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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层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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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于流叫武磊回来上班。
倪轩跟“教授”打过招呼开始发货,物流公司几辆车全派出去。缺车。
江于流检查那金杯血迹是否清理干净。武磊看着房檐下蹲着抽烟的小胡子,凑近江于流,“是我脸盲么?这个铭哥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那晚拿管叉的?”
江于流扶着车框跳下来,瞧了一眼武磊,“眼力不错啊。”
“我操,老大你把他收了么?”武磊眼里满是崇拜。
本以为经此一役让武磊见着了江湖血雨腥风,可以回头是岸。然而结果似乎是更古惑仔上头,死心塌地要跟着江于流混出一番事业。江于流十分无奈,希望能从缉毒队给他报一个线人的身份。但具体该如何操作,她和老范都没什么谱。只能容后再议。
江于流高深莫测地干笑一下。她并没资格跨过全叔去收小弟。人是季风替她收的。季风怕田志全手下再找她麻烦,让江于流平时露面就把阿铭带在身边。
从门口又一辆面包车开进来。一个穿着灰色T恤三十多岁满脸胡茬的男人跳下来。
江于流喊住他。章勇颇为木讷地呆了一会儿,“流哥”。
江于流指着小胡子,“铭哥。”再指章勇,“老章。也是我们一个司机。”
章勇眯了眯眼,点头喊,“铭哥。”
阿铭抬眼看了看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没做任何表示。
江于流直觉章勇见过阿铭。
章勇就是那个程峰插进来的线人。并不知道江于流身份。
他来H市打拼已经十几年,经历丰富,上一份工是在田志全的马仔手下做些外围的运输。和这波年轻男孩完全不同,章勇非常沉默,没有任何个人嗜好,不喝酒不赌|博不嫖|娼。他在老家有两个孩子、身体残疾的老婆和罹患癌症的父亲。一心存钱回家。
江于流说不好因为他是程峰的线人,此人性格本身,还是这人生经历实在太悲惨了,她全然无法掌握,不敢信任。
但让他参与全程是王队和老郑一致的决定。老范提醒她不要把上司逼到骑虎难下的境地。多一个线人的证词,收网时事情好办得多。
骑虎难下?江于流在心里想,那她是什么?被骑的老虎?……身处劣势,软弱或者迟钝,怕命不够长到收网。江于流厌恶这种感觉。后背交给一个毫无信赖关系的人。他予警队的言论就是一把随时可以顶在江于流后心的刀。
老范毕竟一番好意,警队的决策也绝无商量余地。识时务大概是她学到第一要紧的准则。
江于流指挥武磊和章勇出货,谈生意就带着阿铭,也算搭起个草台班子。恐怕是受季风荫蔽,诸事顺利。二十天后收完第一批货款,结掉倪轩的欠款,再加下一批货的定金,生意便运转下去。而今她只需要坚持一段时间,找门路和“教授”搭上线,就算完成任务。
十月初天气稍稍转寒。江于流身上刀口开始愈合结痂。尤其今晚特意穿了件紧身的V领无袖上衣,衣料蹭在结痂边缘,痒痒的。
握在911方向盘上的双手微微汗湿。江于流知道自己有点紧张。
关于这辆911,还有一点纠结之处。江于流原本打算另租辆车。问题在,季风的前院停不下。
这豪宅修建时似乎只打算做季风闺房,留了三辆车的位子,再停就势必停上车道。她和季风作息又不同,挪车很麻烦。
本是还车,倒成了登堂入室,索性名正言顺开下去。江于流感觉自己好像做一场戏。
季风看她别扭,认真思考一番,说不然放去车行卖掉好了。也真问了价格。车门大修了两次有些折价。季风倒是毫不在意。她做事很简单,没那么多忸怩的象征联想。
于是江于流也再不好意思别扭,只能说和这台车特别有缘。
所以季风让她来Muse和她的朋友见一面,江于流立刻就答应了。
周五晚上,满坑满谷都是人。挤上楼梯,二楼包间大门是紧闭着的。江于流不知季风是否已经到了。退回一楼吧台。叫了杯苏打水。江于流又在舞池流连了一圈。始终没有勇气上楼叫门。
季风在Muse约的朋友,大多都是顾雅琪的朋友。江于流走进来,记忆才渐渐鲜活起来。记起上次来时在季风面前那一跪。未必别人就肯忘记。顾雅琪还在看守所里,江于流即使不在乎他们如何看自己,也不能不去想他们在背后会如何非议季风。
江于流在吧台边。相熟的酒保说乔安搬去另一个城市了,三个礼拜前朋友还在这里给她开了一台送别。原来这一年她毕业。江于流在微信里翻到她邀约。那时江于流刚受伤,消息被淹没了没注意到。
江于流道了歉,半开玩笑问她在新城市玩得怎么样。
很快收到乔安回复。乔安说收心不玩了。找不到对的人,怕以后真遇到时却不会爱了。
江于流喝苏打水,感觉配上这句话本应是一支烟,一杯酒。不由笑笑。
想起之前乔安一本正经地传授经验,说性|欲强烈与否与排卵期关系多么密切。那一次谈话正发生在她每月特定的那周里,然而乔安的状态非常烦躁,说无爱的约|炮越做越冷感,到最后就想着赶紧完事走人。完全是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做完的感觉。
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刷新三观,彼时江于流并不完全理解,以为所谓爱大概就是一种认真的状态。顾雅琪有耐心的时候,她们就过得去。
真正体会过,才明白原来彻底不同。虽然没有什么好比较的,江于流有时忍不住去想,季风心里,她和顾雅琪是什么样的位置。
今晚季风如何介绍她呢?
