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甜蜜蜜》九月花未眠

68、番外

　　庄月卿番外

　　自民国二十六年分别，我与仲衡再见之时，却是他伤痕累累闭目躺在医院里。四年未见，仲衡新添了无数伤疤。

　　经过漫长的治疗，仲衡才能离开医院，回家休养。可是他的一条腿却因伤重不能治愈，而留下了永远的伤痛。天气稍有变化，仲衡的腿就会痛得难以行走。

　　他厌恶此时的自己，不仅仅因为肢体上的伤痛，更多的是因为战事未休，自己却无法再领兵作战，抵抗侵略了。

　　部队损伤殆尽，薛先生让仲衡留在后方养伤。

　　仲衡一直意志消沉，我始终束手无策。我可以精心护理仲衡的身体，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治好他心里的伤口。

　　后来是大哥不知怎么运作，为仲衡求来了教育部部长的职位，让仲衡负责统筹战时迁至后方的各所学校教育事宜。

　　那时的教育界人心惶惶，各学校图书以及教学仪器皆损失惨重，另有许多老师于战乱中失去了联系。

　　见此情景，仲衡燃起斗志，誓要从根子上拯救国家，从教育中救国，从文化上救国。他全身心扑在统筹教育事业上，兴办学校，改革教育制度，修订学校课程，筹措经费，竭力保障教师的基本生活。

　　看着仲衡在工作里一点一点找回自己，我高兴极了！

　　只要有希望，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我和仲衡都相信，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终于，我们等来了胜利，可是又一场战争开始了。仲衡极力反对薛先生再起战端。可是，此时的仲衡终究不再是权势显赫的“陈部长”了。

　　我们对这场战争无能为力。

　　仲衡曾经就此和大哥恳谈，希望大哥也能站出来反对这场战争。

　　大哥没有避讳我，他苦笑着问我们：“难道你们以为陈家还是曾经的陈家吗？”战争摧毁了一切，改写了权势格局。

　　大哥在战争开始的头一年病逝。静姝也在这一年回国，她没有来见我们，而是默默回到了瑜县，在当地的学校任教。她让当初仲衡派去的人送来了一封信。如今，她理解了仲衡当年的做法是为她好。可是，终究意难平。

　　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战争开始，战争结束。这样的无力让我第一次产生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此时，我才猛然醒悟，在时代的大潮里，在这样翻天覆地的变革里，不仅仅是我，哪怕仲衡也罢，陈家也罢，都只不过是大浪中的一朵浪花。

　　也许我们曾经处在时代的浪尖，也许我们曾经在这个时代醒目的存在过，但是当沧桑巨变来临时，我们也终将泯灭于众，成为时代浪潮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被时代的伟力推动，催促着，流向无法预见的未来。

　　仲衡也许不甘过，在薛先生远走后，仲衡带着我和儿子去了香江。仲衡曾给薛先生写过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他没有告诉我信的内容，我猜测他也许想要再次回到薛先生身边。他的事业、他理想的实现最初都起源于那一年南下去往薛先生的身边。

　　可是，过去终究是过去，薛先生派人给仲衡送来了回复。仲衡看后沉默了许久。几天以后，仲衡带着我和儿子离开香江，去了美利坚。

　　此后，仲衡与薛先生再无联系，终身未再相见。

　　离开香江前夕，仲衡曾派人去接叔父一家。叔父却让人带话来，言说此生不愿离开华夏大地。

　　陈泽宴之子陈延桦番外

　　我们一家生活在美利坚，我的同学叫我的英文名字“Janssen chen”，而爸爸则始终叫我“延桦”，爸爸说，我的的名字里有一个“桦”字，是希望我像白桦树一样，历久风霜而提拔。

　　妈妈却告诉我“桦”谐音“华”，是爸爸长久的思念。妈妈说爸爸曾经为了自己的国家舍生忘死。他对那片土地有着深沉的爱恋。

　　关于华国的一切，总是会在妈妈和爸爸的言谈里被反复提起。他们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纪念过去的一切。

　　在我的记忆里，华国是童年里的一抹鲜香。

　　我记得曾经有人给爸爸带来过半块宣威火腿，只比爸爸的手掌大那么一丁点儿。那时候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我嚷着要吃，于是妈妈就切了一片来炖白菜。哪怕就是这么薄薄的一片，切在白菜里，整碗白菜汤都是咸香的滋味，香气浓郁得让人胃口大开。

　　后来这半块火腿成了我们家的宝贝，每当我馋肉馋得受不了的时候，妈妈就切一片，有时是炖白菜，有时是和洋芋丝一起炒。

　　还有一次，爸爸出远门，去了好久。回来的时候，给妈妈和我带了一小罐糟辣子腌干巴菌。不行啦，不行啦！说起来，我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红辣椒腌制成酸酸辣辣的，然后细细剁碎，连汤带水和云南特产的干巴菌一起装在玻璃罐头瓶子里。

　　云南人认为牛肉干巴是所有肉食里最香最好吃的，而干巴菌也是菌子里最香最好吃的，我也非常赞同！

　　香辣的糟辣子腌干巴菌不管是配菜还是佐粥，都好吃的不得了！它让苦涩的野菜，和稀薄的玉米粥也成了世间美味。

　　后来时局变化，我和爸爸妈妈先去了香江，而后来到了美利坚。我不太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同学都和我长得不一样。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我们刚来的时候，家里什么也没有，爸爸沉默寡言，妈妈忙着操持一家人的生活。

　　我们家原来有很多人，可是最后只有徐妈妈留了下来。她会把妈妈在家做好的咸鸭蛋、辣椒酱之类的东西送到餐馆里卖掉，换回钱来。

　　端午节的时候，妈妈要做许多粽子，可是我们家只能每人吃一个应一应节气，其他的都要被徐妈妈带出去卖给餐馆。还有中秋节的月饼也是这样。

　　妈妈总是忙个不停，不仅要在家做这些，有时还要去餐馆帮忙。虽然大家都夸妈妈的手艺好，可是，我看到爸爸盯着妈妈红肿的手看了好久，后来还背着妈妈偷偷红了眼睛。

　　不过，也可能我看错了？爸爸总是严肃且刻板的模样，就算腿痛的走不了路，也咬牙忍着。还是妈妈看到爸爸的脚背肿得穿不进鞋子才发现。

　　爸爸怎么会掉眼泪呢？

　　在这之后不久，家里来了两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叔叔，爸爸让我叫他们“詹姆斯叔叔”和“卡尔叔叔”。

　　这两个叔叔来过家里以后，爸爸很快开了一间贸易公司，专门销售妈妈做的点心和辣酱。爸爸让徐妈妈留在家里帮忙，自己出去做推销。因为频繁的外出，走了太多的路，爸爸腿上的旧伤又复发了。爸爸却没有留在家里休养，而是腐着腿外往跑。

　　爸爸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

　　一开始，还是妈妈和徐妈妈动手做，不到一个月，爸爸就请了工人回来，变成了妈妈指挥她们做。后来，我们家有了工厂，就变成了工厂里的工人和机器做。

　　再后来，我们家又开办了其他公司，家里还买了一个大大的牧场。

　　爸爸让我叫卡尔叔叔“教父”，还希望我子承父业，也读匹兹堡大学，学习机械之类的专业。

　　不过，我偷偷和妈妈说，我要做植物学家，我不要读匹兹堡大学，我要读纽约大学。

　　我想说，爸爸的过去是爸爸的，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我的未来我要自己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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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民国）甜蜜蜜》到此结束了，谢谢陪我一直到最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