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月》涵云纱

11、第11章

　　陈凌菊亲自领着晨晨一家参观，在泽行的允许下，记者一齐涌入秋山公司记录着，同时对秋山公司的员工状态，工作环境赞不绝口。
　　陈凌菊大方，指挥着摄像机的拍摄，还把记者们领到会议厅中招待。

　　离了记者的围堵，夏玄飞速闪入办公室中，在那里，泽行与段月已经等他许久。
　　“真是些麻烦的家伙。”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接过段月端来的热咖啡。
　　“是你找来的？”泽行靠在老板椅上，下垂着眼扫过他那身考究的西装。
　　“不是我。”他辩解。
　　泽行姿势没变，脸上的表情也没变，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夏玄败了。

　　“学长，记者真的不是我，但是晨晨一家是我的意思。我想着在公司门口出现这种场景必当会将旁观者的目光聚焦在一起，然后通过民众的力量传播……总觉得媒体报道会有些刻意。”他老实招了，趁泽行笑的时候还吐了吐舌头。
　　这一切都看在段月眼里，夏玄那一瞬间的俏皮卖萌逗得她抿嘴一笑。
　　“我没说你做错了。”泽行从椅子上坐直了，将手上空了的咖啡杯递给段月，双臂压在办公桌上，承载着半个身子的重量：“媒体也好，群众也罢，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实今天不止是案子，我还想和学弟说……”

　　泽行说了一半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他说了一声“请进”，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进来的是一位皮肤白白，微胖稍矮的女人，穿着黑色包臀连衣裙，纯熟的OL风，显得干练。她的手上拿着一堆文稿。
　　“你来的正好，把1个半月后的客户交流峰会与夏先生说说吧，他是我的学弟，秋山公司的贵客。”泽行示意她站在办公室中央。

　　那女人看了眼夏玄，也不扭捏，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大大方方开了口——
　　“夏先生好，我是秋山电器品牌部的品牌总监徐丽，昨日晚接总裁的通知，知道了公司准备在五月中旬邀请各大电器城，网络电商，合作单位等高级客户前来振云市参加秋山电器首届客户交流峰会。今早我大概做好了峰会的策划方案，选出了几个峰会主题，请众位过目。”
　　徐丽将主题方案展开在夏玄面前。
　　“学弟，麻烦帮忙看看。”泽行一扬下巴，对着段月：“你也去看看。”
　　“峰会主题……一，成就在未来；二，拥抱明天；三，迈向智能时代……”夏玄一个个读出来，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
　　“学弟，喜欢哪个？”
　　“嗯……我对策划工作并不是很懂，我觉得都行，主要看公司想给客户传递什么核心思想吧。”夏玄挠挠脑袋：“或者把主题用英文表达更国际化一些？”
　　徐丽笑容微僵。
　　“段月呢？”
　　“我都不喜欢。”她说什么话的时候，都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让徐丽心中咯噔一声却不好发作。
　　“既然段月都不喜欢，那麻烦品牌部重新……”
　　“不用了，我想以‘重新绽放’为主题。”她看着泽行，眼睛弯弯，在故意买关子。
　　徐丽反驳，满脸不解：“重新绽放？段小姐，我们秋山电器风头正劲，怎么是重新绽放……”
　　“就按段月说的去做，品牌部今天要把峰会主题Logo给设计出来。”泽行语气没变，却让气氛突然改变，徐丽识趣地离开了。

　　外人走了，泽行才恢复了之前温柔的样子，他招段月到身边来，问到：“为什么起名叫‘重新绽放’？”
　　她弯下身子，对着他的耳边，软软的头发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嗯嗯几声后才压着嗓子道：“到时告诉你。”
　　泽行无奈摇头浅笑。
　　夏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忽地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所有的血液都往心脏奔流而去，像是要生生把心炸开。
　　人生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袁建华告诉他，他是一个没父没母的野种之时，后来的许多年顺风顺水也没出现过了，不知为何今日会重现。
　　当时泽行面对记者说自己和段月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时，他还有一阵放松，现在他觉得自己放松得太早。
　　夏玄看着段月，她侧对着他，长发半遮半掩着面颊，唇角上扬，比不笑的时候好看许多，让他有些入迷。

　　泽行与段月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没有注意到夏玄莫名的哀伤。
　　“为什么好好地要办客户峰会？”段月问。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我接了总部电话，是董事长的意思。”泽行耸肩。
　　“这样，我知道了，我先去忙了，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她转身不见，唯留一阵清风，夹杂着薰衣草从味道飘荡在泽行与夏玄间。

