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冰霜》十壹枫

16、第 16 章

　　记者招待会上，陈天齐坐在台上正中。台下一片安静，只剩闪光灯在响。

　　一边，是林美文，依次有李如佩和其助理。林美文眼神不停的在四周打量，却怎么都看不到范北尘的身影。

　　“林大设计师，我是时装周刊的记者，想请问一下，今日出场的最后一套服装，叫什么名字，灵感来源于什么？”

　　林美文看看台下，大门方向惊现陈雪飞。他居然没去日本？这不是违约吗？

　　“林先生？”记者轻声提醒，林美文回神，清清喉咙道，“这件服装的名字叫火舞耀扬，灵感来源于我的大学生活。那时，我们几个很好的朋友组织去露营，但是晚上迷路了。就在树林里堆了柴火取暖。大家在一起讨论彼此的性格，说起我的时候，他们说我就如同这堆柴火，只要遇到能够使我燃烧的火焰，便可以点燃我高涨的热情。所以，就想出来这个设计，服装的颜色也选择了艳丽的红色。”

　　“既然是大学时代的创作，为什么今日才亮相呢？”

　　“因为、、、”看着前方，林美文的笑容略带苦涩，“一直没有碰到一个合适的模特。”

　　话音落下，陈雪飞失落无比。火焰的那个比喻，是他对林美文说的。刚才听林美文说起往事，心里还一片欣慰，可刚刚他才明白，这场秀上的服装为何要穿在范北尘身上了，因为身为柴火的林美文在等他的火焰。

　　现在，他找到了，范北尘就是他认定的火焰。可是，陈雪飞真想告诉林美文，燃烧的火焰固然美丽，美丽过后却会被烧的遍体鳞伤，一片灰烬。

　　“林先生，您听过一句俗语吗？红配绿，狗臭屁。”记者继续发难，“虽然那块翡翠是高级货，可是您不觉得画蛇添足了吗？刚刚问过几个业内人士，都认为这块玉佩是搭配上的败笔，并且可惜了那么完美的一个模特，本来是他可以一炮走红的秀，如今却成了万人耻笑的结果，您自己怎么看？”

　　“我、、、、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说很抱歉，是我审美上的失误。”林美文淡然道，“只是，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失误，而影响到模特本人。”

　　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为范北尘说话。

　　“关于饰物搭配的问题，我想，应该由我给出答案。”突然，旁边的陈天齐拿过话筒，深邃的目光扫过台下，把矛头揽了过来。“这件事情说起来历时悠远，一句话，那玉佩是我要求戴上去的。然后，借今天的招待会，借广大媒体的话筒，我想宣布一件事情。与其说是宣布，不如说是忏悔。二十年前，已经成家立业的我，爱上了一个风尘女子，家里极力反对，我们没能在一起。但是，她有了我的骨肉。这块玉佩，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今日我之所以要模特佩戴上这块玉佩，只不过想通过媒体的效应找到我曾经心爱的女人和我们的儿子。所以，大家与其把焦点放在林先生身上，不如祝我早日与他们母子团聚。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谢谢大家。”

　　台下一片混乱，陈天齐起身离席，四五个保镖都挡不住记者的攻势。果然，没有人再过问林美文的失误，全部冲着堂堂陈氏老总有个私生子的事情去了。

　　这之中，最明白的人，当属陈雪飞了。他只用了五分钟去思考父亲说的那些话，就已经知道范北尘到底是什么身份了，还有他为何要利用林美文。

　　陈雪飞没有记错，父亲是跟自己提起过，还有个私生子的事情。

　　20年前的陈天齐，是名震香港的上层社会风流公子。长相俊美，轮廓刚毅，个头高挑，仪表堂堂，晓四国语言，通琴棋书画。若说他身上有何缺点，那便是喜欢流连烟花之地。认识范如玉的那年，陈雪飞都上小学了。那个中英混血的女子让陈天齐懂得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迷人的双眸，高挑丰满的身姿，婀娜的舞步，像蝴蝶飞过，短暂却难以忘怀。他们从一支舞曲开始相识，然后相爱，相交。

　　可惜，她是个舞女。她进不了陈家大门。陈天齐要娶她做小，全家上下齐声反对。受母亲的影响，陈雪飞一度也很反感那个女人，直到有一天，他看见陈天齐要为那个女人放弃陈家一切与之远走高飞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父亲这一次是认真的。也正是因为这样，陈家才勉强同意范如玉进门，不久就传来孕事。

　　谁知好日子不长。范如玉进门没几天，陈天齐就因公务去了大陆，一呆就是半年。就在这半年里，陈雪飞都没有想过，自己端庄秀丽的母亲，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找范如玉的麻烦。就如同琼瑶剧里的那些大老婆惩治二老婆般，任何手段都使得出来。也是那时陈雪飞才发觉，范如玉并非那种随便且没有教养的风尘女，面对自己母亲的打骂，她隐忍，她退让，偶尔接到陈天齐的电话，她也只是报喜不报忧。

