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三、贵腐和克鲁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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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
舒伦堡毫无意义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手有些不稳。他不知道这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的作用。半个小时之前他在阿德隆酒吧吃下的那块干酒精的味道还弥漫血液里，让他的血液不由自主的沸腾。
舒伦堡推开门。
这是夜晚两点的小猫沙龙，然而对于这里，夜晚从不存在。
或许对海德里希也一样。此刻他不久前才交锋过的长官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也没有抬起眼睛。狂怒的海德里希。这是缪勒的形容词，然而有些东西让舒伦堡表示怀疑。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房间的角落里是一架钢琴。上面竖起着一瓶酒。雷司令。它甜美的色泽和奶油白的墙纸融为一体。舒伦堡已经习惯了这种带有隐喻色彩的场景，默默的反手关上了门。
“□□，您怎么想我们所做的事？”
“您想问的是今天晚上还是几天前的百萝奴湖？”舒伦堡恭顺的低下头，语气却并不恭顺，“如果是后者，我并没有和丽娜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如果是前者，我也希望您相信我并没有和丽娜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海德里希发出了赞扬的笑声。他站起来，亲自给舒伦堡倒了一杯雷司令。酒液是甜蜜的浅金，舒伦堡看了一眼酒瓶，Trockenbeerenauslese。
“我该喝了它？”舒伦堡晃动着酒杯，上好的葡萄在这里散发出莱茵河诱惑的香气，只有腐败之后的才能得到的香气。
“为什么不呢？”海德里希的目光显得很温柔。“它甜得像蜜，一丁点石油味都没有。您应该喝了它就像您应该跟丽娜□□。”
舒伦堡低下头，他并没有笑，只是饮尽杯中酒。的确很甜，甜的人头晕。嗓子被过度的酸甜比灼烧，还有酒精如同细密的针扎着神经，各式各样的酒精，甜的苦的。世界都像它一样甜，这个世界包括海德里希。
甜蜜而炙热，这是炼狱。
酒精模糊了视线模糊了神经，奶白色的墙纸幻化成诡谲的艳丽，舒伦堡忍住趔趄，晕眩，想吐，然而海德里希的景象从未这么清楚——他的脸似乎发着光，模糊地奶白色的光，尖锐的莹绿色的光，暧昧的暖橙色的光。舒伦堡想笑。
“□□，坐到钢琴那边去，我想听您的克鲁采。”海德里希的嘴唇开合着，舒伦堡停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命令，然而在大脑作出回应之前，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做出反应。他发现自己拉开琴凳，掀开琴盖，已经摆好了乐谱。
他不想弹，特别是在此时此刻，想起克鲁采那近乎于折磨的对句和痛苦的低音。斗争，无休无止的斗争，在小提琴和钢琴之间……小提琴。
舒伦堡烦躁的啃着指甲，抬头望着海德里希。对方没有动作，并没有小提琴，也没有提琴手。舒伦堡张了张嘴，他想问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拒绝。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闭上了嘴，像一条被搁在浅滩的鱼急促的喘息，手指放在了琴键上。
有些粘腻的材质，混合被唾液染湿的手指，光泽优雅而淫靡。没有对句，没有斗争，钢琴枯燥的跃动着低音到高音，线谱模糊成一片。从手指跃出的乐音和黑色的线谱连成一片，像一条湿滑阴冷而又滚烫的蛇缠住颈间，窒息，因为缺氧而更加火热，舒伦堡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滚烫的琴键滚烫的手指滚烫的音乐滚烫的神经，重重敲击琴键，黑色的键白色的键旋转成如同巧克力般甜腻的漩涡，融化在指尖粘腻的触觉，连同印象中贝多芬张扬凌厉的眼神，混在成白日梦般的幻觉。
然后他感觉到海德里希的手指，冰冷汗湿而锋利的指骨。手指钳着手指，指甲贴着指甲，皮肤摩擦皮肤，骨节顶撞骨节。舒伦堡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错乱的幻觉。的确是自己的双手，却嵌在另一个人手心。被控制力道、动作、每一个弯曲和伸展。提线木偶。贝多芬在指尖沉重的撞击，太阳穴突突的疼，在灼热的世界里海德里希冷的像冰，他的手指，他的气息隔着西装透出。舒伦堡笑了，任凭对方带动他的手指划过沉重的低音，击打粗重的弦。对海德里希而言，舒伦堡和钢琴没有任何区别，同样是被控制，被沉默的钳制在掌心。那么，
“为什么是我？”
回答是被拉长的重音，不被控制的曲调转向，从混乱转为混乱。舒伦堡闭上眼睛，对方的肩膀恰到好处的垫着颊骨，西装的布料有轻微的痛觉。宁静，病态的宁静在心底延长，一种走向生与死之间模糊界限的宁静。灵魂悬在沉重的乐音的尸体上，俯瞰模糊荒唐的一切。他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是我？”
被海德里希钳制的手指滑向高音，是舒伦堡不熟悉的曲调。连续的不和谐的高音——一个焦躁的追寻，一串等不到答案的问题，一个永远没有回应的倾诉。有些记忆涌进脑海，而又似乎没有。那是什么？然而此刻□□舒伦堡已经无暇顾及，在如同幻梦的时光里，他感觉他已经跌跌撞撞的走向了答案，苦涩而伤痛的潜伏在曲调。他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海德里希的金发，在暗金色的灯光笼罩下，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舒伦堡之前没有见过的颜色。
乐曲无休无止。海德里希说，“我认为您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他无声地说，叹息沉重如梦。海德里希，你控制我，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乐曲无休无止。舒伦堡对上对方的眼睛，他们离的很近，因而舒伦堡认为他看到了他从没有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的东西——那是什么。他突然希望给予、或者索取一个吻。语言堵塞，动作静止，希望最终只是化成一个自嘲的笑意，只有无休无止的焦躁、宁静和悲痛的乐音。舒伦堡再次闭上眼睛，黑暗轻柔温和的包裹着他，单纯的堕落远远比追寻一个并不存在的答案轻易。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三、贵腐和克鲁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