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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39 ...

  •   “你不是不想让我看吗?”我吮吸了一口果汁,以一种“你今天吃错药”的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他。

      “你都说我放水狠,再放一放……唔,也没关系。”司柳道。
      我却摇头:“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如果日子过得很快乐,我就想慢慢过。”其实,我的潜台词是:就想像现在这样,和你一起慢慢过,哪怕一辈子都保持这样的状态。

      司柳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盯着我瞧,我心里本来就揣着小心思,被他这么一看,就像把所有的心事摊开摆在他的面前,我不好意思,只能将脸别向侧面,假装在关注楼下两个路人甲寒暄。
      “唔,我发现了,你偷偷看我书架上的书。那你看了那本《所有的猪都到齐了》吗?”
      司柳摇头。

      “那《如果没有今天,明天会不会有昨天》?”
      “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司柳失笑,依旧摇头。

      我觉得奇怪,我明明感觉书架都被动过,尤其是那天晚上他随手指着一本书劝我后,我就仔细留意了一下,毕竟我收集了那么多名字古怪的书,也想知道是不是有个人跟我一样,口味独特。
      如果是,得到认可的感觉太好了,毕竟上一次唐竞心来我家参观的时候,还吐槽我脑回路清奇,买一些从来不会看的书。我觉得吧,虽然大多数只是翻了两页就睡过去了,但起码还是看过,像《母猪的产后护理》我就不会买嘛!

      不过,司柳在我心中的形象那么高大,自然是不会看些稀奇古怪的书,所以我找了本正常的问。
      “那……那本《月亮与六便士》呢?”

      司柳回头看了我一眼,难得没有笑。
      我自顾自往下说:“你肯定没看过——虽然我们都心向月亮,可是又不得不为六便士拼命奔走……见证了那么多,我觉得自己更应该好好生活。其实到现在,反而没有以前那么想画漫画了,虽然这理想在我心中依旧是白月光,但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应该接受现实,司柳,我准备重新找工作了。”

      如果是以前,我绝对没法把话说得这么元气满满,但不知不觉间,丧气这个词,已经逐渐离我远去。
      “你的漫画什么时候画好?”司柳真是不说话则矣,一说话就戳刀子。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为什么是他,偏偏是他先开口问呢?如果让我自己来说,我也许能假意在他胸口捶一把,或者拍拍肩,总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放心,我一定会画完,早日送你归家”。
      可是啊,他一问,我就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了,我再也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我只能端着果汁别过脸去,低头咬着玻璃杯的边缘,假装猛喝,实际上一动不动,任由突如其来的眼泪,落在杯子里,又酸又甜又涩。
      “嗯……快了,还差点剧情,你……你让我再收集收集,放心啦,误不了你的事。”我支吾搪塞,司柳听过后没有表态,只是摇头,眼睛里像蒙了一层初春的雨雾。

      我结束了阳台度假,回到房间拿出画册,关于一段段时间之旅的故事,其实我都画了,但我舍不得结尾,也不愿意结尾。
      在某一瞬间的冲动之下,我甚至想将画好的稿件撕去,可是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可以对整个世界撒谎,除了司柳。

      “白芒啊白芒,你不能那么自私,如果有一天你误入了妖界,你会不想爸爸,不想妈妈,不想唐姐,不想林薇薇吗?”我呆了一会,把画册翻到最后一页,拿笔画起了司柳,“司柳虽然会回去,但不代表他不会回来呀。”
      我拿着画笔一边画,一边抹眼泪,一边笑。

      等画好的时候,我把画册满意地塞进抽屉里,抬头时却发现司柳靠在门边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等我俩的目光相撞,他转身,消失在屋子里,轻得像一阵风。
      “有人找你。”

      我去到客厅,电脑上是网店的最新消息,又有了新的有缘人。

      眨眼过了两个星期,陆陆续续解决了一些与时间相关,又古古怪怪的问题。
      有简单的,譬如想不起私房钱藏在哪里,回头回溯时间给扒拉出来的;譬如回到过去给曾经的自己带一句鼓励的。也有复杂的,想回到过去和初恋再续前缘的,想重新念书跳出四大坑王专业的。
      有能办到的,也有我和司柳加起来也办不到的。

      每个人都会有些遗憾和不如意,所以要想办法在不快乐中寻找快乐,就好比我,我画漫画的时间越来越少,画司柳的时间越来越多,想尽办法一拖再拖。
      我觉得我是在饮鸩止渴,这种感觉在我接到手头这个任务时,被无限放大,因为找上我的这个女人,比我还要疯狂。

      女人叫梁知,在宣诚国际做公关经理,已婚,老公高瞬,在银行做客户经理。
      两人结婚,正逢七年之痒。

      我们的见面约在了梁知公司楼下的一个清吧,这还是我第一次去酒吧,并且没有点酒,要了杯橙汁,在反复盯看价目表时,全身上下有一种恨不得冲到隔壁24小时便利店买一桶鲜橙多的冲动。
      当然我没有,因为眼前这个浓妆女人,正一杯一杯喝得上头,我走不开,连厕所都不敢去。

      “你听我说。”梁知看我走神,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
      她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哪怕坐着,对我这种矮子都很有压迫感,尤其在气势上,A爆了,我见过的男人加起来,还不够她的脚趾头,也不知道她的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能镇得住她。

      我像啄米的小鸡一样,认真点头:“我听着听着。”就差吼一句女王大人。
      梁知很满意,兴许是因为做公关久了,脑子反应特别快,说话也很利索,我听她诉苦,倒并不觉得多痛苦。作为一个听众,根本没有痛苦可言,因为我一个单身狗,真的很难体会到婚姻的柴米油盐——

