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傻得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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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梧跟着谢柔进了屋子。
屋子内里陈列普通，却很干净，谢柔走至贴墙的桌边，从那个枣红的妆奁里摸出什么东西，明晃晃的有些亮眼。
“来，小桑，这个你拿好。”
谢柔笑着，把东西塞到了桑梧手里。
她低头一看，是一支金簪，簪子呈飞鸟状，缀着殷红的宝石，一看这精细做工和质地就不简单。
“这个……这个不行……太贵重！”桑梧微微愣住，忙递回去。
“不贵重的，你且收好。”谢柔笑着拿了簪子，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往后一站，细细看着烛火下的小姑娘。
眉目秀妍、眼神灵动，端的是灵气十足的美人儿样。
“果然，配你十分好看……北洛这小子能找你这样的姑娘，真是有福气！”
桑梧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摇着头。
谢柔牵住桑梧的手，柔声说道，“以后，可要和北洛好好过日子……他是个可怜的孩儿，自小没有父母，有个姐姐也死于匪祸……”
桑梧：“……”
她就是死于匪祸的“姐姐”。
“十五年前，我和寒庭来到此处，想着就在这儿落脚吧……看到了北洛，瘦瘦小小的一个，整日像个木头的样子，守着早就没人的屋子……”
桑梧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十五年前的事情……她和北洛幼年的一些过往，却是没有记起。
“我和寒庭没有孩子，便收留了他，教他习武练字……他便跟着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这人性子直、又别扭，却是十分可靠的……”
“我们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只希望你和北洛能和和美美、幸福快乐，等结了亲、再早些生了孩子，我和寒庭也能帮忙带着。”
“自然，我和寒庭也是你的亲人，你放心，若是北洛之后有负于你，我决然不会放过那小子……”
谢柔这一句一句叮嘱，像个温柔的母亲。
桑梧听了，点着头。
“好，真是好孩子。”谢柔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圈，不知被什么触动了心弦。
“对了，”谢柔想起什么，又打开了木柜，从中抱出一床干净的被褥，“你们要住山脚的屋子，把这床被子带下去吧，入了秋，天气渐寒，晚上小心着凉。”
桑梧抱着还残留木香的被子，点了点头。
……
天色越暗，已然沉入了更深的时辰。
他们从山上往山脚走，桑梧提着灯笼，北洛抱着一床被褥。
“既是师娘给你的，就不用给我，这簪子我又不能戴。”北洛说着，让她把金簪收回去。
桑梧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收回簪子，却是贴着衣襟放好。
“怎么不戴？”
“太贵重了……”桑梧摇了摇头，“而且接下去还有事，我怕坏了。”
“那便等结亲之日再戴上。”北洛建议道，唇角微弯。
一路向下，昏黄的灯笼照亮前路，他们停在了村东头，那间屋子久无人气，显得空寂荒芜。
桑梧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被人看见是不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
“你之前说我要是被人发现诈尸了，会被烧死的。”她还记着北洛最早的话。
“你随便找个理由掩饰过去就行，怕什么？”他抬脚踹向大门，铜锁瞬时变了形，木门轰然打开，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艹！你动静小点儿！”
扑面而来的尘灰呛人，她扇了扇空气，跟着进了门。
北洛将被褥塞给她，从角落里拿出掸子，“你去外头站着，我清扫下屋子。”
桑梧哦了一声，抱着被子乖乖站到了后院里。
眼前是荒草四长的野地，啾啾啾地听见些虫鸣，夜空里悬着弯弯的月亮，薄薄的清辉像是落下的白霜。
虽然记不清了，却觉得眼前的地方分外熟悉。
果然，她十五年前，住过这里。
桑梧看向屋内忙碌的北洛，有些失神。
“商巫！”
只到她腰间的小孩举起一副刚写的墨字，上面写着笔锋刚劲的大字，分明是她的名字。
她弯下腰，揉了揉小孩的发顶，夸赞他，“北洛写得真好看！”
小孩笑了起来，得了夸奖，明显是雀跃和高兴的。
他张开细瘦的双臂，抱住了她的腰。
“哎，把手洗了，我的裙子都被你沾上墨水了……”
“桑梧？”
恍惚间听见了沉沉的声音，她瞬时回神，眼前是高过她一头的北洛。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伸手揉了揉桑梧的发顶，抱过了她怀里的被褥，“走，我清扫完了，可以休息了。”