江于流又想起季风叫阿铭跟着她。江于流进去时,桌子上拍着一叠钞票。阿铭缩着他精健的身体坐在季风对面,好像一只豺狼硬要装成京巴。眉角抖了抖,喊,“流哥”。
拿到阿铭的档案,定罪过失致人重伤就有三起之多,加起来坐了五年多牢。受害人谅解撤诉的大大小小十几起。
江于流庆幸那晚没有陷入混战。和这种人一一过招,她恐怕早就没命。
也很费解明明阿铭看起来就是阿强这个小团体的二把手,阿强既然跑了,阿铭应该有机会顶替。
但季风说不是这么算的。只会动刀的人,就只能被人用。
那一刻江于流感到被噎住了。她们其实位于两个平面吧。
喝完一整杯水,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上楼。
季风回信的语气一如既往淡然,说没关系,别想那么多。
没多久季风回来。江于流正在泳池里划水。在接近池壁时身体一卷一翻,迅速回射。一团白浪便被她带上池壁。季风感到小小池塘,盛不下江于流这条大鱼。
江于流从水里钻出来,两臂一撑坐在池边。石膏已然拆去,只戴着护具。在撑起的一瞬还是隐隐作痛。江于流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比基尼不过稍稍遮挡,粼粼的波光映在她手肘、细软的腰肢、长腿上,水沿着她大片赤|裸的肌肤缓缓滚落。江于流接过浴巾,轻快地抹了一下脸,在肩上一披,彻底断绝季风的视线。
季风只轻轻一笑,“冷不冷?进去吧。”
江于流不觉得冷,倒是因为兴奋而温热。老范发信给她,批准她跟季风去L岛。
事实上给老范解释她怎么搬进季风家里,已经相当艰难。老范很给江于流面子地问她不会是看上季风了吧?而不是更加符合逻辑的调换人物的问句。江于流有点纳闷除了开着季风的911去和倪轩飙车,她再没有提到过季风。何以老范进化到如此敏锐。
江于流说,在道上混的,还有谁看不上季风么?
再要跟季风出去浪。江于流厚着脸皮说如果不去季风会起疑心。没想到这么幼稚的理由居然通过。
她没有任何办法跟季风分享这种意外的喜悦。只能跳进泳池里熟悉一下下水的感觉。
季风看到她手腕上夜店的荧光印章还没洗掉。没想到她的“忽然不太想去”是人都已经入场,但不肯进包房。奇怪的是江于流看起来心情很好。
一整晚季风不提,江于流也没有解释。
也许不该这样,她早过了青春期,没道理爱一个人就诸事不理。但季风太过温柔体贴,故而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竟有种置于危地的快乐。季风越来越多在家办公,她也渐渐把事情交给手下。这样其实不去度假也没太大差别。几乎是整日整夜和季风腻在一起。
但江于流闭上眼,仿佛看到血红的日历倒数。即使季风办公没有避着她,她拿到的信息也通通证明季风是做正当生意。江于流还是明白,真到那一天,她和季风的关系恐怕无以为继。
也许可耻,她情愿麻痹,就在此刻和季风造多一点回忆。
私人飞机抵达L岛简陋的机场只不过花费三小时。
L岛是远离大陆的主岛外的一个小小海岛,环岛公路十八公里,骑机车也要不了半小时。
旅行攻略里的交通路线,通常要乘机到达主岛,岛内转一程,再搭一天固定只有一班的小飞机或者轮船到L岛。因而即使是盛名的潜水地点,她们到达时旅客不多,很有一种海岛自在悠然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