      鲁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现在每天都不想回家,家里冷冰冰的……对,麻木!生活毫无意思,我甚至愿意留在公司加班,996工作制我也能接受,不,不止996,007都可以!”梁知招来酒保,又加了一杯。
      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也许你可以和你先生好好谈谈,毕竟这么多年感情。”

      谁知道她反应非常剧烈:“感情?不不不……我们已经没有感情了,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人。”说着,梁知一手紧紧握着加冰的玻璃杯,一手穿过头发,掌心死死抵住额头,一脸沉痛的表情。
      “以前我们会一起做饭,尝试网上搜来的各种菜谱,一起养花,一起遛狗,一起在周末骑单车环湖,一起坑游戏,可是现在,回家没人做饭,屋子不想打扫,扫把倒了都不扶一下,一说话就是争吵,他不理解我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强势,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越来越不可理喻,最后他玩他的手机,我看我的剧,睡觉前都不想说话,睡觉时只有‘晚安’!”

      我笨拙的点头,赞成她的观点——这何止是有问题,问题很大好吗!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换工作呢?会不会是工作太忙,压力太大……我觉得,沟通很重要,但是无效的沟通,就是炸弹。”

      梁知打了个酒嗝,托着腮,一脸谐谑:“小妹妹,一看你就是未经世事的。换工作?我好不容易做到这个位置,换了房贷怎么办,车贷怎么办……而且我的工作经验已经固化,除了干这一行,还能干什么,跳到别的岗位打杂?”
      听她这么一说,就难办了,毕竟我这个死宅,还真干不来职业规划。

      她看出了我的紧张,非常贴心地在我肩上拍了拍:“其实找你来,也没想过真的能解决问题,我只是……只是正好看到你们网店,觉得很有意思,想找个不认识的人吐槽罢了,谢谢你。”
      “我确实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借给你耳朵,不过,如果你有和时间相关的愿望,或许……”我低下头,闷闷地说着公式化的台词。

      “时间吗?”梁知点了根女士香烟,吞吐烟圈,听我这么说,她眼中燃起了一点炽热,带着好奇,凑到我身前,“如果能一直保持热恋就好了。”
      我顺口说了一句:“可以啊,不过代价,没人付得起。”司柳说过,一个人的时间的静止除了冻结以外,还有一种片段式循环。

      只是,谁会那么傻呢,放弃未来的生活,去过已经经历过的人生?

      但梁知却当了真,她抽完烟,买了酒单,最后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让我想想,我会再找你的。”
      我捂着嘴巴,像说错话的孩子,心里很后悔,不该多嘴。

      “你醉了!我打电话叫你先生来接你吧。”我从酒吧追了出去,夜晚的城市都隐没在了滂沱大雨中,我被阻拦在了门口浅浅的屋檐下,而梁知已经强硬地穿过了大雨,跳上了一辆出租,冲我挥手。
      就在我懊丧没有带伞,蹲在酒吧门口的角落画圈圈时,一把伞伸到了我的头顶。

      “回家吧。”
      司柳只说了三个字,我嘴角翘了,眉毛弯了,眼睛却红了。刚刚梁知吐的苦水在我脑中过了一遍,我明白了“一间小屋,一个人,一盏灯的等候”所隐藏的含义,也明白了为什么我想回家,而她不想回家的原因。

      我对司柳说:“你知道吗,你如果不来,我就是淋雨跑,也要跑回去。”
      “多等一会不行吗?也许就停了。”司柳颇有些不解,大概是出于健康的角度,他反复告诫我不要淋雨胡闹。

      其实我没有胡闹,我认真地说:“因为等不了,就是想回家,迫不及待想回家。”家里有我想见的人,少见一秒,人生都是损失。
      “我今天,没有喝酒,听了一晚上故事,嗯……”我忍不住报备,说完自己,觉得还不够,又缠着他,“你今天做了什么?”

      “看照片。”
      “什么照片?”我警惕起来。

      司柳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说话的分贝被大雨减轻,莫名充斥着一股虚无缥缈的味道:“伯母今天打扫房间时,翻出了你以前的照片,你笑起来,闪闪发光。”
      我愣了许久,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敢情是我初中时候箍牙,牙齿上装了齿钉,闪光灯一照,可不就是闪闪发光吗!

      太丑了!
      那个时候又瘦又小不说,戴上钢牙,还是极不适合我的短发,我就差表演个就地晕倒,简直没脸看。

      司柳感受到了我情绪的波动,偏头来看:“我是说小时候的你,一直都有闪闪发光的时候,你以为是什么?”
      “真的?我以前都没什么存在感的。”我实在不信。

      “那张照片,你站在黑板报下。”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噢,那次,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宣传委员找不到人办板报,结果拉我凑数,我就画了一幅画,没想到评选时得了年级第一,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有用,能帮上忙,后来家长会班主任公开表扬,我妈一高兴,就给我照了一张。”

      这种事情如果不被提起,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原来快乐和美好曾经离我那么近,过去也不全是糟糕。
      我们沿着安静的夜街走,司柳问:“你现在还害怕过去吗?”
      “不会。”
      “那想回到过去吗?”
      “也不想。”

      我轻声说:“我只想,留在现在,现在……这条路一直走不到尽头。”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小心思说了出来。
      司柳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温声说:“那可不行,人不可能永远停在原地。”

      我有点难过,特别是联想到梁知的话,于是委屈地拉了拉司柳的袖口:“你上次说的时间循环,可能我们马上得用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篇文只打算写九个小故事,这是第八个啦~离完结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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