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某》卧松云

6、第六回

　　第六回 炊烟淡静夜稻米香

　　回到房间，掌上灯，凤尘潇才感觉到，腹中空空如也。

　　昨夜出去，在竺山乱转了一天，只吃了两个小小的面饼，再无他物。现在又刚刚经历了动手对敌和赶夜路，当真是又累又饿，快撑不住了。

　　她慢慢解开系剑的带子，将长剑从背上摘下来，小心放在几案上。旁边，阿闹站在那里认真看着她解剑。

　　白麻布剑袱没有打开，被小心翼翼安放停当。

　　“姐姐为何不用剑？”阿闹在一旁忽然道。

　　“嗯？”凤尘潇看了看他。

　　阿闹道：“我是说，方才在山里，那么多人围住姐姐厮杀，姐姐为何不拔剑对付他们？”

　　凤尘潇低头看着这把名剑，轻轻叹气道：“这把剑，我还不配。”

　　她话音刚落，阿闹便再次挑起两条修长的眉，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什么东西姐姐不配？姐姐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若说不配，应该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配得上姐姐！”

　　凤尘潇睁大眼睛看着他，见他双颊竟然泛起一层微微的红色，连额角的青筋都显露出来，不由无奈笑了笑，道：“阿闹啊，你要知道，你只是第一天认识我而已啊。”

　　阿闹听了，抿着嘴低下头。

　　凤尘潇见他不高兴，忙笑着道：“好了，累了一天，我给你安排个地方休息。你饿不饿？”

　　阿闹双目闪闪看着她道：“我从昨晚就没吃东西，已经饿得眼前发黑了。”

　　凤尘潇摸了摸瘪瘪的腹部，微笑道：“我虽吃了一点东西，此时也是饿得两眼发蓝了。”

　　阿闹四下看看，“可是，姐姐这里好像也没有吃的。”

　　凤尘潇道：“劈山门规矩很严，不仅我这里没有吃的，可能厨房里都没有冷饭。他们的门人都是吃多少做多少，从不浪费粮食不剩饭的。”

　　阿闹哼了一声，“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没意思。”

　　凤尘潇道：“不过，我想，我们可以自己悄悄去做点吃的。”

　　阿闹惊讶道：“姐姐会做饭？”

　　凤尘潇道：“嗯，还行吧。无论如何也不能饿死，是不是？”

　　阿闹立即高兴起来，认真点了点头。两个人闪身出来，依旧飞身上房，暗中找到厨房的位置，又查探了一下巡夜弟子位置很远，才悄悄溜进去。

　　夜静更深，厨房里漆黑一片。凤尘潇点了一盏小油灯，端在手里，四下翻了翻，便停下来看着阿闹摇了摇头。

　　“看吧，果然是这样，除了这些米面蔬菜食材，一点冷饭都没有。”

　　阿闹笑眯眯道：“没关系，我喜欢吃姐姐做的饭。”

　　凤尘潇卷起袖子，“不爱吃也没有办法了。”

　　她看着面前这些东西想了想，从蔬菜篮子里拿了一小把青菜，舀了清水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切碎。又取了一只大碗，盛了大米，淘洗干净。她拿着这些东西来到灶台前时，见阿闹抱了一把柴火，正蹲在灶台下面点火。

　　他衣袖上沾着几根柴草，是抱柴火时不小心挂上的。凤尘潇忍不住弯腰下来，伸手替他捡掉，笑道：“看你，衣服都弄脏了。”

　　阿闹怔了怔，抬起头看了看她，两只眼睛便又弯成了月牙，笑着道：“不妨事的，谢谢姐姐。”

　　凤尘潇掀起锅盖，用清水将锅洗净，又把米放下去，加了水。此时阿闹已经点着了火，锅里有热气蒸腾起来。

　　“没办法做什么好吃的，煮一点蔬菜粥好了，不知道阿闹是不是喜欢吃。”

　　阿闹应声道：“姐姐做的，阿闹都喜欢吃。”

　　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凤尘潇好容易才抑制住夸他好乖的冲动。

　　勺子翻动着锅里的粥，有浓郁的米香泛滥起来。低头看去，灶台中的火光映得那少年脸色嫣红。

　　忽然看到他耳朵处有两点闪光，仔细看去，原来他左耳耳垂上戴着两个细细小小的银耳环，样子非常简单，在火光中一闪一闪的，显得他俊美的容颜越发精致。

　　很快，蔬菜粥熟了，调好味，盛到一个陶罐里。阿闹端着陶罐闻了闻，开心道：“好香！姐姐，回房间吃吧。”

　　两人不仅轻功高绝，稳定性还特别好，端着那罐粥如履平地，不一会儿回到客房。

　　凤尘潇拿来了两个碗，盛了粥，两人坐在案前，阿闹便迫不及待端起碗就喝。凤尘潇忙道：“慢些，小心烫。”

　　阿闹一口粥含在口里，鼓着腮吸着气，慢慢咽下去，才红着脸道：“太好吃了，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凤尘潇被他逗得一边笑，一边拿起他的碗晃了晃，好让粥快些凉下来。

　　“什么人间美味，蔬菜粥罢了。你是太饿了，什么都觉得好吃。”

　　阿闹盯着粥道：“才不是，就是好吃，就是人间美味。姐姐，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呢。”

　　开心地吃着蔬菜粥，不一时一罐粥便吃得一干二净。阿闹意犹未尽地看了看空空的罐子，抿着嘴不说话。

　　凤尘潇笑着抱了一床被子，“好了，你若喜欢吃，以后我们再做。今天太晚了，还是赶快休息吧。你睡到外间那个软榻上。”

