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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狼狈(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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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爹今天咱们不去打猎吗?”
腰间的挂着的铃铛响个不停,山路上,赵于役背着一把用布裹好的柴刀走的满头大汗,在他前面不远的于役爹则背着一个大包裹,腰上同样一串铃铛,一截枪杆从包裹里像一条腿似的伸了出来。
今天赵于役他爹带他走的是山林里前人开出的大路,这让赵于役很奇怪,因为平日里他看那些叔叔伯伯上山打猎挖陷阱都不会走这条路的啊?而且他爹背的那个包裹虽然大,却也只装了点粮食和一把枪和一把匕首,其他的都是拜祭青木神要用的东西。
“今天是让青木神认识你的日子,不好沾血腥。”于役爹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珠,有点诧异地回头看了赵于役一眼:“那些小子没跟你说过?”
“第一次进山拜青木神的事不是谁都不能说嘛?”赵于役气喘吁吁道:“说了会不受青木神待见的——他们好像都挺信这个的。”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这时候倒是守起规矩了。”于役爹笑骂一声道:“你们倒还真信啊?”
“是他们信。”赵于役不满地反驳:“再说这些规矩不还都是那些叔叔伯伯告诉我们的?”
“这话让你那个先生听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板子。”看了下天色,于役爹又严肃道:“反正信了也没有什么坏处,你们就当真的听吧。”
“……”
这样也可以哦……
话还没出口,赵于役想到自己那时见到的那只巨大的狼,咽了口唾沫,他把话咽进肚子里去,自己这小身板可不够那只狼两口的……
要不自己也装作信一下?
父子两人沉默地继续往上走,两人从早饭后出发,走到现在细碎的阳光已经笔直地穿过了山林,落在茂盛的灌木上。
赵于役喝了口水,看了看前面,被藤蔓和灌木占了大半的山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完一样。
“哟!赵二哥!带儿子祭山神去啊?”
赵于役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的男人歪着身子跟他们打招呼。
“哦,赵老弟。”于役爹停下脚步,笑着应了一声。
“这天儿可真热啊。”男人挠了挠后颈,衣服一散,露出一片瘦嶙嶙的胸口,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这些畜生,大的小的,近些日子都不怎么出来了啊,我做的那几个陷阱还啥都没有呢!”
听到这个人说连幼崽都抓的时候,赵于役心里“咯噔”一声,他看向他爹的脸,于役爹黢黑敦厚的脸上却没显出什么特别的神色来。
“哦……这样啊。”于役爹说道:“天热都这样,等晚上不就都出来了么……”
“倒也是。”“赵老弟”咧开嘴:“我这也就着急啊,有官老爷跟我要幼兔皮做围脖呢!”
“有人收那是好事呢……”
听着两人的对话赵于役的心情却愈发不好起来。
好容易那人走了,赵于役看着两旁的山林,心里总觉得哪里不是滋味。
于役爹却没怎么样,他带着赵于役继续走,却改变了路线,用柴刀划了两下,在灌木里开出了一条路来。
“呼……于役你听着……”于役爹在前面挥着柴刀开路,赵于役则默默跟在后面:
“以后离那人远点啊。”
“哈?”赵于役正在发呆,闻言不由得有些发愣。
看到儿子的傻样,于役爹笑了起来:“那家人是外来的不知道规矩,再加上他们有门路,官府跟他们订东西就跟肆无忌惮了,杀生不绝的道理怎么也不懂,早晚惹得山神发怒……找到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赵于役就见他爹一头钻进了一片长草里,他伸着脖子看去,却见他爹已经拿了个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拿到了。”于役爹把那东西放到于役手里,就又背起包裹转头拐进了大路。
“这是……”赵于役看着手里盘成一卷的钢丝皱起了眉头,他倒是见过这东西,听说有些猎户就是这样在捕兽的夹子边用这个再做个套,这样若是有幼崽跑过来就会连幼崽一起捆住。
“爹,那被发现了咋办?”
