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灯火》两盏书楼

6、第五章今卿不语

　　“咚咚咚”“奚儿，睡了吗？”辛赞敲门道。随着嘎吱一声响，房门被打开了，辛赞便走进了房中坐在了床边。
　　“爷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辛奚问道，油灯上的火光左右跳动，照出辛赞那苍老的轮廓。
　　“奚儿啊，你今天也太大胆了。”辛赞道，“你要是真把完颜千户杀了我们辛府可就没了，下次不准这么干了！”
　　“知道了，爷爷。”辛奚无奈道。
　　“你以后在确定抗金前见到金人绝对不能流露出敌意，反而要客客气气的！”辛赞道。
　　“知道了，爷爷”辛奚拿起手边的一卷书，随意地翻看着。
　　“对了，金人开始举行科举考试了，我要你去试试。”辛赞沉默了一会，而后道。
　　“爷爷，你要让我去为金人卖命吗？”辛奚疑惑道，显然他是不愿意的。
　　“不是，我你去燕京，去探听情报，去了解了解燕京的地形和金朝的□□势，为将来你抗金积累经验。”辛赞道。
　　“那好吧”辛奚说道，“爷爷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你早点睡吧！”说着辛赞便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随着木门合上的声音，这座小城中那阑珊的灯火也开始点点隐没，辛奚躺在床上，脑海中唯有一抹笑容挥之不去，模糊而美好。辛奚的意识渐渐模糊，那抹笑容也终究混杂在了充盈着阑珊灯火的梦里。
　　四周模糊而黑暗，没有一丝光线，四周满是窸窸窣窣的声响，辛奚站在这黑暗的世界中央，想要找寻一条路，一条能够走出这里的路，他摸索着，游荡着，没有方向。走累了，他便在原地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漆黑的世界，就在这时，两道明亮刺目的光芒从天空中射下，整个世界都通透了。
　　但就在辛奚贪婪地感受那光芒时，那明亮的光芒消失了，无影无踪，就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辛奚自床上坐起，四周还是一片漆黑，除了夜间的风拍打窗纸的声音外别无他响。但辛奚心中却又一种莫名的慌乱，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了。
　　辛奚下床，起身舒展了一番，眼光瞥见了桌上的红色绸缎，想着反正夜间无事，不如将这绸缎悄悄放入赵染瑜的房中吧，她第二天起来一定会高兴坏的。
　　说做就做，辛奚便抱着绸缎走出了房间，此时星光自夜空中落下，铺满了庭院。辛奚穿过满是是星光的庭院，身上仿佛都沾染了一层银色。
　　辛奚来到赵染瑜的房前，推门而入，动作很轻，但那木门还是发出了“吱呀”，如同老婆婆的惊诧声。辛奚迈入房中，将那红色绸缎放在书桌上，便欲退出房外。
　　他很庆幸，自己这次进赵染瑜房间竟未被她发现，此前每次他一踏入赵染瑜的房间便会被她察觉。
　　就在辛奚要走出房外时，他下意识地往房中床的方向瞟了一眼，但就这无意的一眼，辛奚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熟悉的床上并没有人，辛奚放慢了身体的动作。
　　“染瑜？”辛奚轻声喊道，此时院中的星光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东方的天空却是出现了点点白色。
　　房中没人回应，其实按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其实赵染瑜应当也是起身准备去书院了，辛奚的心有些许慌了。
　　辛奚再次迈入了房间，对着赵染瑜的床走去。
　　“染瑜？”辛奚又叫了一声，此时他已经来到了床前，但当他拨开帘帐时落入他眼中的却只有整整齐齐的被褥和一封信，字迹娟秀：
　　自吾二人相识已过七年，此间承蒙公子照顾，然染瑜自知此处不适于己，非我等长久容身之所，且我等自知配不上公子，遂就此别过，就此两无瓜葛，卿北顾，吾南瞧，四目不相视，双唇无细语。
　　寥寥几字，却让辛奚有一种窒息感，仿佛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咽喉。他丢下微黄的纸疯了似地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出了辛府的大门。
　　当跑出大门后，他停下了，他茫然了，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赵染瑜，那信纸上只说她往南去了，可却为说她到底去哪了。
　　辛奚站在辛府门前的那颗杏树下，这年的杏花已经开了，在昨夜未熄的灯火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迷离，仿佛这花下的少年一般茫然不知所往，唯有口中不断喃喃着那个名字。
