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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二 觉清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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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知道,爱一个人是痛苦的。
特别是用这种卑微的姿态去爱。
她是那么美,从小就是。
她穿着那身轻薄华美的衣裳,跳着笑着在我面前如穿花蝴蝶飞过去又飞回来。
“清远哥哥,你看颜颜这身衣服好看吗?”她的脸红的像苹果,睁着无辜又纯净的大眼睛,略微有些喘满怀期待的要我给出肯定的答案。
好看,当然好看。
我的颜颜什么时候不好看?
但是,但是,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能使她悦的人不是我,而她为之容的人也不是我。
呵呵,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笑,但是有谁知道这个笑容底下,我的眼睛在流泪,我的心口生疼。
“好看。”
“就知道清远哥哥是最好的。哼,只有南宫飞雪那家伙,从来都不夸我。清远哥哥,颜颜从小就只想嫁给南宫飞雪。可是,清远哥哥,颜颜不好看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和飞雪的相处越来越多地像亲人?”颜颜那张小嘴自顾自地一张一和。
而我只能随着她的情绪一上一下,高低起伏。
南宫飞雪啊,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颜颜永远是最漂亮的。”我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那头顺滑的乌丝,指腹传来的那种触感,让我心痛,因为再美好,面前这个人儿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是我的。
“那清远哥哥也是赞成我嫁给飞雪了?”颜颜的眼睛还是那样充满着期待。
“只要是颜颜喜欢的,清远哥哥就是飞上天也帮你弄到。”我帮颜颜整了整她刚刚弄歪的金步摇。
“那颜颜就要清远哥哥帮一个忙。”颜颜的还是睁着那双澄净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可惜,她的期待,都不是针对我。
“好。”
“让林北燕与飞雪退婚。”
“好。”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林北燕。
第一眼看上去,我就不喜欢她。
粗鲁,轻率,泼辣,与其说她是一个女人,我更愿意相信她是一个男人。
而就是这么一个不像女人的女人,让我的颜颜痛苦不堪。
不能原谅。
江湖中,只要报上名号,就可以到镖局去江湖救急,其名曰:访友。
于是乎,我就上了福缘镖局。
第一次就见到了林北燕,几句话下来,我们已经上了擂台。
她身手不错,可惜和我尚有差距。
只是,她的毅力和悟性倒是有些惊人。
正所谓:软的怕硬,硬的怕楞,楞的怕拼命。
这虽是一场切磋,但是从林北燕周围的氛围来看,她认真了,而且不要命的认真。
她的眼神专注至极,一招一式虽说火候欠佳,但是由于她那一股子不服输的劲,愣是让她不落于下风。
如果她是男人,我想我会引以为知己,好好把酒言欢。
只是,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挡住了颜颜觉得的幸福之路的女人。
所以,我无论怎样,都不能一笑了之。
于是乎,这场切磋一打就打了一天一夜,直到林钦铭回到福缘镖局,极力阻挡二人继续下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大战,我忽然发现林北燕的这股子狠劲,狠得有些吓人。
好像是在惩罚自己一样,至死方休。
这股子狠劲让我对这个女子更多了一份留心。
她是一个奇特的女子,这京城里关于她的流言八卦,估计够好几个秀才著书立传的。
她却依然故我,大大方方地出入镖局,和兄弟们切磋拳脚,一起出去喊趟子走镖。一副所有事都与她无关的模样。
对此,竟然对她生出几分好奇。
第一次,眼睛会不自觉地跟着颜颜以外的女子转来转去。
但是这种专注,其实与爱无关,这点我是笃定得很。
为了能更方便地接近林北燕,我答应了林钦铭的邀请,成为了福缘镖局的一名镖师,按照年龄来排,我排第五,林北燕比我小两岁,排在第七,她就按照排行,叫我五哥。
“五哥,帮忙照顾一下。”林北燕一身的灰土,但是言语利落,举止自然大方,不见半点扭捏。
这样坚强又乐观的女子,原来也是有禁忌的。
虽然我早已明了她与南宫飞雪之间的那些事,但是这个洒脱女子对待这件事,原来依然有脆弱与不甘心。
看着她那直直挺着这的背脊,才发现,这个灰头土脸的女子,原来也是如此的骄傲,原来在心中某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暗暗伤着心。
林北燕大胆地选择追随南宫飞雪而去,我当然要跟上,答应颜颜的我从来不曾食言过。
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要见一个三品将军是谈何容易?
