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罪画[末世]》南淮羽

144、案发当晚(三)

　　他从身后半透明的投影板上调出一副地图，在上面圈出几个地方，熟练地讲解起来。

　　“我们通过ROSE筛查后，发现孙鹭曾经出没的地区大部分都在已经查明的流窜感染者聚集区域，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

　　“嗯确实，孙鹭身为前研究人员，他的反侦查意识不太强。”安晴赞同地接口，“只要有技术手段支撑，很容易可以找到他近半年的活动范围。”

　　沈雷点点头，继续讲道，“只不过如此庞大的人流量并不利于我们迅速展开抓捕，更可能直接将自己的行动暴露在对方眼中，导致警惕逃窜。

　　但硐山方面和我经过商讨后，都认为这并不会让孙鹭逃得更深。”

　　沈雷说着，从身后的数据板上调出一段审讯录像。

　　“先让你们看个东西。”他点开播放。

　　沙沙的杂音响起，苏萤定睛看过去，发现这很明显是由问讯室监控摄像拍摄的画面。

　　画面上一身赭褐连衣裙的刘汀坐在两名警员对面，她用长长的连衣裙裹住了全身，露出的左手从指尖到手背环绕着一圈圈灰白的感染痕迹，一直漫延到腕部才停止。

　　录像中，刘汀不大的声音平静地回荡在审讯室内，她抬起那张并没有什么特色的脸看向警官开口。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关于我男友孙鹭的事。”

　　——

　　“我和孙鹭，都是当年黑川硐后村区矿难留下的孤儿。”

　　审讯室中的刘汀坐在椅背上平稳地讲述着，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盯着视频，仿佛是害怕惊扰到对方的思路。

　　“矿难具体的信息你们可以在网路上搜索，当时发生的时候我还太小，也是听姑妈和其他人断断续续讲述的。

　　至于孙鹭，你们看过我的日记应该知道，我和他是近几年在丧宴上认识的。我开始并不知道他具体的工作是什么，也并没有想去问。”

　　“为什么当时没问？”坐在桌子左侧的棕发警官问。

　　刘汀抬了抬眸，她的神情并未有什么波动。

　　“你们在城市出生的人可能不清楚，小村子里的人，工作无非是单调的几种。上班，下班，然后结婚…就算他是从村外回来的人，工作地方也不会离这个村子太远。而黑川硐周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岗位。

　　现在想想，我当时之所以没问，也许是受了自己的思维限制…喔，你们应该会把这种称为思维定势，我是在书上看的。”

　　“谈谈后来的事。”棕发警官身边正在录入的矮胖警官抬起手，拿指尖点了点桌面，“讲述重点放在孙鹭的体貌特征和相关信息上。”

　　“嗯好。”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我和他谈了几年。他是一个很乐观健谈的人，善于捉摸人的喜好，工资又很稳定。我，我们除了很少见面之外，他在这个村里算得上是很合适的结婚对象。”

　　刘汀说完，忽然抬起手示意对面的棕发警员起立，自己同样起身将手搭在额头比了比，大概估计了一下。

　　“他比你，嗯…再高几寸吧，我印象里身高在181左右。身材不算健壮，很普通那种，比你要瘦弱一些。”

　　“外貌特征呢？”棕发警员扭头朝同伴一示意，后者立刻打开记录仪开始敲打键盘。

　　“他长得并不算很显眼。”刘汀皱着眉重新坐回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皮肤不太白，眼睛…”

　　刘汀五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词，困惑地攥起衣袖。

　　“实在形容不出来的话，你觉得和他像吗？”

　　一张被裁剪后重新提取像素的截图顺着矮胖警官的手指投影在桌面，滑动到她面前。

　　苏萤瞥了一眼，立刻就看出这是之前她曾经在刘汀姑妈家看到的那副六人合照里，那名拄着登山杖眼神犀利的男人。

　　他是孙鹭死在矿难里的生父。

　　刘汀低头辨认了几秒面前的人像，确认似的点点头，“下半张脸和轮廓很像，但看起来没有这么厉害，眼睛也是圆圆的。”

　　她攥着棉质裙角犹豫了一下，伸手在两位警官面前比划着，原本就怯懦的神态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眼睛，大概…和那天冲进来救我的女警官差不多。”

　　“你是说江小夜？”棕发警官哦了一声调出江小夜的证件照，在看到对方点头后笑了笑，“她这是硐山周边很常见的眼型。”

　　他吩咐同伴记录下来后朝刘汀倒了杯水，示意她接着说。

　　“我对他的怀疑是从肇事案之后才开始的。”

