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修】 ...
-
“所以，现在G市的谈判，是这个玩意起死回生的关键？”
方婷哆嗦了一下，不敢反驳她口中的这个玩意其实是个百年老企业。
她道:“是……您也知道，自从那些不正经的股东霸权以后，许氏就不再注重于谈判事业，而是以商业开发来谋求更高的利益，现在G市那块地，我们和谢氏都很看重，但我们几乎无法报出比他们更高的价格，可G市那块地，应该是总经理在二十年前就购下了的，那个时候我还是总经理的助理，这件事别人不清楚，但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他买那块地是为了……”
方婷像是才想到什么一样，霎时噤声，偷偷瞟了一眼王珺，就没再往下说。
许桐似笑非笑道:“买那块地是为了纪羡英？”
好一个郎情妾意。
王珺惊诧的看了许桐一眼。
她慌忙地点点头，“总经理当时是签了国有土地转让合同的，但他亲自是去G市签的，我并没有跟去，具体情况着实不太清楚，然后就……”
“然后签完合同就和纪羡英私奔了，最后两人死无全尸，连合同都找不到，然后土地的主人也是个有心眼的，因为那块地不大，他又找人把土地证弄回来了，这都是私下交易，没了甲方的合同他就是老大，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于是他翻脸不认人了，对吗。”
方婷暗自抹了把汗，“许小姐真聪明……”
许桐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桌面，“合同啊。”
王珺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才开口道:“没用的，那块地的招标日就在一个星期后，来不及了。”
许桐思索道:“那我下午就订机票，明天去G市一趟。”
王珺刚想出声反驳，就被方婷打断了。
她着急道:“许小姐，您就算现在过去也是于事无补，而且谢氏志在必得，我们这回只能认命，何况合同我们也派人找了，那块土地的主人死活就是说不记得总经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我们吃的就是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许桐眨眼，不解的问:“不是说去谈判么，那我去说服谢氏的人或者那个手里拿着地的人，我们公平竞争，不可以吗。”
方婷眼前又是一黑，有个死板的妈就有个没脑子的女儿，又不是学谈判出身的，哪里来的口气要让谢氏放弃，还扬言公平竞争，简直愚不可及。
她也不敢发火，只得尝试说服许桐别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您仔细想想，这一个星期内能解决些什么，谢董事长如今早都不想掌权了，他这一生就只有一个儿子，能不寄予厚望吗，怎么说这小谢总都是将来把持谢氏的人，我们现在与谢氏正面对上，无疑是以卵击石，还会惹得人家不痛快，将来人家找上门来，我们根本扛不住再一次的舆论压力。”
“少说点废话，明天带人跟我去就行了。”
“许小姐……明天下午，谢氏的人……”方婷心一横道：“也会到。”
许桐眼睫颤了一下，“知道了。”
她坐在沙发上看向王珺，微笑道:“王总，你说这个谢天林，对纪羡英，是一往情深么。”
王珺僵了一瞬，好一会才道:“具体我也不知，只不过听人说起过，谢董……应当是真心对……她的。”
许桐笑了笑，“那纪羡英葬礼那日，谢天林和……”她话未出口便转了个弯，接着笑意盈盈道：“和他儿子，确确实实都在场吗？”
方婷忙不迭的说:“两人都在场，我亲眼看见的，但是那谢天林……”她在脑中来来回回想了好几个形容词才又道:“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那么悲伤，更多的是……”
许桐挑眉，“失望。”
“对！就是失望，难过倒是看不出来。外界传言多的是给他扣深情的帽子，所以这么多年也不好再谈另娶的事。”
他不悲伤，只有失望。
她摸着下巴朝门那点头，方婷很有眼色的离开办公室，虽然心里不知道骂了许桐多少遍。
待她走后，王珺才皱起眉头，不满地斥责许桐:“我都说了，叫你别来掺和，你怎么还是跑过来了，学不打算上了是吗。”
许桐站起身，从后面搭住她的脖子，笑着道:“妈，女儿回来了，你都不开心啊。”
王珺叹了口气，拉住了她的手，“我当然开心，但现在事情一直在往不好的地方发展，你这个时候过来，只会拉上你一起栽跟斗。还有，关于……他们俩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桐隐瞒了她与谢斐之间的事，得意的举了举手机，“互联网给予了我力量。”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怕过。咱兵来将挡，没有土我就自己挖还不成吗。”
