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有桑》十方陆离

84、成其利刃

　　“轰——”
　　源自前膛灵石的灵力汹涌着冲出细长的铳身，吞吐出一团灼亮的光彩，瞬息在群聚的魔物群里炸开，原本刀枪难入的魔物竟然炸出了血花，倒伏一片。
　　“果然能行！”
　　柳梦梅眼光一亮，吩咐着军士一字摆开，交错开火。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射.击声接连响起。
　　“师弟，你看人间的东西倒是越来越有趣了。”执拿符箓的白袍修士笑了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小师弟伸长脖子一瞧，点了点头，“本来以为这数十凡人是来赊旗送死的，没想到居然有这玩意儿……灵火铳么？有意思……”
　　“道长，你看如何？”
　　柳梦梅眼光湛湛，看着眼前的景象，就差拊掌叫好。
　　“灵火铳这一击，有雷火灵符的效果，的确不错。”看向眼前这位一身银甲的飒爽姑娘，白袍修士笑了笑。
　　柳梦梅点了点头，自语道：“那可以让人再多备一些……到时即便是魔潮也无所惧了！”
　　她显然有些高兴，微微扬起嘴角。
　　但异变来得更快，她的笑容都还留在脸上，虚空中忽然炸起的冷光让柳梦梅猛地向后弯腰，倏忽显现的骨刀划过，她身后的军士瞬时中刀，头颅高高抛起，咕噜噜滚在地上。
　　一蓬热血如泼水般洒落在泥地里。
　　“极刃魔！”小师弟惊呼一声，拔出了长剑。
　　“极刃魔？”
　　柳梦梅微缩的瞳孔里，渐渐倒影出一只瘦长的古怪魔物，它一双垂地的长手露着锋利的骨甲，如刀如剑。
　　这是……更高一级的魔物？
　　“散开，后退！”
　　毫不迟疑，她一声令下，军士往后散去。
　　正待他们围困，可这魔物身形一闪，竟然又隐没在空气里了。
　　“这魔物擅隐身！”
　　白袍的修士说着，一蓬金粉洒落，空气里隐约勾勒出一道瘦长的影子，符箓化作的雷光打落，却只在它身上冒出紫黑的烟气，很快又隐没不见。
　　“它隐匿了，小心！”
　　白袍修士和他的那位小师弟周身显出浮游的金光，像是护盾，而并不会法术的军士集结成团，背立而战。
　　脑后生风，柳梦梅迅猛拧身避开，反手的长剑劈在空中，爆出火花。
　　长剑震动、虎口发麻，果然所有魔物都是皮厚难杀！
　　“梦梅，往后退！”
　　一击已过，回旋的骨刃又从背后袭来！
　　有人瞬时扑在她身上，扑得柳梦梅一个踉跄，而溅起的血线沾红了她的眼尾。
　　“徐瑟……怎么是你？！”
　　她转头一看，这个扑在自己背后的军士，赫然是徐瑟！
　　这个她指腹为婚的京中贵公子、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此时穿了一身厚重的军士盔甲。
　　他居然混进了神火营！
　　“其实……我也不算手无缚鸡之力……”
　　徐瑟白着一张脸，牢牢抓住柳梦梅的胳膊，可身子渐渐往下滑去。
　　“徐瑟？徐瑟！”
　　柳梦梅忙抱住他，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抬手一看，满手鲜红。
　　“小心身后！”
　　白袍修士一声疾呼，双指间的雷火符还未激发，眼见着游弋来的极刃魔又在虚空里挥起骨刃，对准银甲的姑娘。
　　“砰！”
　　那一刀却爆出了亮蓝色的火花，并未击中柳梦梅。
　　她微微皱眉，看着身前亮起的蓝色屏障，“这是……”
　　“护身结界。”白袍修士看了一眼，视线停在她腰边，那里坠这一串白色的佩环。
　　他摇了摇头，“这东西能护住你几次，但仍是要小心，力量用尽就没用了。”
　　白袍修士的视线又扫过众人，皱紧眉毛，“本以为赊旗镇只有一群下等魔，未料还潜伏着一只极刃魔……仅凭我和师弟两人，即便再加上这数十个军士，也是麻烦得很，想来要杀了它，我们的死伤不会少！”
　　柳梦梅听了咬着牙，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徐瑟，忽然撕下一角衣袍，利索地缠绕上他的后背。
　　“你……何必替我挡这一击……”
　　“没、没事……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扯了扯嘴角，笑着说：“我答应柳伯父，要将你……好好地带回去……”
　　“……你坚持住。”
　　徐瑟却忽然拉住她，虚弱地笑着，“梦梅……我知道上次你是故意演给我看的……其实，你若真不喜欢……也没关系……”
　　“我回去就退亲……或者我死了，这亲事也不算什么了……”
　　柳梦梅看着徐瑟，咬着唇角，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不该死在这里。
　　“徐瑟，你给我活下去……再说退不退亲的事！”
　　徐瑟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却松垮起来。
　　“徐瑟！”
　　柳梦梅看着昏过去的徐瑟，皱紧了眉。
　　不行，仅靠衣袍止血是不行的，若不送医，他很快就会失血过多死去。
　　可眼下，如何送人去医！
　　那只四下游离的魔物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怎么办？
　　就在此刻，忽然嗡的一声，似乎只是细微的虫蝇飞舞，她听得耳朵空幻地鸣叫一声，大地陡然震动起来。
　　天尽头涌起的青光像一层轻软的纱幔，漂浮笼罩在虚空中，而后又如刀斩落，带起破空的飒飒声。
　　“这是……什么？”
