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流年》2****孽

5、蝶殇

　　乔安进了卧室，紧紧的关上门，手心掐出一把温润的汗。她点燃一支烟，再点燃一支烟，一支又一支，一支接一支，似乎没有尽头。

　　叶凡做了午饭，乔安静静的吃着饭，这是叶凡第一次给她做饭，蕃茄鸡蛋，葱爆肉片，粉丝汤。乔安低着头，修长温润的脖子上青紫色的吻痕，在中午明媚的光线下触目惊心，叶凡的手抖了一下。

　　乔安再也没有在晚上看电视，也没有在晚上出去过，每天一吃完晚饭，她就将自己锁在卧室。叶凡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枕头，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乔安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睁着眼睛的时间越来越长，黑暗中火红色的亮点一闪一闪，映出时隐时现的烟雾，乔安出神地看着它，看着看着，就将那点火红，杵在自己的手臂上，发出阵阵的焦味，乔安在黑暗中紧紧的掐住自己的另一只胳膊，紧促的吸气，再缓缓吐气，额上渗出细细的汗。

　　白天的乔安沉默而温顺，她总是穿着长袖Ｔ恤，不管在任何时候，她都不动声色的保留着袖子的最高位置不超过手腕。

　　叶凡的家里开始有了客人，叶凡的助理韩凌风。韩凌风是北方人，浓眉大眼，阳光帅气，做事沉稳干练，是叶凡的好帮手。他殷勤的帮着乔安做饭收拾，毫不客气的把自己当一半的主人，常常买来水果饮料塞进冰箱，窗边常年放下的窗帘被韩凌风束了起来，明亮的光线充满了屋子，将一切都变得阳光而温暖。

　　叶凡常常在吃饭的时候看到韩凌风对乔安毫不掩饰的热切眼神，而乔安总是冷冷的，冷得像块冰，对于韩凌风，乔安似乎当他是隐形人。

　　韩凌风对他们这对奇怪的姐弟并没有特别的好奇与惊讶，叶凡与乔安几乎从来不说话，淡漠得像是陌生人，但彼此眼中偶尔一闪而逝的关怀，却被他牢牢的收在眼底。

　　韩凌风开始在他们家留宿，客厅宽大的沙发，足以睡得下四个大男人。就在乔安再次将烟头杵在自己胳膊上的时候，韩凌风像是心灵感应般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撸起她的袖子，几十个烟头印记丑陋狰狞的出现在他和叶凡眼前，韩凌风第一次在叶凡面前发了火，他狠狠的瞪着叶凡，像牛一般喘着粗气将乔安扯进怀里，我要带她走！离开这儿！离开你！

　　叶凡目瞪口呆的看着乔安残破焦烂的手臂，全身都微微的发抖。韩凌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乔安身上，狠狠地推开木头一样的叶凡，几乎是强抱着乔安冲出了大门。

　　乔安在临走的一刹那，看见叶凡眼里涌起的无尽悲伤，汹涌成河。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渐渐落下，一滴，两滴，她好象听得见泪水落地的声音。

　　韩凌风慌乱的吻着乔安的泪，将她使劲的揉到怀里，安，有我，有我在，什么也不要想，一切有我。

　　乔安无声的落泪，她的泪像是蓄谋已久的冲将出来，止不住，停不了。无尽的绝望与压抑一丝一丝的抽空她的思想，她的灵魂，她的力气，她感到一阵晕眩，倒在了韩凌风怀里。

　　乔安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白血病，那是乔家代代相传的诅咒，她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二十四岁，乔安现在二十三岁，仿佛是冥冥中的安排，她掉进了轮回。

　　医生告诉两个男人，病人还有重度抑郁症，一定要随时注意她的情绪。

　　韩凌风扭曲着野兽似的脸，对叶凡重重的吼道，以后不准再见乔安！

　　韩凌风寸步不离的守着乔安，看她写字，看她抽烟，看她发呆。他抱起乔安，怀里的人瘦骨嶙峋，轻得让他心痛，小心翼翼的把乔安放在躺椅上，睡吧，安，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你会好起来的。

　　乔安的眼睛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神空洞无神，她听话的闭上眼睛，眼角却不经意的滑下一滴晶莹的水珠子。

　　他心里猛的一痛，指关节攥得紧张发白，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吼着，你真的忘不了么？真的忘不了么？

　　乔安开始收拾东西，她对他说我要回家。韩凌风盯着她，像是想将她看个通彻透底，安，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乔安低着头，整理着一叠卷稿，那是她这段日子的作品。韩凌风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稿子，安，为什么你从来就不看我！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才是你该爱的人！

　　乔安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冷漠然，不带一丝温暖。像是被这目光伤到了心底最深的角落，韩凌风扳住她的肩膀，你和叶凡是不可能的！你们是亲姐弟！亲姐弟！你们不可能的！

　　乔安重重的退了一步，嘴唇发白的看着他，眼睛里溢满震惊。

　　此时的韩凌风像是受伤的野兽，疯狂的嘶喊着，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就看不到我！为什么你爱的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就连那天晚上你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门口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脸色同样发白的叶凡站在门口，地上的盅散落开来，浓浓的汤汁在地板上晕开来，像是暗灰的血液。

　　乔安惊恐的对上叶凡的目光，她苍白的脸涌上浓重的血色，妖冶得不自然。叶凡看着她的身体软软的滑落，手里的卷稿散开来漫天飞舞如雪花……

　　乔安的遗物里有厚厚的杂志，还有杂志社寄来的信函，还有一叠杂志社汇款单，那是她的稿酬。

　　杂志里的连载写了一个女孩的故事，那个十七岁的女孩把刀狠狠地扎进镇上干部的胸口，那个她母亲记恨了半辈子的男人在她的刀下像泥像一样轰然倒塌，男人的手里攥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孩子眼神清澈，像一滩湖水。

　　杂志上乔安的笔名叫思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