她又道:“不过妈，你要把当年的事，事无巨细的一一告诉我，我们一起共同度过难关，好不好。”
王珺定定地看了许桐许久，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上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想知道什么，妈都告诉你。”
许桐也笑，给她倒了杯茶，坐在她身边道:“妈，我现在要说的话，可能对您来说有点冒犯，但请您谅解。”
“当年许江死的时候，您心底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
王珺记得，那是许江走前与她最温柔的一个夜晚，以往的他只有在酒后才会与她同床，在泄欲后都会头也不回的去书房睡，而那一日的许江却主动搂住了王珺。
她天真的以为，从年少起懵懂无知的情感，终于在那个人迷途知返后落地生根。
许江说：“我在G市看上了一块地，明天要过去签合同，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当时没明白，原来那最后一个温存的夜晚，结婚以来最温柔的那句话，是施舍给她多年无怨无悔的辛苦付出，而王珺却误把施舍当做了心动。
所以在听到许江死讯的时候，才会那样悲痛欲绝。
好不容易盼到了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好转起来，不出三天就听到了他出车祸的消息，该有多绝望。
她从小就被家族教育成为知书达礼，温婉贤淑的人，做什么事都不能越矩出格，而那天的王珺，几乎是整个人都狼狈地趴在地上，双膝下跪，苦苦哀求那些抬棺材的人停下脚步，让自己再多看他一眼。
身上，腿上，膝盖处全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分不清哪些是以前的，哪些是新添的。
可怖又令人心疼。
谢天林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眼底里翻涌着不明意味的情绪，他还是招手叫人把地上撕心裂肺的女人拉了起来。
王珺被数不清多少来看热闹的人羞辱，极少数许江生前的挚友，也不与她相熟，甚至厌恶她至极，因为他们都清楚许江恨她，少数愿意去搀扶一把的，还会被人用眼神劝退。
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被保镖护着，缓缓走进人群，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她一巴掌。
那个人就是谢斐。
他冷酷的不成样子，薄唇紧抿，明明倾盆大雨，风高怒号，路上都淹了大半，他却好像浑身上下半点都没有淋湿，孑然一身，只是固执的重复一句。
“你为什么看不好他。”
为什么让他跑出来拐走了我的母亲。
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因为母亲的不闻不问而过早独立，他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即使他讨厌纪羡英，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一场潇潇暮雨里悄然离世，再也听不见她冷硬的声音。
当时的谢斐满脑子全被一句话占据。
我没有母亲了。
即便那个人从小就不爱和他说话，也不教他认图识字，可那是他的母亲，也许并不能深刻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但血浓于水，无法改变。
就算只是一个不带血肉精神的玩具，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同龄人都无一例外的有，只有自己，从这个瞬间以后，再也不可能有了。
年幼的孩子受居心叵测的人挑拨，把所有的过错尽数怪到王珺一人身上，他不了解许江与王珺的夫妻关系，只一味的说那一句伤人伤己的话。
说久了，王珺只能哭着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又知道些什么呢，许江的一切，除了许桐是她从小疼着爱着的，她甚至没有资格去过问今天的合同签的怎么样。
谢天林皱着眉拉走谢斐，而他却坚持的站在原地不走，想要幼稚的等待一个结果。
王珺在雨中抬头，被人制住，大概是毕生最不温婉的一次，她压抑着情绪，半崩溃半吼出来：“他不爱我啊，他爱的是你母亲，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她自嘲的笑了笑。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我喜欢的人，还好不喜欢我。
