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挂科再读

33、白衣双剑

　　苏磊心念电转，单目已转向下方混战厮杀的人群中，举目搜寻，就见血衣教左护法已满口鲜血蹒跚退开，数十教众将杨中泰团团围住，却仍挡不住他，不时有人倒下。

　　文袖兰身形极快穿梭在人群中，右护法虽带伤竭力追赶却已失去她踪影，乌金微光频频闪现，所经之处不断有血衣教教众哀嚎声中，身上迸出一片片血色如朵朵兰花绽放。

　　孙威大砍刀极为生猛，转瞬间已又砍倒两人，但他身上亦有了些伤口。

　　余下众人，各持兵刃，无不是以一当十，有的游刃有余，亦有一些略显吃力，已有几人栽倒在地，被血衣教教众乱刀残杀。

　　两道剑光如雪如月般亮起，舞动间轻盈飘逸，却杀气四溢，刘非月与刘非雪两道人影持剑翻飞，周围血衣教教众均不是对手，眨眼间已有好几人毙命剑下。

　　苏磊紧咬嘴唇焦躁不已，心内狂呼：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东西到底是在谁身上？

　　他正自心内狂躁，就见下方血衣教右护法追不上文袖兰，又见刘家兄妹剑势如虹教众不敌，不得已转身迎上刘非月，与之缠斗，若论功力两人似在伯仲之间，但刀光剑影间不知怎的，刘非月忽地一个趔趄，险些自己撞上右护法刀口，刘非雪在后瞧见，惊叫一声，冲上来护住他。

　　苏磊一愣，眼角瞥见正与血衣教教众搏杀的云彻面色忽变，动作竟慢了一下。

　　在数百人混战间，人喊马嘶的嘈杂声响中，刘非雪那声惊呼就如滔滔江水中投进一颗小石子，很快便会淹没不见毫无声息，理当是无人在意的，可云彻却分明是听见且极焦急的模样，虽并未回头亦未退回，长/枪/刺敌之时竟又似凶狠许多。

　　苏磊心内一动：莫非那东西竟在刘非月身上？

　　他满腹狐疑，便留心细看刘家兄妹那边，却见文袖兰竟也似见到方才情形，疾步冲过来，衣袖轻舞乌金袖箭呜呜作响，已将血衣教右护法拦住，右护法不敌欲退走，此番却没那么容易，文袖兰轻功何其精妙，已紧紧跟上他，右护法手忙脚乱，眼见不消多时便会性命不保。

　　血衣教右护法会是如何下场，苏磊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眼见文袖兰冲出来护住刘家兄妹，心内极为兴奋，暗想：文袖兰亦如此紧张，那红翡点睛玉麒麟定然是在刘非月身上了！任他们如何费心隐瞒，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他见刘家兄妹又各自迎上十数名红衣教教众，盘算片刻便不再犹豫，向华腾空朗声道：“华教主，敌人极为顽强，苏某这便前去相助二位护法。”

　　苏磊说罢，也不等华腾空回话，便展臂凌空飞身扑下，双腕一晃，已亮出一对尖利铁爪，直冲入人群。

　　他冲进人群中，只装模作样同几位武林好汉略略交手，便旋身晃过去，只借机接近刘非月身边。

　　刘非月武功极为高强，本不比苏磊差多少，然他这时有些微恙，受此所苦便有些心神不定，竟未能察觉苏磊已潜到身边。

　　苏磊已离他极近，却见他仍似不知，并未注意到他，剑光如雪花纷飞般又刺伤两个血衣教教众。苏磊心内暗道一声好，左手铁爪尖利如刃，猛地向着刘非月后颈抓去。

　　及至森利铁爪将触到刘非月身体时，刘非月似有所感，极为迅捷的转过身子提剑横档，然为时已晚，他身子只来得及侧了半面，手中宝剑亦只来得及回手一半无法展开。

　　刘非月见机极快，横剑用那半面剑斩出，但终究不大灵便，苏磊只身子稍稍一歪，让过那半面寒光，铁爪不停。只是刘非月已半侧过身，铁爪便已错过了他后颈，但尖利铁指仍旧牢牢钉住刘非月颈旁肩上皮肉，铁指尖端透骨而出，血花如泉飞溅出来。如此近的距离苏磊亦避不开，半边脸都溅满星星点点血迹。

　　刘非月痛的眉头一抽，脚下倒是不停，身子向前一冲，竟硬生生将自身从铁指上拔了出来，肩上便多了一个极可怖的血洞。

　　刘非月提剑踉跄后退，苏磊正欲追上，却觉身后剑风呼啸，刘非雪娟秀姣好面孔如霜似冰，目露厉色凶狠无比，已扑了过来，刷刷几剑狠绝森冷，便是苏磊亦不得不放开刘非月，抬手抵挡。

　　刘非雪咬牙一字一字恨声道：“苏磊！我要你的命！”

　　她声音冷如寒冰刺骨剑招狠如索命阎罗，苏磊亦心内惊惧。他功力本比刘非雪略强些，不想此时竟会被她迫人气势镇住，连退两步，所幸周遭许多血衣教教众见有高手来援，又都围拢上来，一些人去困住刘非月，一些人便来相助苏磊。

　　刘非雪此时正是盛怒，那些血衣教教众武功与她又相距甚远，连困住连伤带病气力不济的刘非月，那些教众都已极为吃力，更何况此时怒极发狠的刘非雪？便是围上来，也不过是为她剑下又添了几道亡魂。