林北燕很快就意识到这个问题,而且毫不犹豫地选择从最初开始做起。
于是,她成了我的兄弟,李随风。我们被分配在一个大营里,每天和很多兄弟一起同塌而眠,看着林北燕面有难色,我还是忍不住腾出最边上的位子,让自己将她与其他兄弟隔开,而她对我好像很是放心,放下床铺就在我身边躺下,蜷着身体睡着了。
平日里大家虽然如兄弟般一起推杯换盏,偶尔勾肩搭背,但是同塌而眠,我们俩还是头一次,而且这个距离似乎是太近了一点,我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旁边的林北燕却已经睡着了,轻轻地,微微的鼻息,一直在轻抚着我的耳垂,我的心更是扑通扑通地,仿佛要跳出胸口,冷静,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而且这个根本就算不上女人。
第一天的军营之夜,我失眠了,活见鬼了。
林北燕很勤奋地学习这里一切关于士兵的技能。武术,战术,粮草配给,布阵,排兵,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但是只要到了晚上,她总是倒头就睡,又好像已经摇摇欲坠了。
不明白,真是很不明白。
终于,清风寨一役,让李随风这个名字在山字营,如日中天。
终于,她和南宫飞雪见面了。
但是,并没有我预见的那样天雷勾地火。
林北燕只是隐忍着愤怒,回敬了南宫飞雪。
原来,她也是知道轻重的。
这个女子,她到底背负着多少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莫名的对林北燕的好奇更加重了。我不想去想为什么,只知道一点,她很特别。
“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那夜的星空实在太美,美得我都想放纵自己,放纵自己宠溺一次林北燕,虽然知道,如果这样做了,心中的某个角落会大喊着:背叛。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
不是我的错,只怪夜色太美。
“……我会爬上泰山,在山顶大叫一声:南宫飞雪是个大混蛋!”她大大咧咧地躺在石块上,对着夜空大声说了这么一句。
下意识的,我的脑海里,问了一句:如果哪天你发现我也不是好人,会不会也去爬泰山,然后大叫一声:觉清远也是个大混蛋?
但是,这种话,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心中的某个角落,好像在说,夜色太美好,就让它这样美下去吧。
回首,她竟然已经睡着了。我的嘴角不自觉地笑了,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对我太放心了吧,我好歹也是成年男子啊,林大小姐。
是啊,林大小姐,她无论怎样强悍,终究不过是个弱女子。
将她抱回营帐内,放在她的卧榻之上。
午夜,不知为何,竟然睁开了眼睛,眼前那个娴静而平和的女子,面带着柔和的微笑,穿针引线,然后专注地在自己那件白色的衣摆上,绣着艳丽的桃花。
桃花吗?
一个男人却长了一张桃花般的脸庞,作孽啊。
这是林北燕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说的话。
我忍不住笑了,只是未出声,看着眼前这一室的静谧,我的胸口好像有些疼痛,我知道有种痛叫做幸福,我想应该就是现在这样。
于是我闭上眼睛睡着了,而且是我自出生以来,睡得最沉最舒服的一觉。
醒来,衣架子上,白色衣摆上的桃花,已然夭夭。
没想到,我们连最后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讲,就各自分开了。
她留守安阳,而我却去了中阳。
严重怀疑这是南宫飞雪故意要分开我们俩的。
分开?
我们有在一起过吗?
中阳的战争惨烈而又无止尽。
日复一日的出战,收兵,满眼的创伤与满耳的哀号,让我的神经更加敏感地关注着安阳。
等我!
只记得脑海中对着安阳方向喃喃说出的这句话。
山头的白雪,映衬着满地暗红的鲜血,整个鱼肠栈道,已然是人间地狱。
而自己朝夕念叨的女子,犹如铜铸一般,威严决然地立在两军之间,脸上却带着微笑。
看着一身血水的她,我的胸口像裂开一般地痛,很痛。为她以为是为了自己。
她为什么总是对自己这么狠?
她这是在折磨谁?
我使出浑身解数,才将她牢牢地箍在怀里,然后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一声声呼喊着她的名字。醒过来,快醒过来。
她总算是醒过来了。
只是,那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
醒过来的依然是那个英姿飒爽的林北燕,只是,那一头银白的长发,却一次次地灼痛了我的眼。
她用那绵软无力的拳头,打了我的眼睛。
然后就如消失了般,不见了踪影。
我知道,也许这辈子,这个名叫林北燕的女子,就只能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因为我的父亲宰相觉明权向主上提亲,让我娶颜颜公主为妻了。
这是我从小就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家人都明了,只有颜颜一心只当我是哥哥。
最后,我还是完成了我的夙愿。
新房里,东窗下,我为颜颜画上了一个柳叶眉。
而心中的某个角落,已经渐渐开始荒芜。
拿着画笔,我望着窗外云天之上的飞雁,不觉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