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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年未而立即拜少卿 ...

  •   至宴上,果然颇收拾了几个好菜,都是京里时新的菜品,举凡鸡鱼肉肘,无有不至。又有乔亲家带来了河南出的好清酱肉一方、桶子鸡一只、熏肚半片、腌乌鱼蛋半斤,都整治了送上桌子,叫河南出身的儿媳妇尝尝家乡之情。

      唐老宜人先举箸,又让乔家客人,这方开宴,待酒菜过几轮了,乔维岳却放开怀抱,与宋郎中道:“只看我与连襟在书房中之语,兄怕不有那诸葛、萧何的大才。如今这个郎中官做了也好有七八年了,上头只是不与你转迁,实在时运不济。”

      宋郎中笑道:“你忒抬举我了,我如何有那等本事?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只得领受着罢了。”

      乔维岳嘿笑一声:“君恩!是不是君恩还说不准哩!”

      宋郎中忙道:“慎言!”又打发了家里下人。

      乔维岳道:“连襟怎地这样小心?咱们方才说了半晌京里谁人首领风流,谁人文章精妙,只是不说朝政,这也是个朝廷命官该有的体统?”

      宋郎中道:“体统,这二年哪里还有什么体统!”他说得生气了,也发作起来,“我虽是太后一手提拔至如今,却也深恨自己当初考翰院庶吉士的时候不争气,如今不得分到个御史台去做个御史哩,为国家除一大贼,好过如今为个堂上官汲汲营营!”

      唐老宜人皱一皱眉,隔着屏风打断道:“我看你是喝得多了,又显出张狂样子来了,狂生!”又与池氏道:“亲家妹妹,叫你看笑话了。”

      池氏忙道不敢,乔道静却问道:“姨夫,如今海晏河清,哪里来的什么国贼?我听说先帝先除勋贵,杯酒释兵权;又除世家,去了那吕、武、操、莽一流人物。现圣天子年纪虽还不大,民间却人人安居乐业,所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朝廷里哪还有什么乱事可忧心?”

      宋郎中显然是喝得有些多了,冷笑道:“你哪里知道!勋贵无兵权,便如去了爪牙的猛虎,只好等死而已;世家子弟今也已被去得十之八九了,虽仗着旧日名头要与朝廷打擂台,实际子弟们个个恋酒迷花,平日里谈天说地、讲古论今,若论实干,真是粪土不如。我所忧者,唯有摄政而已。”

      乔维岳也有酒了,醉醺醺地高声喝彩道:“说得好!圣天子年已八岁,犹不令其出阁读书,摄政这是安的什么心?且宗室总以安分守己为要,偏他一个耳顺之年的老人,做事总不令人‘耳顺’,真个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池氏哭笑不得道:“梁王是狼子,他爹是谁来?骂他就骂他,偏要说人祖宗,言及几代先帝,非叫人参你个‘大不敬’,到时候才有你的好呢。”

      池姨妈却似听过许多回丈夫的抱怨了,叹一回,道:“他心里这句话存了多少年月了,总是发不出来,我看今日舒一舒胸中郁气也罢了。”

      宋允妙牙齿打颤,怯声道:“爹……爹与姨夫在这里说人家的坏话,梁王岂不要把咱家都拉去法办?”

      连唐老宜人都听不下去了:“哪里就到了那样了呢?谁敢窥探大臣之家?”大臣的体面是不可以被侮辱的,这是“国士”呢,“叫底下人闭紧了嘴就是了。”实际上家人也不敢去首告家主心怀怨望,且不说对个宗室心怀怨望根本不算什么错处,最多被梁王本人记恨而已,就算上头真要办了宋郎中与乔维岳,首告的家人也得不着什么好——奴告主或者儿女告父亲,都属十恶不赦的大罪。

      家人叹息一回,各自领着各自的男人回家了。

      ·

      因有这一场,第二日九月十一乔维岳面见建初帝的时候答话就极不客气,痛斥朝廷沉疴,且道:“臣但愿为陛下扫清天下而已。”

      小皇帝年才几岁,哪里听得懂其中内情?不过为其气势所夺而已,又很喜欢乔维岳的相貌,乃与母后及摄政叔祖父道:“此人忠心。”

      母后吕氏性颇沉静,嘴角一弯,看看摄政王,笑道:“确实忠心,又能教化,他的句读,我看很好。”

      梁王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问道:“却不知该以此人为什么官?臣看他也能教化,只是学问差些,科场上不得寸进,不如还是与他个教官做一做罢了。”

      地方官学的教官,哪里有比六品还高的?乔维岳做官又不曾出错,按旧例须是升官的,梁王道:“既如此,遣他去国子监也罢了。”据女儿说他们家的立场不太向着自己,还是防着些为上。国子监地位清贵,手却伸不长,更兼乔维岳没有功名,去了那等人人都是饱学之士的地方必然被人排挤,实可以打发这个破落户了。

      吕太后笑道:“我却看他忠心耿耿,虽学问不甚优长,却出身不坏,其父就是个尽忠王事、殁于任上的忠臣,不如换一处与他。国子监,就不要让他去祸害学子们啦。”

      梁王不服气道:“太后以为该是何处?”

