人群来往，远近都有买卖的吆喝声，是热闹又富有生气的清晨景象。
　　天亮了。
　　最普通的人间景象，对她来说，居然有些舍不得了。
　　桑梧盯着楼下的景象，有些出神。
　　已是深秋，风里带着几分寒意，她摸了摸胳膊。
　　吱呀一声。
　　北洛推门进来，就见着她光脚站在窗口，一副神思恍然的样子。
　　“你就不怕受寒？”
　　他大步走来，牵住桑梧，一直牵到了床尾，按着她坐在床沿上。
　　“赶紧把鞋穿上……啧，算了。”
　　他微微皱眉，索性蹲下帮她穿了鞋。
　　桑梧有些愣，盯着北洛蓬松的发顶，由着他替自己穿好鞋袜。
　　“外衣自己穿。”他站起身，将衣架上的外袍塞给了她
　　“发什么傻呢？”见她没有动作，北洛俯下身，伸手贴了贴桑梧的额头，“睡迷糊了？”
　　桑梧看向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那就快穿好衣服，再洗漱一下，”北洛直起腰，指了指方桌，“早饭我给你买了肉包，趁热吃。”
　　她顺着他的指向，看到了桌上的油纸包，还是有些愣。
　　“别发愣了，快穿衣服。”
　　北洛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桑梧脸边的肉。
　　桑梧似乎终于回了神，躲开北洛掐脸的手，“别掐！”
　　“你这神回得也太慢了，”北洛向后退了几步，坐到长凳上，“快收拾一下，来吃包子了。”
　　桑梧利索地穿好外衣，稍做了洗漱，坐到桌前捧着包子开始吃。
　　以后就吃不到了，多一口是一口。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一咬大半个。
　　他看着桑梧，微微摇头，倒了一杯水给她，“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
　　“还有你这头发，”北洛伸手压了压她额边翘起的发丝，“你是拿爪子梳的吗？”
　　他站起身，去梳妆台前拿了木梳，松开桑梧的发辫。
　　她微微一愣，扭头看他，“你干嘛？”
　　“梳头，”北洛按着她脑袋，掰回了正位，“别动，不然我给你揪光头发可不好。”
　　“……呸。”
　　然而他下手轻柔，一点都没有不适，反而舒服得很。
　　“你还会梳头啊……奇怪……”
　　北洛这只大妖上挑魔物、下战厨房，左会缝衣、右会梳头？
　　“师娘教我的，”他梳平了两鬓，轻轻打了结，“你看，是不是比你梳的好？”
　　他拿了镜子递到桑梧眼前，左右给她照了。
　　桑梧：“……”
　　她盯着铜镜里的发辫，不得不说，北洛的手艺……还不错。
　　“好看吧？”
　　“啧，看来你以后得跟我学梳头了？”
　　北洛抱着胳膊笑。
　　桑梧抢了他手里的梳子，指挥着北洛坐下，“来，坐下！”
　　“怎么？”
　　“礼尚往来，我也给你搞一搞发型。”
　　她按着北洛的肩，抽走他头顶的发绳，一头长发飘洒下来。
　　“行。”北洛端正地坐好，由着她动作。
　　“你头发果然好多……”
　　“感觉发质有些糙……”
　　“其实……你这个炸毛梳不梳无所谓吧？”
　　她一边叨叨着，一边替他绑好了发绳。
　　“好了！”桑梧递给他一面铜镜，得意地笑道，“好看吗？”
　　他低头去看，铜镜里的年轻男人，扎了两个马尾辫。
　　北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