　　她正要把被子抱出去，阿闹忽然闪身挡住他道：“姐姐不用忙。我不在屋里睡，就在你屋顶上就好。”

　　凤尘潇锁眉道：“那怎么行。虽刚入秋，夜风也很凉了。你睡在屋顶上，着凉怎么办？”

　　阿闹笑道：“不会的。夜里空气新鲜，我喜欢在屋顶上。”

　　他说着就要出门。凤尘潇忙叫住他，从行李里拿了一件薄披风，塞给他道：“那给你这个。”

　　阿闹接过披风，低头看了看，浓密的睫毛闪了闪，好像有一丝怅然掠过他的双眸。

　　“好，谢谢姐姐。”

　　阿闹出去，凤尘潇关好门，吹熄了灯，脱了外套，躺在床上。

　　屋顶上声息全无。

　　阿闹的轻功非常好。从明怀瑾对江湖间轻功高手的评判里，可以感觉，阿闹虽然年轻，他的轻功却并不亚于那些绝顶的轻功高手。他还并未被人所知，也许只是因为他还太小，还来不及在江湖上展示。

　　那场葬礼中躲在树洞里的人，会不会是他？

　　阿闹没有说，凤尘潇也不想去问。其实，无论是不是他，这个恶作剧的人所有的行为也没有很恶劣的目的。至于尉迟琼的被杀，尸体数日后的大出血，好像更扯不上关系。

　　而阿闹，至少目前看起来，他只是一个乖巧可爱，有些任性的孩子。想起他弯成月牙的眼睛，一丝微笑便不由自主爬上了凤尘潇的唇角。

　　思绪朦胧，逐渐坠入梦中。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凤尘潇刚刚起身，便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她正要过去开门，轻微的破空声划过，屋外的脚步声嘎然而止。

　　“你是谁！”这声音浑厚有力，包含着明显的敌意。是尉迟泽的声音。

　　一个轻松带着些稚气的嗓音道：“你们找我姐？”

　　这个是阿闹的声音。

　　“你姐？”尉迟泽的声音顿了顿，另外一个沉稳的声音便响起来，“这位小公子，是凤姑娘的弟弟？”

　　“对啊。”阿闹的声音位置变低了。很明显，他坐在了凤尘潇的房门口。

　　明怀瑾的声音满是笑意，“哦，原来是凤小公子啊。昨日凤姑娘一天未见人影，原来是去接小公子你了么？怎么不说一声呢，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迎接。”

　　凤尘潇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阿闹正斜坐在台阶上，一条长腿屈起，手肘搭在膝盖上。那把轻灵狭长的刀正靠在他怀里。

　　他的面前，劈山门掌门人尉迟泽和碧连天宗主明怀瑾并排站着，听到门响，抬眼看过来。

　　凤尘潇走出客房，对着他们一笑，抱拳道：“两位宗主，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尉迟泽眯起眼睛，眸中寒意闪动，“凤姑娘昨日一天不见人影，悄悄离开了劈山门，是去接你的弟弟，还是去做了什么别的事？”

　　凤尘潇笑道：“我去了哪里，尉迟掌门应该很清楚吧。”

　　尉迟泽道：“哦？”

　　凤尘潇坦然道：“我在竺山遇到了几个用刀的蒙面人，难道不是劈山门的门人么？”

　　尉迟泽冷冷道：“你承认见到了那几个弟子？你也承认，是你杀了他们？”

　　凤尘潇道：“我的确遇到了你派出跟踪我的人，也曾经与他们交过手。只是，并非是我杀了他们。”

　　尉迟泽冷冷的目光扫向阿闹。

　　凤尘潇忙道：“也不是他。杀那几个蒙面人的，是一个怪异的黑衣人。那人武功非常高，剑法传神。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尉迟泽面沉似水，沉默不语。

　　明怀瑾见状，忙笑道：“凤姑娘不要生气。你醉雨在身，我们自然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只是，你只身前来，毕竟不知底细，尉迟兄想要试试你的武功而已。何况，尉迟琼前辈的死因不明，加上葬礼上有人捣乱，我们也会有探查竺山的想法。”

　　他话音刚落，远处便有人喝道：“且慢！”

　　尉迟泽和明怀瑾回身看去，只见荣长老和几位劈山门的长辈正赶着走过来。尉迟泽看了一眼，便立即转回身，脸色越发阴沉，依旧一言不发。

　　凤尘潇见阿闹仍旧很没规矩地坐在台阶上，忙叫他起来，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

　　荣长老和诸长辈走到跟前，侧目看了看尉迟泽，又对明怀瑾礼节性地点点头，才向凤尘潇道：“凤姑娘，今日老朽几个前来，是因为姑娘是侠客山庄的人，身携凤大侠的醉雨剑。”

　　凤尘潇抱拳道：“不知几位长老有何吩咐。”

　　荣长老道：“凤大侠从来行侠仗义，济困扶危，遇不平之事，绝不会置若罔闻。如今劈山门琼贤侄无端被杀，死后尸身又出现异样，事出蹊跷。若是不能调查清楚，琼贤侄泉下难安。我等老朽无能，难以江湖奔走，凤姑娘可愿代劈山门查清此事，揭开真相？”

　　尉迟泽立即道：“荣长老，这件事，是劈山门的事。”

　　荣长老立即横眉立目道：“不错，此事是劈山门的事，你也的确是劈山门的掌门。只是，琼贤侄的死，你不仅仅是难脱干系，而且，是最有可能的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