　　终于有一日，范如玉在家门口碰见了一个故人，不巧被陈雪飞的母亲碰见。借此说范如玉肚子的并非陈天齐的骨肉，非要她把孩子拿掉。范如玉为了保住腹中骨肉，不得已提出离开陈家，只求留腹中胎儿一条生路，并且保证，他们母子俩永远都不会出现在陈天齐面前。陈雪飞的母亲自然是很开怀的，以嫡媳之尊，仗着有公婆撑腰，借故将范如玉赶出了家门。并且扬言，如果范如玉不遵守诺言，她随时会要他们母子的命。其实，这些年，陈雪飞的母亲一直没闲着，她甚至后悔当年没弄死范如玉，他们的存在对她来说一直都是莫大的威胁。所以，她时不时派人恐吓威胁那对苦命的母子，隔三差五就有一帮混混去找范北尘的岔，轻则被辱骂，重则遍体鳞伤。他们母子换了很多地方，辗转不定。陈雪飞在外求学的这些年，也淡忘了这件往事，只知道一直以来，陈天齐从未停止过找寻那对母子，而自己的母亲也暗中阻拦才致使他们20年来未曾谋面。陈年往事，一触即发，让陈雪飞着实感到造化弄人。

　　“想什么呢，陈大少？”一只手臂揽在陈雪飞的肩膀上，来人是林美文。“那么入神，想违约金有多少啊？”

　　“你还笑的出来？”

　　“我应该哭吗？”林美文反问，“有你陈大少撑腰，我还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我又不是万能的。”

　　“雪飞，谢谢。”林美文很认真的看着陈雪飞，“顺便帮我谢谢陈总。”

　　“你不用谢他。”陈雪飞叹口气，想到范北尘思绪就很乱。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弟弟的，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弟弟出现了自己要怎么对他，更何况，这个弟弟还是自己认定的情敌。“是我爹地要谢你才对。”

　　“什么意思？”

　　“没事。”陈雪飞舔舔干裂嘴唇，这话说起来太长，他也懒得说。刚刚父亲当着媒体一通慷慨激昂，摆明是跟母亲提出了正面交锋，现在家里该乱成一团了。“美文，我先回去了，你、、、你、、、算了，等电话说吧，拜！”

　　“雪飞、、、”林美文其实很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范北尘的。

　　回去的路上，林美文一个劲拨着范北尘的电话，怎么都没人听。

　　颓丧的回到家，门打开，范北尘竟然在。林美文的疲惫瞬间消失，鞋都来不及换就扑去了范北尘身边。

　　“尘尘，你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范北尘没回答，冷冷的看着他。林美文觉得不对，仔细瞧去，才看见范北尘旁边有个行李包，里面的衣服已经收拾整齐。

　　“尘尘，你要走？”林美文傻眼，“为什么？是因为玉佩事件吗？那件事已经摆平了，你不要自、、、、”

　　“我没自责！”打断林美文，范北尘冷言道，“我们的交易是时候结束了。”

　　林美文皱起眉头，满脸不可思议。他万万没想到，在他一步步精心布置让范北尘爱上自己的时候，范北尘也在精心安排着速战速决。

　　“我说过，我不会爱上一个男人，我，不是同性恋。”范北尘似乎看出来林美文所想，索性说着，“你对我的好是出自内心，你要的也很简单，可惜，我给不了你。”

　　“尘尘、、、”

　　“别再那么恶心的叫我了。”狠心斥责着，范北尘一不做二不休，“你自己说的，我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当然，你也有你的方法阻拦，但是你不要忘了，说爱我的那个人是你，那就证明给我看，你的大度和诚信不是假的！”

　　“我不是想拦你。”林美文去掉了那肉麻的称呼。“我只是想和你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哪，但是，如果今后有事需要我帮忙，我依然会义不容辞。尘、、、不，呵呵，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Romeo，不管怎么样，请让我继续关心你，我不想从此就这样断了联系，至少隔一段时间，你要让我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我不会走太远，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见面。”范北尘转过身，面冲门口，“只是再见面时，你除了惊讶之外，我不想让外人发现你对我还有别的感情。我们的关系，只限于曾经的主仆。”

　　门关上，声音有些大。林美文愣愣的站在那里，彷佛那个背影还没有走远。有句话说的很对，人开心过头了，伤心也会到底。

　　失魂落魄的坐进沙发，茶几上，居然有三菜一汤。思绪很乱，种种过往告诉林美文，范北尘对自己或多或少是有点感情的，只是，那个人有着不能对人倾诉的苦衷，所以才用冷漠来掩饰内心。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林美文除了心疼别无其他，他心疼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俊脸，心疼那个人嘴硬心软的回报。既然范北尘不允许自己去爱他，那么，就把爱放在心里好了。他也希望再见面时，范北尘看到的不是一个把爱挂在嘴上林美文，而是一个他希望看到的林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