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地球》道听途说者

8、蓝星环境监测员的天安门

　　沈昭不知道莱恩以前的人生有没有经历过尴尬，如果没有，那这次他算是深刻体验到了精髓。
　　沈昭在第一手资讯首页看到“莱恩开创新潮游泳姿势”“莱恩吃菌中毒，六亲不认，满地乱爬”等相关文章的时候，作为一个普通人，只能在心底默默为他点蜡。
　　第一手资讯首页排行榜类似于21世纪的头条热搜 ，基本上，爬上首页，基本就相当于出名了。更何况莱恩身为联邦富豪幼子，很多星际民众都认识他的名字，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莱恩更火了。
　　火的莫名其妙，火的让人悲伤。
　　莱恩都要哭了。
　　青春期的小男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丢脸丢到全宇宙去了。他驮着沈昭游旱泳的小视频被做成各种表情包，今早大家星网聊天，动不动就是一个“皮皮恩，我们走”的表情包甩出来。
　　“呜呜呜呜沈昭我再也没脸回主星了……我的尊严被按在地上践踏你看见没有？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到做了一百多个表情包……呜呜呜被姆哩姆哩琪吉塔看见的话她是不是会觉得我是一个不稳重的男人？”莱恩悲伤无处可诉说，最后只好找当事人之一的沈昭哭诉。
　　沈昭正忙着晒木耳晒干蕨菜，又被莱恩拖住诉苦。没办法只好一边听他哭一边干活，还要时不时安慰他两句。
　　沈昭看莱恩好像一点也没被安慰道，想了想，开口道：“中午要不要吃点好吃的？我可以做给你吃。”
　　沈昭其实不太会安慰别人的，不过沈小浅小时候遇到伤心的事情时，沈昭就向她投喂各种零食，很快就能够转移沈小浅的注意力。就是不知道对莱恩有没有用。
　　莱恩依旧是一脸沮丧，“我已经无颜面对这个世界了，哪里有心情吃……吃什么？”
　　“啊？”沈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前段时间腌了酸萝卜，现在可以吃了。要不要杀只鸭子，炖酸萝卜老鸭汤给你们吃？”
　　鸭子本来是留着下蛋的，还好养了七八只，只杀一只应该没有问题。
　　莱恩吸吸鼻子，点点头，“好吧。”
　　虽然他现在很难过 ，但是他饿了。
　　沈昭手上还有事情没做完，于是问莱恩：“你会杀鸭子吗？基本的处理你会吗？”
　　“我会啊。”莱恩站起身，道，“我们狼族每年都要参加狩猎，这是我们的传统。我还杀过巨型天桷鸭呢。”
　　“那你负责杀一只鸭子，我去烧水烫鸭毛好不好？”
　　“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
　　沈昭烧好水，莱恩已经杀了鸭子提过来给沈昭烫鸭毛。他把手中毛色雪白的飞禽放进沈昭准备好的木盆里，一脸“我很厉害吧”的表情。
　　这时候沈昭真的有点想打死他。
　　“莱恩。”沈昭看着盆里死不瞑目的鸭子，问：“你为什么选择了这只？”
　　“因为这只比其他的鸭子大得多。”莱恩说道。
　　沈昭伸手把盆里的鸭子提起来，一脸无奈道：“所以，这其实是一只鹅。”
　　莱恩：“……”不是比较大的鸭子吗？难怪那么肥。
　　 沈昭家总共只有两只鹅，还被莱恩给宰了一只，剩下那只估计是要绝后了。
　　那天中午，三人吃了一顿美味的酸萝卜老鹅汤。尤其是莱恩，老鹅汤尤其符合他肉食动物的喜好，一大锅鹅肉，他一个人吃了四分之三。甚至吃完饭以后，还意犹未尽地瞄着篱笆网后面那只刚刚痛失爱妻的大鹅，似乎它已经成为了一锅鹅汤。
　　莱恩这段时间估计能在星网火一把，所以，他十分要脸地选择了暂时不开直播。
　　沈昭今天要出去工作。蓝星环境监测员需要定期到地球的不同位置做数据采集分析，然后传送回莱尔星。这次出门需要两到三天时间，沈小浅被留在家里看家。
　　沈昭为她准备好这几天的食物，她只需要热热就可以吃。沈昭家拥有基地防护系统，野兽无法进入，沈小浅不离开家是不会遇到危险的。
　　莱恩则表示要跟着沈昭出去玩。