　　两人的目光都是追着她而去，直到那扇玻璃门合上，他们才同时看向对方。
　　接上目光的刹那，夏玄突然想到了春天，非洲大草原上的公牛……为了部落……为了繁衍……为了释放荷尔蒙……
　　“咳咳。”泽行清了清嗓子，让画面回到了人类文明，他先开口：“下个月的客户峰会，我代表秋山公司邀请夏玄先生参加，还望夏先生能给个面子。”
　　夏玄一笑：“言重了，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一定来。”
　　“要紧的事……”泽行重新仰头靠在老板椅上，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现在学弟最要紧的事情不就是解决秋山公司的麻烦？”
　　“哈！”夏玄狡黠一笑：“自是当然，届时，我会给学长一个惊喜。”

　　从秋山电器出来已是下午3点，为了实现在学长面前吹下的牛逼，夏玄站定在马路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小老鼠,最近好吗？”
　　电话那边是一个俏皮女声，丝毫不给夏玄留一点面子：“你可拉倒吧，你会这么好心？说，要我干啥？”
　　“没有，这不是学长我想你了，晚上想请你吃个饭嘛。”
　　“嘻嘻嘻……”那边笑了好一阵，直接切入主题：“上兴海鲜料理，你现在订座还来得及。”
　　那是全市环境最好，价格最贵的海鲜料理店，没有大几千拿不下来，夏玄一句“Fuck”默默憋在心中。
　　“好啊，那等你下班，我们不见不散。”
　　“没问题！”
　　挂掉电话，夏玄看着还未黑掉的屏幕，狠狠龇牙。

　　小老鼠真名叫石慧敏，是他高中的学妹，小他一届，因为是个长着娃娃脸的瘦小外地人，所以被起了这个外号。那时她被校园霸凌，六个男生将她围在中间取笑，刚好路过的夏玄冲进来将她解救，从此她便成为了夏玄的迷妹。她如今在振云市中级人民法院里担当法官，经常处理一些经济案件，是夏玄的左膀右臂。
　　夏玄早早就到了海鲜餐厅，像个傻子一样霸占临窗座位整整2个小时，才将小学妹给盼了来。

　　“学长！”石慧敏穿着一件淡粉色淑女裙，一蹦三跳地落座在他面前。
　　“小老鼠好久不见啊，变成大老鼠了。”夏玄玩笑一句，将菜单递给她。
　　“学长这是嫌弃我老了？”石慧敏一歪头，撩开刘海手撑下巴嘻嘻一笑：“可是我看学长你又帅了呢~”
　　夏玄偏头看向落地窗，此时华灯初上，自己的模样倒映得格外清晰。
　　他点头：“是的。”
　　“学长你还是这么自恋啊，我就喜欢学长这自恋的样子，嘻嘻嘻……”她躲在菜单后面，半眯着眼看他。
　　“……点单！”
　　“澳龙一只，象拔蚌一只，北极三文鱼片五份，海胆三只，海参粥两碗，波尔多产09年红酒一瓶，西班牙墨鱼饭一盆……”
　　“吃得完吗？”
　　“学长你忘了我是大胃王啊！”
　　“……你开心就好。”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夏玄安安静静欣赏着一只“老鼠”怎么变成“仓鼠”的样子，甚至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饱嗝，其实他只吃了两只虾。
　　石慧敏给夏玄倒了杯红酒，与他相碰，两人之间一声清脆的嗡鸣回荡。
　　夏玄没喝，因为要开车。

　　“学长，你有事就说吧，别憋着了。”红酒下肚，石慧敏抬起有些迷离的双目，定定看着夏玄。
　　夏玄被她放了血，也不拐弯抹角了：“最近很有名的秋山公司的案子，是我受理的。”
　　石慧敏捏着酒杯的手指一僵。
　　“大总裁给了压力，想在他们客户峰会前把这个案子了结掉。”
　　“多久时间？”
　　“1个半月。”
　　“我的学长啊~”石慧敏放下酒杯：“你不能因为手上有我当年写给你的情书就这样要挟我啊~”
　　“不仅仅是情书，还有当年你扮成米老鼠站在天台上向我示爱的丑样，你英语考试时突然睡着的挫事，你当年酒醉抱着我的腿叫我……”
　　餐厅里很安静，夏玄声音清晰，立刻有几道好事的目光射来。
　　“玄哥啊！”石慧敏双掌拍脸，凑近压低声音：“不是小妹我不帮忙，你懂得，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服务员，再来一只澳龙！”
　　“……”石慧敏双眉一皱双眼紧闭，狠狠调节了一阵呼吸，双拳捏紧在空中，一口气闷掉了酒瓶里剩下的红酒，最后缴械投降：“好！1个半月就1个半月！”
　　夏玄低声一笑。
　　所以，石慧敏所有的“气愤”“纠结”在他这一声撩人心弦的笑声中全部消散，毕业十年，她还是没有逃过他的魔咒。

