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某》卧松云

3、第三回

　　第三回 竺山荒僻疑音惊魂

　　翌日清晨，劈山门门户大开，哀声动地。全部弟子在灵前参拜已毕，灵柩移上灵车。伴着哀伤的鼓乐，掌门尉迟泽掮着丧幡，碧连天宗主明怀瑾执绋，开路神、险道神在前，众弟子一片缟素丧服，依次簇拥灵车而行。仪仗隆重而肃穆，极尽礼仪。

　　凤尘潇走在送葬的队伍中，就在明怀瑾身后。她心中藏着各种猜测，却没有对任何人说。今日置身于葬礼的隆重，也表现得颇为自然。

　　侠客山庄和碧连天的来宾已经在送葬队伍当中，路途中又有来自星月山庄的首席弟子路祭。凤尘潇看到，作为门派之首的尉迟泽，虽然还在按部就班地做着他应该做的事，却已经被这繁杂的礼仪厌倦到了极点。

　　尤其是对待星月山庄的路祭时，明显可以看出他行动上的敷衍。他这种样子，再一次惹来了几位劈山门长老的议论和白眼。

　　凤尘潇正在看着，走在前面的明怀瑾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低声道：“凤姑娘休要奇怪。尉迟兄是个不拘小节的豪侠之士，如此繁杂他肯定厌倦。而且，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劈山门与星月山庄不是很友好，原因就在于尉迟兄与星月山庄的庄主沈流光性子有些不合适。”

　　凤尘潇听了，点点头道；“不过我倒是很欣赏尉迟掌门的个性。”

　　明怀瑾目光闪了闪，回过头去，继续随队前行。

　　队伍行进到早已选好的墓地，由几位长老监督，安排下葬。看着坟堆高高耸起，荣长老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上前祈祷道：“琼贤侄被害身死，死后还难得安静，如今终于可以入土为安，就莫再生怨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的凶手，为你报仇雪恨。”

　　凤尘潇苦笑摇头，这个荣长老，看来是当真很相信死者凶化这个说法。

　　葬礼之后，众人祭拜已毕，尉迟泽率领诸门人返回。

　　大家刚刚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种诡异的敲打声。

　　众人立即停下了脚步。

　　凤尘潇也分明听到了那声音，就在身后，距离不远，也不算很近，细听起来，倒好像就在新立的这座坟的位置。

　　声音不大，但沉闷，暗哑。好像隔着很厚的障碍，又好像是从一个密闭窒息的空间里发出来。

　　众人沉默着，气氛诡异而恐怖，微凉的风吹过四周的荒草，呜呜咽咽，令人毛发直竖。

　　敲击声在继续。忽然，人群中传来荣长老带着颤抖的低语声，“是琼贤侄，是他，完了，完了……他当真……”

　　人群中传来一片惊呼声。劈山门的弟子都不是胆小之辈，他们不会畏惧刀剑相对，但是对于诈尸这种事，还是禁不住惊到失态。

　　凤尘潇目光投向那座刚刚立起的新坟。她从来只认事实和线索，不信鬼神。难道尉迟琼尸体上的出血斑与她想的并不是一回事？难道，这具尸体此时当真在敲打棺材，要跳出来？

　　她的心中也只是一闪念，所有想象便被一声暴喝打断了。

　　劈山门掌门人尉迟泽高大如山的身影两步站到了众人面前，怒目圆睁，满脸杀气，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喝道：“住口！”

　　所有人立即安静下来。

　　他们被有关凶尸的想象吓到，又被掌门人的声音惊到，一时间有点愣怔。

　　“劈山门的门人，满口白日见鬼的言语，简直是混蛋！”尉迟泽令人心惊的目光扫视着当场，众门人一个个低下头，不敢看他。

　　凤尘潇左右看看，不仅是这些门人，就连那几位长老都已沉默愣住。只有明怀瑾气度还是那样镇静，依旧不动声色站在原地。

　　尉迟泽朗声道：“来人！把坟打开！”

　　人群再次涌动起来，几位长老惊骇得纷纷后退。就近那几个负责掩埋扛棺的弟子被尉迟泽牢牢盯住，不敢抗拒，虽然双腿在发抖，还是被迫上前，开始挖坟。

　　黄土被渐渐挖开，人们也在渐渐不由自主地后退。凤尘潇不动声色地迈步靠近了一些，探头细看。

　　此地处于竺阳城以北的竺山山地，远处山峦叠嶂，近处草木丛生。坟地周围有很多高大粗壮的树木，一些树龄数百年的古木也掺杂其中。不过，周围的确是一无人影。

　　坟被挖开，棺材暴露出来。棺材依旧是那口棺材，敲打的声音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了。

　　挖掘的动作停下，所有人僵立不动，耳边除了风声，一片寂静。

　　几位长老在远处悄悄议论起来，“看来没有什么啊？琼贤侄的尸身并未凶化，那方才……”