　　人类彻底离开地球的时间可能不到两千年，但是没有了人类的地球，逐渐稳定的生态系统已经渐渐抹去人类存在过的痕迹。人类建立起的高楼和城市，如今早已没有了踪迹。
　　沈昭在地球出生，长大，他见过这颗星球曾经的繁荣。刚开始从事这项工作时，他还一度十分兴奋，想要见识一下千年后的地球是什么样子。但是当他真正看到眼前的一切时，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地球。
　　高密度植被覆盖在这颗星球上的大部分陆地上，沙漠中的城市被沙漠吞没，剩下的被潮汐或者森林抹去了踪影。无论海洋还是森林，如今都是野生动物的天堂。沈昭采集到的数据显示，目前能够被追踪到的鲸鱼数量，比人类存在时翻了近百倍。沈昭甚至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地球，早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了。
　　沈昭驾驶着小型飞行器，载着莱恩翱翔于茂密森林的上空。 脚下的森林里，不时地飞出一群群野鸟，数量庞大，不同品种的鸟混在一起，不一会儿，脚下的森林变成了湿地和湖泊。
　　“湿地环境是很多鸟类的优选栖息地，这里的环境适宜繁殖和躲避天敌。”沈昭对莱恩说道，“这些鸟非常吸引偷猎者，他们的羽毛有时会出现在上流社会时装秀上。但是它们其实都是受到法典保护的，不该出现在地球以外的任何地方。”
　　“蓝星后裔聚居地的莱尔星有句名言，‘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 莱恩转头对沈昭道，“有足够的利益，必定会有人为此冒险。”
　　“对，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沈昭点点头，“地球虽然位置偏僻，但莱尔星及其副星在星际各政权中也有一席之地，作为人类故土，地球受到自然法典的保护。即使这样，偷猎行为依然是屡禁不止。更何况那些没有庇护的星球呢，只怕是比地球的情况恶劣得多。”
　　“现在政府很重视持续发展，偷猎情况比以前好得多了。”莱恩说完，又觉得自己在那里瞎扯犊子，“好吧好吧，其实真实情况是，这些东西越是禁，越是少，就会越贵，于是铤而走险的人就越多。”说实话，像他们这样的人 ，无论喜欢不喜欢，家里都会收藏很多稀有的东西，如果一个大富豪，收藏库里连点禁猎品都没有，在圈子里可能都是奇葩。
　　莱恩想着想着，就想起自己那个便宜老爸，“不过老头子这些年情况好多了。”莱恩说道，“以前他特喜欢到不同星球去狩猎，虽然说优秀的猎手在我们星球受人尊敬，但他已经那么有钱有势了，还天天那么瞎折腾有什么意义？我就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好吃好喝的不干，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坐下来看我的直播。”
　　“你这是为自己变相打广告吗？”沈昭被他画风一转给逗乐了。
　　“我的直播不好看吗？我那么优秀。”莱恩在对自己的认知上可能存在什么误差，而他自己丝毫意识不到问题。“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对了，这几年我爸估计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从那年来了一趟蓝星，回去就再也没打过猎，改打我了。”
　　“我要是你爸估计我也揍你。”这孩子太埋汰了，吐槽自己亲爹的时候眉飞色舞的，简直是家族里的叛徒。
　　沈昭无奈地伸出指头敲了一下莱恩的脑门，道：“你爸爸应该是因为其他事情才不打猎了。”
　　“你怎么知道？”莱恩顿时来了八卦的兴趣。
　　沈昭看他那么好奇，如实回答道：“我第一次遇到你父亲，是在极地。”
　　“极地被冰雪覆盖着，你父亲乘船海钓，有一天独自跑到甲板上吹风，恰巧船触到冰山，船体摇晃导致他失足落水。”
　　“因为船很大，船上人比较多，所以他落水的时候没人发现他消失了。你父亲抓着浮冰，漂到了冰川上，但是他当时受了伤，恒温服破了无法维持正常体温。他独自一个人躺在冰川上等死。”
　　“什么？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莱恩一脸惊讶，转念一想，想起自己那会儿正处于叛逆期，他爸从地球回来那段时间，他正闹着要离家出走来着。
　　“我不知道令尊为什么没有告诉别人这件事，但是既然之后他都不再去打猎了，可能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沈昭道。 “当时他的体温快速下降，很快陷入昏迷。我发现他的时候一只海豹趴在他身旁用身体为他取暖，要不是这只海豹，估计你们已经见不到你们的父亲了。”
　　“也就是说，一只海豹救了我爸？” 莱恩摩挲着下巴，沉思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道：“难怪了，有一次他听说地下拍卖场拍卖精制海豹标本，居然打电话报警把一个拍卖场的人全给一锅端了。我当时也在那个拍卖场我去！亲爹啊，他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被关了整整四天他才来赎我！”
　　“……”这个爸爸也是比较硬核了。
　　莱恩道：“有一部分海豹天生带着好奇心，甚至比较亲昵人，很多偷猎者在冰川上伪装成受伤的人，一旦有海豹上前去想为他取暖，就乘机捕杀。所以我觉得你父亲对于海豹可能有着特殊的感情的，因此才会举报那家拍卖行。”
　　“居然有人用这种恶劣的手段捕杀海豹？”莱恩惊道，“他们难道没有羞耻心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沈昭摇摇头，表示无奈。
　　“气死我了！以后要是让我看到哪里有买卖海豹的，看我不收拾他！”莱恩义愤填膺，“我们人狼族虽然有捕猎的惯例，但是到了现代社会，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野蛮文明了，我们捕到怀孕的野兽都是治疗后放归野外，他们怎么能用这种办法去牟取暴利呢？”
　　说话间，沈昭已经准备降落了。
　　“到地方了。”沈昭道。
　　莱恩低头看去，问：“这是哪里？”
　　沈昭凝望着下方树木葱茏的森林，目光深沉。
　　“东经：116°23′17〃，北纬：39°54′27〃。”
　　我的故国。
　　中国，北京，天/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