　　这些在刘非雪剑下走不过两招的血衣教教众，倒是以命为苏磊拖延片刻，令他在交手中找到时机，便趁着一个空隙右手铁爪抓牢刘非雪剑刃，另一掌径直抓向她咽喉。

　　苏磊本以为这招突如其来，虽不能令刘非雪毙命，亦能迫使她退开。哪晓得刘非雪竟不退反进，持剑右手略一翻转，竟又自宽厚剑柄中抽出一把一尺多长雪亮小剑，直刺向苏磊手掌，另一手猛拍向苏磊胸口。

　　子母剑！

　　这变故突如其来，苏磊亦猝不及防。虽他武功略胜过这少女，一经察觉就立即后退，亦被刘非雪手中小剑至铁爪划下一剑，直刺入手臂，所幸退的快，伤口不深。

　　苏磊连退几步，刘非雪却不依不饶，双手持剑，一长一短，更是凶悍地冲上前来。

　　苏磊心内大震：寒山双侠年纪虽轻名气却极大，白衣双剑之名武林中人都曾耳闻，可大多只以为双剑之名是因刘家兄妹二人均使剑，却不知双剑竟是指真的双剑！

　　他心内惊惧，却忽觉哪里不对，一面连连后退抵挡刘非雪疯狂剑光，一面还在思索，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要紧事。

　　正手忙脚乱间，却忽听华腾空哈哈大笑，声震天地间，笑声中却有些愉悦之意。苏磊心内疑惑，偷眼看华腾空，却见他正紧盯着刘非月，眼中竟似有贪婪精光，双掌已微微扬起。

　　苏磊脑中一个激灵，明白哪里不对了。

　　是子母剑。

　　刘家兄妹修习同样武功，佩同样兵刃，刘非雪剑中又有小剑，刘非月自然也应有。

　　可方才苏磊偷袭刘非月时，他剑身未能全部回转以至于伤在苏磊手下，如此危急境况，刘非月也没有抽出小剑迎敌，那是为何？

　　只能是因为他剑中已无那小剑，可为何那小剑没有了？

　　或许是因剑柄那处空当藏进了其它东西。

　　若是——想藏进红翡点睛玉麒麟，那处空当自然足够。

　　苏磊心念电转间，已想通此事，亦明白华腾空老奸巨猾之极，不由心内暗骂：华腾空这无耻老儿，原来早已看出我在寻找红翡点睛玉麒麟，却佯装不知，躲在背后坐享其成，只看着我在这里冲杀，借我探路！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他心内怒骂不休，华腾空却已得意洋洋，双臂一展，如大鸟扑食般当空自上冲下，直向仍流血不止的刘非月冲去。

　　杨中泰与云彻看出他目的，回身便欲阻拦，却被血衣教左右护法及数十血衣教教众拼命挡住，无法抽身，追之不及。

　　华腾空如嗜血恶鬼般扑过来，红衣鼓起，雄厚内力激荡间，所经之处，许多血衣教教众并未在他近前，亦被这恐怖内力震倒，功力弱者更是口鼻流血连声嚎叫满地翻滚。

　　远处文袖兰见他直冲向刘非月，兰袖一扬一只乌金袖箭急速飞出，然她距离甚远袖箭力道不够，华腾空内力又实在深厚，袖箭未至他面前已被震落。

　　眼见华腾空已愈来愈近，刘非月若是赤手空拳，恐怕只能闭目等死，若横剑相抵，仗着利器在手剑法精妙或许还能撑得片刻，只是面对如此强敌，他该如何出招才能保住性命呢？

　　他只出了一招。

　　弃剑。

　　刘非月将手中染血宝剑向着文袖兰远远抛出，神色不变亦不退却，只转身迎向华腾空，文袖兰悲叫一声，高高跃起接住那剑牢牢抓在手中，秀目竟似已含泪。

　　他竟弃了剑，自己绝了这一线生机！

　　苏磊面向那面，看的清清楚楚，刘非雪却背对兄长，还未知道那面情形，仍面色狠厉剑影如魔般裹住苏磊。

　　苏磊只觉面上热血滚烫，眼前剑意如追魂夺命般骇人，无法应对。竟然不敌一个功力稍逊自己的少女，这境况已令苏磊大为惊惧不解，远处情形又是如此恐怖震撼更令他心内惶惑不已。

　　不知怎的，当此众人血肉横飞乱战最紧要关头之时，苏磊却忽地想起了一件关于刘家兄妹的江湖传闻。

　　寒山双侠刘家兄妹，白衣双剑如璧如玉。

　　江湖盛传，这对武林年轻一代中的顶尖人物，虽自幼一同拜师一同练功，功力相若剑法内力皆一模一样，剑意却略有不同，都道刘非月寡言少语，剑意寒凉如雪，刘非雪却活泼娇俏，剑意轻柔似月。

　　两三年前，曾有几位武林泰斗无意中见到他们联手对敌除恶，皆点头赞许不已，更是笑言道：此二人必是十年二十年后整个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就连名字亦取得极好，他二人名字是还未出生时父母便定下的，如今竟与各自剑意相合，倒似命中已注定的。

　　而那几位武林前辈中，最为德高望重功力深厚的八旬老者陈微道更是摸着花白头发说了一句玄妙之语。

　　寒凉亦有热血，轻柔也能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