　　凤尘潇盯着离坟堆最近的一棵古树，忽然微笑起来。

　　尉迟泽的目光此时正好划过她的脸。凤尘潇微微抬头，指点着那棵古树。尉迟泽点头，忽然伸手一张，一个膀大腰圆的门人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刀，飞快向他跑过去。

　　今日送葬队伍出发前，凤尘潇已经注意到了这把刀。

　　这只是一把单刀，样子很简单，可是又非常不同一般。这把刀刀长足有三尺九寸，巨大的刀柄和刀鞘都是古朴威严的青铜色，宽大厚重，一直被这个身材粗壮孔武有力的弟子扛在肩上，看起来是掌门专属的扛刀弟子。

　　凄厉震耳的出鞘之音，那把巨刀的锋刃当空打了一道闪电。

　　尉迟泽单手挽刀出鞘。这把惊人的刀在他手中呼啸而起，只是带起的刀风，已令人难以靠近。

　　高大的人，巨大的刀。刀被高举过头，呈劈山之势。

　　劈山门，力劈华山。这样的一把刀握在这样的一双手中，当真是连山都吓得颤抖。

　　在凤尘潇惊叹的目光中，手起刀落，犹如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响，那棵古木四分五裂，一时间枝叶溅起，尘土飞扬。

　　人群发出一阵惊叹之声。凤尘潇和明怀瑾同时上前，细看那棵被劈开的古树。

　　这棵树相当古老，树中有一个巨大的树洞，足以藏下三四个人。不过，此时虽然这个隐藏的树洞已经暴露在了阳光下，其中却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有人藏在这个树洞里，方才敲击树干，制造了那个声音。”明怀瑾道。

　　尉迟泽一手携刀，面色铁青，“此人如此行径，究竟是要作甚？”

　　明怀瑾无言看看凤尘潇。

　　凤尘潇看着那树洞点点头，眯起眼睛道：“我倒觉得，是开玩笑罢了。”

　　“开玩笑？”尉迟泽一怔。对于威名赫赫的劈山门，是谁活得不耐烦，开这种玩笑？就算吓到了这些人，又有什么好处？

　　明怀瑾凝目正视着凤尘潇道：“凤姑娘可知，今日葬礼，什么人可以在我们这些人完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暗中潜入树洞，又不为人知的离开呢？”

　　凤尘潇道：“这……肯定是轻功非常高绝的人。”

　　明怀瑾冷笑道：“那么，凤姑娘可知，当今武林有如此轻功的，能有几人？”

　　凤尘潇一根手指摸摸眉心，“我不知道。”

　　明怀瑾道：“据我所知，可以在尉迟兄和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做到如此，当今武林有如此武功的，应该不会超过三个人。”

　　凤尘潇道：“哦？”

　　明怀瑾道：“第一个，当然是大侠凤飞举。”

　　凤尘潇笑道：“这一个肯定不是了。”

　　明怀瑾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第二个，便是二十年前江湖上闻名遐迩的五大盗贼之一，人称浮云大盗的龙玄。此人二十年前与凤大侠一战之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至今下落不明。”

　　凤尘潇道：“还在世间，便有重出江湖的可能。”

　　明怀瑾道：“第三个，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若说当今江湖哪一个异人有超乎人们想象的轻功，那便是夜宗的宗主，风缥缈。”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尉迟泽忽然喃喃道：“幽浮山中万鬼城的夜宗，长青城屠城的祸首。”

　　凤尘潇好似略略一惊，目中泛起一道微光，“长青城？”

　　明怀瑾道：“不错。十年前幽浮山外的一个美丽城镇，一夜之间被屠杀灭城，之后被放火焚烧，化为了一片瓦砾。夜宗就是在那时被江湖人所知。十年来夜宗的人在江湖间只是偶尔出现，每一次出手都见血腥。只是风缥缈这个人，江湖间只知有其人，却无人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凤尘潇道：“难道说，此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明怀瑾道：“一概不知。没有人真的见过此人，只知道，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轻功更是匪夷所思。”

　　凤尘潇指尖揉着眉心，目光在四周扫过，沉声道：“嗯……也许吧……”

　　三人见周围毫无人际，便走回劈山门送葬队伍之中，几个弟子将棺木再次掩埋，再次立起了坟堆。众人打理已毕，准备返回。

　　人们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一路无话。回到劈山门之后，一起用过午餐。几日劳乏，大家都各自去休息。几位长老回房，直到晚餐时分也再未露面。

　　掌灯之后，夜色渐浓。凤尘潇呆在劈山门安置的客房等至人静，才将晚餐时悄悄藏起来的两个面饼用布包起来，带在身边。依旧背着凤飞举大侠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醉雨剑，悄悄出了客房，身形一闪，已跃上屋顶，看四下无人，几个腾挪，掠出了劈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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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一章才出场，出场前先搞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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