　　刘汀喝了口水，脸上一直缄默的神情微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我承认，当时我的确是为孙鹭撒了谎，帮他瞒过当时警察的搜查。

　　那个时候太害怕了，并且我那时也认为，那只是他不小心疏忽导致的车祸。”

　　“那辆货车的司机证明显示车主不是孙鹭，你当时坐在收费站里就没有注意到？”他继续问。

　　刘汀的脸色终于有了点波动，露出一抹苦涩的表情，“他提前告诉我是借车帮别人运货，正好可以见我一面，我也就没当回事。”

　　棕发的警官听完解释后忍不住皱着眉颇为无奈地看她，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示意她继续。

　　刘汀双手捏着纸杯，原本就嗫嚅的声音低下去，“原本那晚，我们是约定好等到收费站下班回去约会来着。

　　但后来警察查到了我家附近，我意识到不对劲了。

　　具体的过程就不多说了，你们应该也不感兴趣。但总之我后来越是回想，越是觉得这个叫孙鹭的男人我根本就一点也不了解。啊你们还不知道吧，孙鹭他自从矿难之后，就一直住在黑川硐外的孤儿院。”

　　“哪家孤儿院？”正在输入笔录的矮胖警官忽然抬头问。

　　“我想想…听他提起过一次，那个地方好像是在德京。”她的脸上浮现出努力思索的表情。

　　“名字叫…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楚了。

　　我原本以为他让人捉摸不透的原因，是因为他曾经在孤儿院里呆过很长时间，加上工作异地的缘故让人难以了解。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是和区外，区外…”

　　刘汀的脸色沉了下去，她出现灰白痕迹的五指死死抓着杯子，一直怯懦的眼神变得恼怒，“那天我在山里，看到了他和区外的感染者在一起。”

　　——

　　刘汀之后的叙述简单明了，大概是描述了失踪当晚她一路跟踪孙鹭来到硐山区，结果被早就发现的孙鹭引至感染者聚集的夜总会，昏迷囚.禁在房间的经历。

　　沈雷见录像播得差不多了，敲击指节暂停，朝着会议室众人的方向扭过头。

　　“图像分析处根据她的描述，生成了在黑川硐上村区域与人孙鹭碰面的几人外貌。

　　其中两人的外貌特征，与安晴在尾硐山监控中截取的两名QC基地感染者高度吻合，我们拿给刘汀辨认后也确定了这点。”

　　两张人像照片依次出现在会议桌的上方，苏萤盯着其中一名戴着黑框眼镜长相端正，但眼眶深陷脸颊消瘦的男性多看了几眼，隐隐觉得有点眼熟。

　　“她是那天试图袭击城小漫的感染者之一。”

　　坐在她左边的安晴侧过身子，戳了戳她的手肘提醒，“就是那名冒充医生的男人，啊对，阿寻已经找人在暗地里监控他了。”

　　“城小漫害怕这名感染者？”苏萤很快记起当时的状况，“我记得她那天是在看到他之后，才爆发的惊恐症状。”

　　安晴摇了摇头，“这些还不清楚，我会继续将这些尽快通知阿寻，让他派出的人及时与所里联络。”

　　“好了，都来随便聊一下。看到这些之后，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沈雷拍拍手，唤回成员们逐渐飘远的思路。

　　“雷叔，黑川硐矿难的详细信息警方查了吗？”安晴率先发言。

　　沈雷摇了摇头，“时间过了太久，而且当地政府也有意掩盖，网路上的资料索引并不靠谱。

　　如果要详细了解，势必得派一队人进入黑川硐走访，而目前的硐山区并没有这样的多余人手。”

　　“刘汀曾经想和孙鹭结婚？”

　　江易厌的关注点再度跑偏，他没个正形地坐在工作椅上啧啧嘴，“那她怎么之前没和自己姑妈说？我记得她家可是不知道她谈了个男友的。”

　　“也许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苏萤想了想后说。

　　“从刘汀的一系列表现可以看出，她想要走出这个村落。她虽然内向寡言，但是受过一定教育，这和黑川硐的其他年轻人都不太一样，她不愿意呆在这种封闭的村里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十八岁那年孙鹭的到来，恰巧满足了她这样的需求，‘一个光鲜亮丽的外来者’。

　　照料她的姑妈一家都是土生土长没有出过村子的朴实居民，会很难接受她这样的想法。”

　　她解释完后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有些犹豫地将话题带回正轨。

　　“其实我觉得…孙鹭的作案手法和他对被害人的尸体处理存在着矛盾，这也许是我们抓捕他的突破口。”

　　“说说看。”沈雷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