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引鸩

13、终

　　永宁十五年六月初七，国君薨。国无太子，则位从王。国君遗诏，庾陵王扶姜，继大统。

　　十二旒垂下来，遮住青年的眉眼。

　　他坐在御座上，面前跪伏着琴虞。

　　“你不该骗君后。”

　　琴虞闻言，直起身，道：“没有该与不该，我只是做了我境况下最利于你的事。现在你名正言顺，又无幽山王隐患，还有哪里不好。”

　　扶姜看着他，道：“你合该是个政客，从你小时候派人烧了大皇子住的庄子我就知道，你才该在这个位置。”

　　“国君慎言。”

　　扶姜轻声问：“连你都不能与我说话了吗，兄长？”

　　琴虞静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先君后与父王有私，孩子难免是个祸患，彼时我是庾陵世子，防患未然，是最利我之事。”他安抚似的笑了笑，道：“先君后瞒着先君写了遗诏，现在又陪先君去了，没有可担心的。”

　　“君后如何殁？”

　　“痛极而殁。”琴虞微笑着，道：“好了，应姜，不要再问了。”

　　御座上的年轻帝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束缚了他十余年的最后一句：“……你那时，为什么要走。”

　　琴虞垂眸，道：“我是真的不喜欢政务。我喜欢看星星。可是没有人信。”

　　“我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然我会将你也安排好，至少不是毫无防备毫无自由被抓回去，学着做一个世子。”

　　“这件事，是我亏欠你。”

　　扶姜轻声道：“母亲死了。”

　　琴虞愣了愣，有些歉疚地说：“我不长在她身边……因而并不难过。”

　　良久无言。

　　琴虞行了大礼：“臣告退。”

　　扶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先前与琴虞交谈，屏退了所有人出去，没有国君的传唤，无人敢进殿来。

　　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如今是一个人了。

　　穿着冕服乌，戴十二旒。

　　他站起身站起身走下御座，乌与地面磕碰，声音在偌大安静的殿里回响。

　　隐约听得珠玉廊铃的声音，细细碎碎的，钻到人耳朵里。

　　“好吵。”

　　谁这样说过。

　　扶姜茫然回头，御座上空空荡荡，又好像坐着他自己。

　　十二旒上的白玉珠随着动作相互撞击。

　　细小水滴在地上溅开，随即又被踏过，不留痕迹。

　　“好吵。”

　　他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