　　去往燕京的路很长，长得仿佛已过四季，长得好似已度春秋。那马车走的也格外慢，在路上不断颠抖着辛奚，仿佛想把辛奚摇醒，但辛奚一直都醒着啊！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公子，我们已经到燕京城郊了，马上就可以看到城门了！”车夫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听到车夫的声音，辛奚也会过神来，拨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只见一华贵了许多的马车与自己并排往前，车上一男子也恰好拨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那男子身材魁梧，浓密的胡子遍布了整个下巴，眉宇间略有几分英气，但却都隐藏在和善的面容中，而看他的体型也不像是汉人，应当是像金人。
　　辛奚向来对金人没有什么好感，便准备不去理会那男子，欲将车帘放下。但就在辛奚准备回身入马车之时，那男子好像发现了探出身子的辛奚，竟走出了马车，对着辛奚作揖。
　　见状，辛奚先是惊诧，毕竟男男子的身份应当比他高许多，便也是走出马车对那男子回了一礼。
　　尽管辛奚不喜欢金人，但对方毕竟对自己行礼了，回礼那就是必须的，汉人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接着那男子便回到自己的马车中，辛奚也不多在车前停留，回到了自己的车中。
　　这是辛奚在来燕京遇到的第一个金人，尽管他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但显然这燕京的金人与自家小城中的那些金人有些许不同。
　　但辛奚对金人依旧没有多大好感，这就是固有印象，而固有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此后辛奚便再也没有探身往外看，安静地在马车中等着燕京的到来。
　　随着马车外的声音愈来愈嘈杂，辛奚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这座金朝最繁华的城市，燕京，辛奚深知到了这里以后，自己需要谨言慎行，因为这里再也没有了祖父的庇护。
　　“公子，到了！”随着车夫沙哑的喊声，那颤颤巍巍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辛奚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不归居”三个大字映入辛奚的眼帘，而这三个字就挂在一幢略显气派的四层阁楼上，显然这就是辛奚接下来几个月的居所。
　　“你先将马车去停好，待我订好房间你再将行李拿上来吧！”辛奚对那车夫说，说完就回头走向了那不归居。
　　这不归居的门不大，但门却槛格外的高，真想不到燕京连一个不大的客栈的门槛都比自家府邸的要高。辛奚是这么想的。
　　走过这不归居的小门，辛奚的眼前就陡然开阔了起来，大厅十分开口，大半的桌子都坐满了人。
　　辛奚刚走进这不归居，就有小厮迎了上来，在了解到辛奚的需求后，很快就把辛奚带到了柜台前。
　　只见站在柜台前的是一名中年女子，在啪啪地打着算盘。老板娘打扮地很朴素，没有涂抹任何胭脂，但皮肤却满是光泽。
　　“小兄弟来住店啊？几个人哪？”那老板娘看了一眼辛奚，开口道。
　　“就我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个车夫，也给他安排一下住处吧。”辛奚说道。
　　“那好。”老板娘道，“地字二号房，小兄弟拿好了。”说着就递给辛奚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地二”两字，边上还刻有辛奚看不懂的金文。
　　辛奚拿着木牌就准备转身上楼，但当他一转身，一个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了辛奚的眼中。
　　是来的路上同辛奚行礼的那男子，他显然也看见了辛奚，对着辛奚微微一笑。辛奚知道这只是出于善意的一笑，但那浓密的胡子却把这笑容放大了许多，这笑容也变得更和善了。
　　“小兄弟你我好有缘啊！”那大胡子男子对着辛奚道。
　　“有缘有缘。”辛奚应和道，对于他人的善意，当然要接受了。
　　“小兄弟应当不是燕京人吧？敢问小兄弟为何来这燕京城呢？”那男子问道。
　　“在下来此参加科举，想要谋得一功名。”辛奚很自然地便说出来了。
　　“考科举好啊，现在正是朝廷需要人才的时候。”那男子道，“我路上看小兄弟眉宇非凡，英气逼人，想必非凡人。”
　　“哪里哪里，我看大哥才稳重如山，方是能成大事者。”辛奚道，当辛奚说完成大事时那男子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但马上便又恢复如初，藏匿着那点英气。
　　“我看小兄弟初来这燕京城，想必也不熟悉，这样吧，这牌子拿着，如若遇到什么麻烦，拿这牌子来黄城街最大的那座府邸来找我。”说着那男子便掏出了一块金牌递给辛奚。
　　见状，辛奚连忙推辞：“这怎么可以，太贵重了。”
　　“这有什么，你是来为朝廷效力的，又与我甚是投缘，照拂一二也是应当的。”那男子说着就把金牌塞入了辛奚的手中。
　　辛奚看着手中的金牌，上面都是自己看不懂的金文，他只能认出最后一个是“府”字，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那就多谢了！”辛奚辛奚也没有再推辞，对着男子微微鞠躬，将那金牌收入袖口中。
　　“在下还要整顿行李，就先告辞了，多谢兄台了。”辛奚道。
　　“小兄弟也舟车劳顿许久，想必也累的，好生休息，好准备接下来的考试。”那男子道。
　　辛奚又微微鞠躬，而后便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