赵于役捏紧了钢丝问。
“我只是拆了小夹子,大的那个没动,放心好了。”
赵于役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一路上,他们两个人又陆续拆了好几个这样的小夹子,最后,一片空地出现在了赵于役面前。
“这就是咱们拜青木神的地方了。”
于役爹的神情变得严肃,他从包裹里掏出香炉什么的,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然后跪了下去。
“于役你也来跪下。”
闻言,赵于役便上前跪在了于役爹稍后一点的位置上,学着他爹的样子对着香炉拜了又拜,心里想着那只灰色的狼会不会就躲在某个草丛后面看着他们两个。
本来赵于役还以为祭拜山神会很麻烦,但到最后也没花多少时间,无非就是上上香然后说几句“求保佑”之类的话。
拜完神,于役爹坐在一旁抽烟,准备歇一会就带赵于役回去。
赵于役则继续看着天发呆,所以自己以后就要在那只灰狼的手下混饭吃了?
沙沙……沙沙沙……
身旁的草丛突然动了动,赵于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随即一个小小白白的影子出现了一瞬,然后就躲在一片草丛里不动了。
兔子?不过这时节有白兔子么?
赵于役看了一眼他那个正悠闲抽烟的爹,起身顺手把柴刀拿在手里,悄悄地向着身后的地方走去。
赵于役虽然不是很喜欢打猎,但毛茸茸的活物他还是很喜欢的。
“于役,怎么了?”
此时于役爹注意到了赵于役的动静,微微坐直了问道。
“嘘,有只白兔子?”赵于役紧紧盯着前面的草丛,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白兔子?”于役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突然觉得不对劲:
“于役!回来!那兔子……”
“啊?”
于役已经扒开了草丛,一只只有他两拳头大的白兔子正蹲在草丛里直勾勾地盯着他,那黑黢黢的眼睛就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一般。
赵于役突然觉得有些头晕,脚下不下心一个踉跄,向后面倒去……
“于役……”
爹的喊声还没听清,赵于役便突然看到了一个硕大的身子扑了过来,随后就是一股难闻的腥膻气铺面而来。
“!”
赵于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看到了一张遍布利齿的血盆大口,每一根牙都仿佛是犬齿,而且不是上下两排,而是整个嘴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锋利的牙齿!
“当啷!”
赵于役一开始拿在手里的柴刀正好堵住了这只奇怪兽类的嘴,刀柄的位置也拦住了即将要拍到他头上的那只类似狗的爪子。
这只兔子变成的兽类力气很大,才十几岁的赵于役根本和它比不了,被牢牢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此时于役爹也到了跟前,他抡圆了胳膊,匕首却没落到这只“兔子”身上——它的一只爪子突然变得特别大,匕首砍在上面完全没有用。
“兔子”一挥爪子,于役爹就被掀翻在地。
“爹!”
赵于役喊道,一时间却也无法从这东西身下脱身,于是他索性心一横,松开一只手快速抱住了这东西。
刚刚触碰到这东西,赵于役就觉得自己仿佛抱住了一块裹着柔软皮毛的生铁一般,赵于役抬腿用力蹬了一下地面,他跟这只“兔子”就双双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幸好因为这里常年都有祭祀山神,所以空地附近的树木并不多,要不赵于役非摔个头破血流不可。
赵于役只觉得自己听到了爹喊他的声音,但他滚过灌木的声音和那东西的嘶吼声太响,什么都听不见,只觉眼前是色彩斑斓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抱着那只动物滚了好一会,终于,在一个小断坡那里,一人一兽停了下来。确切地说,是赵于役一个人停了下来——一条藤蔓缠在了他的手腕上,而那只野兽则摔在了下面的一块石头上不知死活。
“小子,放手。”
此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但赵于役握着藤蔓的手却更紧了。
放手就摔死了好吗?
“喂,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快放手!”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而且,不知为何听起来很熟悉。
赵于役闭着眼,只觉脑浆都被搅在一起似的。
“你这人类!”那声音似乎有些生气了。
就在这时,于役爹焦急喊他的声音终于清楚地传进了赵于役的耳朵里,还在犹豫的赵于役小小的应了一声之后便手一松,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