　　曾经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医生，在高二结束那年，她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见了夏玄被宾大法学院录取，瞬间改了志向。之后高考，在夏玄的推荐下去了华东政法大学，是年年最高奖学金获得者又连读了硕士，毕业后没几年，成了振云市中级人民法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法官。
　　她看着对面那个影响了她一生的男人，往昔的情愫夹杂着酒精涌上心头，一瞬间脑袋空白，张开了嘴。
　　“学长，我还是喜欢你。”
　　“你醉了。”
　　“是的。”石慧敏立刻醒了般，沉默片刻后她爽朗笑起：“开玩笑的啦！”
　　夏玄也随着她一同笑了。

　　气氛轻松起来，两人间的话题也一直围绕着曾经的校园生活，思及那段人生中最珍贵的时光，两人有着无数的感慨，多半是觉得时间走得匆忙了些，被岁月磨平了心中许多事。
　　结账的时候，看着近五位数的账单，夏玄丢出黑金卡，而石慧敏突然打断服务员的动作。
　　“AA。”她掏出工资卡放在黑金卡旁边。
　　“不是吧，你不会认为你学长混得连这么便宜的一顿饭都请不起？”夏玄将卡丢还给她。
　　“不是，能和学长一起吃饭真的很开心。”石慧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及富有暗示性。
　　“对，AA，麻烦了。”夏玄将她的卡重新交给服务员。
　　刚才他大意了，石慧敏是法官，身份敏感，如果让有心之人发现她被律师请了近万元的晚饭，足够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夏玄有些愧疚，但一顿饭吃掉半个月工资的石慧敏倒没觉得什么，还大方地要请他喝奶茶。
　　“又是奶茶……”夏玄无语问天。

　　送石慧敏到家门口正好晚上九点，正是这个沿海城市夜生活的开始。
　　她独立后就从父母家搬了出来，买了偏市中心一套小公寓。公寓楼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综合体商场，几块巨幅广告牌将商场前面的小广场照得明亮，老人随着抒情的草原音乐跳着舞，孩童踩着闪着灯的溜冰鞋窜梭其中……
　　“就送到这里吧，谢谢学长。”石慧敏从车里跳出。
　　“好，回家小心些。”夏玄也从车里钻出，看了看她要走的路，发觉一路灯火通明，放心了。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忽然停住，在不远处，一个姑娘披散着头发，穿着吊带白裙，踩着人字拖从商场里垂头走了出来。
　　“学长你在看什么？”石慧敏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有所感应一般，段月身形一愣，缓缓抬起了头。
　　“夏玄。”她看仔细了，几步往他们那边走去，站定在他们面前，陌生地看了一眼石慧敏，见她和他抱着同款奶茶，问：“女朋友？”
　　“不是。”夏玄手一摆：“我高中的学妹石慧敏，现在在法院工作。”又往段月那边一摆：“段月，秋山公司的。”
　　“石小姐您好。”段月将塑料袋换到左手。
　　“段小姐好。”
　　两人大方握手。
　　“你养狗？”夏玄看到了她袋中的狗粮。
　　“嗯，一条柴犬，4岁了。”
　　“你也住花漫京府？”问的人是石慧敏。
　　“不是，我是对面的山水江庭。”段月目光穿过了一条马路。
　　“哎呀，反正是邻居，我能去你家撸狗吗？”石慧敏激动地小脚一点一点：“我最喜欢小狗狗了！”
　　段月看了看天，反正时间不算晚，便点头答应。

　　目送着两个自来熟的女人手挽手走远，被遗弃在路边的夏玄靠在保时捷上思考人生，想到段月对他那副高冷的样子，石慧敏只是卖了个萌就被她领家了，难道“同性之间才是真爱”这句话是对的？
　　夏玄想得心里发怵……
　　也许是保时捷那一身流光太招摇，也许是他帅得天怒人怨，反正靓仔配靓车这个组合很快吸引了路边妹子们有一下没一下的目光，甚至风中还有她们互相怂恿去要微信的声音，夏玄一缩脖子，钻回车内扬长而去。
　　“山水江庭……”路过被照得通亮那四个字，他侧目，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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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夏玄get到了段月的地址~
坏心思+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