我这么差劲。
-
王珺始终面不改色，无论是说到许江的死，还是谢斐那一巴掌，好像除了她描述的那么不堪脏污，一切都是美好的，如同她人一般云淡风轻。
许桐捏紧了握着杯子的手，故作镇定道：“您说，当时……谢斐扇了您一巴掌？”
王珺安慰的看了她一眼，早已释怀道：“我说出来的，必然是我放下的，再者时过境迁，他应该也长大了，小孩子心性，应当不会记太久。”
许桐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他就是个畜生，他并没有忘，不仅没忘，还卷土重来，妄图变本加厉的报复您，折磨……折磨我。
但许桐还是管理住了情绪，僵硬的露出一个笑容。
“妈，您不恨他吗。”
“小小年纪说什么恨不恨，我谁都不怪，也谁都不怨，包括坐在这里收拾残局，也都是我心甘情愿，没人逼得了我。”
她对许桐微笑，又道；“我们在怨恨别人给自己带来不利的同时，也要深刻的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地方做的不够好，不够优秀，让别人鸡蛋里面找着错处了，然后下次继续上进。”
“当你足够优秀，别人就无法轻易撼动你在某些领域的位置，更没办法占据你的一席之地，那是绝无仅有，属于你一个人的优秀，谁都偷不走。”
许桐看着王珺眼里的温柔，眼里的怨恨最终慢慢平静，没有一点波澜起伏，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王珺还愿意孤身只影的守着许氏。
因为那里面有她曾经爱过的人。
有她的不舍。
她认命似的摇了摇王珺的手，“那我去订机票了，明天就去G市。”
“好，千万小心身体，别太累了。”
……
凌晨十二点，许桐站在阳台上，一只手叼着烟，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她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熟练的点烟，把阳台门给顺道带上了，她知道王珺不喜欢闻到烟味，她也不想让王珺知道自己已经习惯抽烟。
烟雾弥漫，许桐仔细闻了闻空中的浓烈烟草味，那让她感到心安。
为什么会只有失望呢。
如果谢天林对纪羡英真如王珺所说情比金坚，那又为什么不表露出那么一点点悲伤或痛苦，毕竟是自己所深爱了多年的人，一朝离世，还是因为和别人私奔，就算再罪大恶极，也不应该半点哀莫都没有。
只能说，谢天林或许一早就知道会有这场车祸，所以他不意外，不震惊，也可能再早之前，他已经警告过纪羡英不要做某些事情，不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当时她一意孤行，最终还是做了，对谢天林来说，取之而来的是失望透顶，他心怀侥幸的希望纪羡英放弃她的计划，安稳的与他过一辈子，但这个从不愿意被人掌控的女人，还是脱离了谢天林的手掌心。
许桐不住的想，谢天林怎么会舍得对纪羡英痛下杀手呢，虽然只是一个概率问题，但她想应该没有人会拿最爱的人去做这种孤注一掷的赌注，这实在太冒险，也太不可理喻，谢天林既然早就知道纪羡英爱的不是他，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那就更没必要去实行这个赌，因为他一定会输。
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
许桐缓缓勾起嘴角。
这个持有土地的人，为什么二十年前在许江死后不跳出来，而是等事情风平浪静，没几个人记得许江这号人了才敢把地放在许氏与谢氏面前争抢，又有什么目地呢。
除非，他被人收买，那个人告诉他，现在立刻对许氏与谢氏出售土地，引起两家纷争，使他们元气大伤。
他究竟有什么把柄在那个人手里呢。
-
谢氏。
已经是深夜了，繁星满天，弯月相随，正是入梦的好时候，但总经理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谢斐散漫地躺在椅子上，随意把领带一扯，语气平淡，“进。”
助理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把一沓厚重的文件放在桌上，“谢总，今年公司的各种收益支出都在这里了，董事长让我请您过目。”
“知道了……”谢斐笑了笑，“你也辛苦了，这么晚还在公司，早点回去吧。”
助理微笑道:“下个星期要招标了，现在可不是要忙起来。”
谢斐才想起这回事，他按了按眉心，头疼的道:“我差点忘了，这次G市招标，谢氏派谁去的。”
旁边的助理眼皮一跳，恭恭敬敬的给他倒上茶，放在他面前，试探的开口道。
“总经理，董事长的意思是……”
“想让您去历练历练。”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