那个只到她腰边的小孩已经长大了。
“北洛……”
“怎么了？”他扭头看来。
“你长大了。”
他愣了半刻，嘴角微掀，“那是自然……毕竟，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十五前的旧事，除去那些美好的回忆，就是那一夜纠缠他多年的噩梦……还好她又回来了，噩梦已醒。
“你知道这十五年间，我是如何过的吗？”
他忽然问道，看向了桑梧。
桑梧愣了愣，问他，“怎么过的？”
“十五年前，你说着放烟花，却化作流光散去，那时候……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坏了……”
“我在山林孤独求生时，从来不想有人会爱我、护我，那便也没什么……可你来了，却又走了，不曾拥有便不会惦念，而我有了之后，再生生挖走，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明明说好了会永远和我一起的，可你却食言了。”
北洛一字一顿地说着，盯着她，眼光灼亮。
桑梧撇开视线，有些不敢去看他，“抱歉……我……”
“没什么好道歉的，最该死的，是那群马匪，也是我太过弱小，”他摇了摇头，继续说，“后来师娘和师傅收留了我，足足有三年，我才渐趋为常人……之后练武、习文，过得倒也充实。”
“后来……你回来了，我几乎不敢置信……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幸而，不是梦。”
他放下被褥，铺展在石榻上，一边动作，一边淡淡地继续说着话，“所以当天鹿城的人来找我时，我才不啻与之为伍……当年若不是你、若不是师傅师娘，我早就没了，他们有什么资格当我的亲人？”
“北洛……”
他摆好一只柔软的枕头，语气却很轻松，“当然，我现在没那么恨了，中间又经过这许多事情……霓商也和我说了一些旧事，我能理解当年的一些迫不得已。”
“双王降生、力量互噬、长老夺权……有人匆匆送我去人世避难，却死于内斗，即便强如辟邪，也不会少了阴暗龃龉。”
“不过，我依旧不想当什么辟邪王，”北洛坐在床沿上，直接说道，“等百年之后，玄戈归来，这天鹿城还是要交还给他的。”
桑梧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是有些害怕北洛与天鹿城势如水火的，如今能相安无事，倒是很好，至于王不王的，还真没关系。
“到时候，我带你四处去看看，”他说着未来的愿景，嘴角带笑，问她，“如何？”
桑梧一拍掌，显然很高兴，“可以啊，而且你的裂空那么好用，都不用舟车劳顿……简直好得炸裂！”
“那便这么定了。”
北洛起身，去门口洗了手，稍稍收拾了一番，回到屋里。
他自然地脱去鞋袜和外衣，薄薄的里衣松垮系着，露出紧实的胸膛。
桑梧似乎有些愣住。
“怎么了？还不去洗漱，该休息了。”他看了她一眼，语言自然。
桑梧咳嗽了一声，看着仅有的栖身之所，犹疑着问他，“晚上……怎么办？”
“你说什么？”
“我说……”她指了指铺着褥子的石床，“就一张床，我们晚上怎么办？”
闻言，北洛眉梢上挑了几分，说得理所当然，“怎么办？自然是一起睡。”
“又不是没睡过。”他又补充了一句。
桑梧：“……”
又不是没睡过——那都是她喝醉后毫无意识的事情，可桑梧现在脑子清醒得很，清醒得可以细数出自己一分钟的心跳次数。
就这么去睡一张床，显然……令人紧张和不安。
虽然她之前下定决心——“左右不过一睡”，可现在你让她真刀真.枪上阵，又畏缩得很。
桑梧还在纠结着，而北洛已经连高扎的发辫都散了下来。
看着眉头郁结的姑娘，他坐在床沿上抱起胳膊，语调微扬，“时间可是不早了。”
桑梧看了他一眼，半刻后“哦”了一声，转身去冲水洗漱。
他斜靠着等了半刻，才见她拖拖拉拉地走进来，僵着身子坐在床边却没了动作。
“行了，胆子小得和鸡崽似的，”北洛似乎看穿了是桑梧的心思，“你若是不允，我又岂会做什么。”
他指着里头的空处，说道：“你睡里侧、我睡外侧，以防你半夜翻下去又撞伤了。”
北洛指的是秋节那夜，这睡死的姑娘翻个身就掉下了榻，快得他都来不及反应。
而桑梧看着他，忍不住嘟囔起来，这家伙不说秋节还好，一说秋节，她就想起曾留在身上的瘀痕，王北洛算个狗屁的正派！
“你嘀咕什么呢？”北洛微微偏着头，又拍了拍软榻，“还不来睡？”
桑梧磨蹭着脱了鞋袜，却不脱外衣，缩着身子往里侧一躺，又咚的一声翻过身子，只给他留了后背。
北洛有些失笑，抬手灭了烛火，安稳地躺了下去。
感觉到她又往里头缩了缩，他低声笑道：“若我变回原身，你是否会心安一些？”
“不用变……”桑梧说着，好像想通了什么，窸窸窣窣地转了回来，侧着身子朝向他，“就这么睡吧……你晚上不打呼噜的吧？”
“……不打。”
“那就行。”
之后并没有更多的话，她似乎安了心，已经睡去。
黑暗里是均匀又清浅的呼吸，北洛听着，闭起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以为睡着的姑娘却突然开了口，说出似乎是琢磨很久的话。
“北洛……？”
“你说。”
“……那什么……等结……成亲那天吧？”
“好。”
他答应着，桑梧这家伙，有时候傻得可爱。
作者有话说第92章 傻得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