      吕太后收了笑容,冷冷道:“哀家看鸿胪寺就很好。”

      梁王怒道:“一堂下官尔,何故遽然拔擢至此!”鸿胪寺掌着朝会、宾客、吉凶仪礼等事,虽看着不很紧要,然而偌大一个朝廷,无礼寸步难行,说是不紧要才奇怪。

      最最关键的是,鸿胪寺掌四方小国来朝之事,如今西征眼看着要有进展,鸿胪寺里人过二年随便招待招待西戎来朝的事,那还不是轻轻松松攒够了资历,只等着升官?

      吕太后平素为人亲和,并不把显示身份的自称挂在嘴边,今日却为了鸿胪寺里的职务连“哀家”两个字都放出来了,梁王若再不给她面子,未免显得好似与太后撕破了脸也似。

      他心说,过几年皇帝年纪大了要亲政,我看你舍不舍得放权,到时候你们争,我就坐收渔利。心中想定,脸上恨恨地道:“也好,只是鸿胪寺的寺丞不缺,鸿胪寺下属尚宝司倒是缺个司丞,使乔维岳来填这个缺也就罢了。”

      吕太后道:“尚宝司有什么事?平日里不过是取取印信而已,有一个卿与一个少卿还不足么?还要丞?依哀家看,这三个丞革了也使得。”

      旧例,尚宝司的卿与少卿都是朝廷大臣兼领的,因这个官职不须打理什么公务的缘故,三个正六品的司丞却是位各家大臣子弟领了门荫入仕而专门设的闲职,不消坐班,只要点卯领薪就是。

      梁王还待拉拢大臣呢,若叫人知道是他一句话引得别家子弟少了个职位做,岂不坏了他的名声?只得忍了,道:“司丞都是大臣子弟来补,贸然革了,须令人不安,不如暂留。”

      吕太后满意微笑:“说得是,那还是令乔维岳补鸿胪寺罢。”

      ·

      梁王以为所谓的“补鸿胪寺”是叫鸿胪寺的一个寺丞转迁了别地,乔维岳再来补任,谁料到隔日发下诏书,乔家全家欢欣鼓舞:“竟是鸿胪寺右少卿!”

      乔维岳如在五里雾中,喜得摸不着头脑:“这是怎生说?”

      乔道静一拉母亲的衣摆,池氏忙去给传令官封了个大大的红包。

      传令官笑道:“好教少卿知道,您本是正六品,转迁从五品原是寻常,偏又做了京官,这可就是大大的不寻常了——一步从堂下官到了堂上官,从此坐堂听事,您可比多少人熬了一辈子还强些啦,”他笑了笑,“这可都是太后的恩典,梁王原说是要教您去尚宝司的。”这两者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后出身世家,却在世家与皇权的对弈中站到了夫家那里,从此支持寒门,乔维岳也是知道的。他心说,这么站边,也算是有前程了。

      客客气气把传令官送走了。

      鸿胪寺右少卿位在从五品,头上有个正四品的鸿胪寺卿,还有一个左少卿同僚,但朝廷以左为尊,是以左少卿比他要略高出一丝儿来。左右邻居也有小官,大部分却是民人,都来相贺:“可不得了!”二十七岁的鸿胪寺少卿,简直就是前途无量呀!

      乔维岳软着脚送走了传令官,又吩咐在门口摆流水席,回了房,枯坐半晌,不由一惊:“我却忘了打听同僚。”

      间壁冯姿哥也带了东西过来相贺,却是厚厚地封了二百匹松江三梭布与五十匹素绸,往来笑道:“贺喜!”

      恰听见乔维岳要打听同僚,想了一想,道:“咱家在太平胡同有一间五间七进的大宅子,一贯只是放在那里收租罢了,若要买,怕这几年且没人凑得着银子。岳哥不嫌弃,那间宅子倒使得,且离着鸿胪寺又近。”

      乔维岳极力辞道:“那房子未免太大,我哪里用得着?”帝都鸿胪寺旁的七进大宅,即使不带跨院,没个大几千两也是下不来的,若带上里头的家具等物,说是“万两豪宅”也并不为过。

      冯姿哥十分客气:“今时不同往日,你是堂堂的少卿,哪里住不得?等你宣麻拜相了,官家还要赐你宅子呢。”一二品的那几个大臣,朝廷都是会赐宅的。

      遂遣人去把宅子里分成小块租赁的租户们移到了别处,定在九月十五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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