　　像是滚烫的烙铁浸入了冰水，只听得嗤嗤的声响，那些团聚狰狞的魔物在光刃下破碎消散，甚至那只极刃魔也被一点点撕碎。
　　而他们，只摸到一层温暖的光。
　　“天地清明……”白袍修士抬头低声道。
　　“这群怪物没了！”
　　“怪物死了！”
　　余下的军士忍不住欢呼起来。
　　柳梦梅愣了愣，忽然回神过来，语气里透着高兴，“快来人，送伤患去就医！”
　　这道天光不止降临在赊旗镇，更远一些的马口山、鸣皋镇、得桐村……都是如此。
　　所有魔物肆虐的地带，都涌起一层青光，青光如刃、斩杀所有污秽，如是清扫，清除了全部魔物。
　　“兵刃已降，天地清明……”姬轩辕看着九井激活的青光，喃喃自语。
　　“百神祭所……原来是这样的……”桑梧仰头看着天穹，祭坛原本漆黑的空间里，被这束青光照亮，亮如白昼。
　　“你们说……这道涌上去的青光，能把中州的魔物都杀死吗？”岑缨疑问着。
　　“灵力浓郁逼近实质，质纯气清，正克制邪祟魔气，”云无月深色的瞳仁里映着青光，语气有些赞扬，“千百年前能建造这座祭坛……十分厉害。”
　　北洛似有追忆，缓缓道：“这座祭坛几乎倾尽了轩辕丘所有的力量……如今看来，效果极好。”
　　“是啊，效果极好，”姬轩辕顿了顿，忽然问道：“如果它能完成地再早一些，是不是能救下更多人……是不是西陵也不会灭城？”
　　不等有人回答，他又摇头自答道：“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桑梧垂下眼睫，是啊，这世上没有如果，过去的悔恨和遗憾都是过去，尽力活过、珍惜当下才对。
　　“抱歉。”一声轻笑，姬轩辕又忽然开口。
　　众人转头去看他，只见他的半身已然渐渐化为浅薄的光点。
　　“姬轩辕？！”
　　“没事，别急，只是魂力不足了，我先回经天轮，我们阳平再见……”
　　话音刚落，姬轩辕在众人眼前飘散消失。
　　“前辈他怎么了？”岑缨显然觉得不太对，事实绝不是姬轩辕话里的轻松模样。
　　“姬轩辕……他的时间或许不多了。”桑梧低着头，虽然她从一开始就明白，可心里的难过却不是假的。
　　北洛沉默着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世无恒盛之理，即便神魂再强，都会衰弱，他之前让那些寄灵族迁移出遥夜湾，想必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云无月补充说着，却似是叹息地摇了摇头，“四千多年了……”
　　“走吧，我们出去，回阳平。”北洛说着，走上前头，扶起地上晕过去的刘兄。
　　“刘兄没事么？”岑缨有些担心。
　　“这家伙从未用过灵力，大约是一时输出过多，灵力枯竭，晕过去罢了。”北洛解释着，将他的胳膊拉在脖颈上，“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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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用裂空回到阳平，将刘兄送回了家，他们再往客栈时，早已夜幕深沉。
　　本该闭门的客栈却亮着灯，只虚掩着门扉。
　　桑梧推门而入，见着跳着火光的一双笑眼。
　　“回来了？”
　　姬轩辕坐在大堂正中的方桌上，提着砂壶接连倒了四杯水。
　　“奔波赶路口渴了吧，喝水，刚泡的新茶。”
　　“你们不知道，我是废了多少口舌才劝动小二让我留门的，不然你们可得爬窗进门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桑梧吐出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才犹豫着问，“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姬轩辕说着，将一杯水推到桑梧眼前，眨了眨眼，笑道：“我从经天轮回来，可比北洛的裂空更快。”
　　“老实说吧，”北洛坐过去，盯着他看，“你还有多少日子？”
　　姬轩辕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像是谈论明日的天气，“不多不少，大约还有十几日罢。”
　　桑梧：“……”
　　“哎呀，开心点小桑，没什么可伤心的，”他笑了起来，脸上毫无忧虑，“我其实早就死了，能见到千年后的世界……我已经很满意了……”
　　“待到诸事了结，我要赶紧去轮回井……嫘祖都转世了，我也该去追追她了。”
　　姬轩辕又给桑梧倒了一杯水，笑着道：“你和北洛能活那么久，说不得还能遇见下辈子的我……到时候记得多多照顾我！”
　　桑梧看着他的笑脸，最终点了点头，他果真是毫无愁绪，开明又愉悦，就如同他那双笑眼。
　　姬轩辕一直是属于阳光的人，从无阴影。
　　“对了，小二和我说，明日是秋节？好像很热闹，若是时间够，我倒是想看看。”
　　“留在人间的魔物已除，只剩下……巫炤和司危，虽然时间紧迫，但也不少这一日光景，”北洛看了他一眼，“明日既然是秋节，那便留下来过一过，此时的节日比花食节和冬九节更有意思。”
　　姬轩辕眼睛微微发亮，“是吗？”
　　岑缨拍了一掌，笑着说：“秋节有好多有趣的东西，祭明月、吃月饼、放花灯、游火龙……前辈你一定喜欢的！”
　　“那我就好好看看，千年后的节日会是怎样的盛景。”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