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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养在深闺人未识 ...

  •   除夕夜,一大家子聚了一会,又各自回到自己的院落守岁。半夜,下起了雪,竟是难得的大雪。沸沸扬扬下了一晚,第二天却要起早给父亲和大夫人请安。可把侍书那个小家伙困坏了,我只能笑着摇摇头,让她回去睡觉。
      父亲的面没有见到,他让侍女给了我一套文房四宝。大夫人那母亲没有去。我看母亲走的匆忙没有管我的意思,便自己来了。大夫人这几个月来为我请了医女,平日里的药都是上乘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道谢。
      大夫人听到我的道谢点头微笑,召我去她身边坐着。
      “过了年,小十二可是十一岁了?”
      我点头。
      大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是大姑娘了。”
      寒暄几句,我也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院落里。
      初二,出嫁的姐妹们回来了。侍书闲不住,想去和几个小姐妹一起玩。我在屋子里呆的太久,也想去看看。结果,侍书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手里还捧着一个暖炉,她玩了一会雪就跑来问我冷不冷。我有些愧疚,我这突然的决定害她玩都不能尽兴。我便说我要回去,她想送我,我摆摆手说不用。这小姑娘纠结了好一会,才放我一个人回去。
      我慢慢地走着。这天气真的太冷了,胸腔伴着呼吸一阵一阵地疼着。
      “是你?”我抬头,看见乞巧节遇见的青衣少年。
      “在下江之卿。”他行了一个礼,我也福福身:“三姐夫。”
      他有些诧异:“你是瑶儿的妹妹?”
      我点头:“我排行十二。”我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了。”
      他又向我行了一礼,我匆匆地走了。
      没想到赢了香囊的青衣少年竟然是三姐的夫婿江之卿,他们倒是有缘。
      这也难怪三姐在中秋时那般威胁我。我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和他有过一段缘故呢?我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在三姐眼里,我就是有心的人吧。
      刚回到屋里没多久,大夫人的侍女请我去大夫人那。我换上我刚脱下的一身行头,跟着她去大夫人那。
      屋里只有大夫人和三姐在。
      “刚刚听你三姐夫说,你和他还曾经有过一段渊源?”大夫人装作不经意地问。三姐那毒蛇般的目光向我射来,我不禁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江之卿害死我了!
      “只是乞巧节偶遇,并没有渊源。”我垂下眼帘,假装三姐没有看着我。
      “说来也巧。”大夫人拨弄了一下暖炉里的炭,“你三姐夫有个弟弟,年龄与你相仿……”
      “娘!”三姐急促地打断她的话。三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恶毒和些许的不甘,“江之流那个病秧子没几年光景了。你要十二嫁过去是把她送给江之流还是给江之卿!”
      “胡闹!”大夫人呵斥她。
      三姐气不过,转过头来骂我:“你这个狐媚子,真真是不知礼义廉耻!和你那个娼妓馆子里的娘一样,尽使下作的手段!”
      “够了!”大夫人真的生气了,“十二你先回去。”
      我福了福身,连忙出来。三姐尖利的声音仍然不依不饶:“我说错什么!姐妹共侍一夫,她想的出我还丢不起这脸!”
      这件事很快传到母亲耳里。她冲进我的房间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说:“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可你莫要拖累我。”
      原来我只是拖累……我呆呆地捂住我被打的脸,许久都未缓过神来。
      因为三姐的反对,我最终还是没有与江之流定下婚约。幸好幸好……若是真定下亲,我的日子怕是比在家里更难捱。
      开春四月,父亲病故。对外说是咳疾,实际上是不光彩的马上风,死在他最疼爱的九姨娘身上。
      大夫人雷厉风行地操办起后事。
      九姨娘和十姨娘没有子嗣,“自愿”给父亲殉葬。孩子成家的姨娘们纷纷让自家孩子接出府。而我,坐上马车投奔在长安的叔父。
      临行前,大夫人细细叮嘱我各项事宜。我没忍住问她:“我母亲……”
      “我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遣散费,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我对大夫人行了一礼:“谢谢大夫人。”大夫人叹道:“原先想让你与江家定亲,可你三姐那个态度你也看到了……唉,委屈你了。”我心里冷笑,面上还是装作乖顺:“多谢大夫人为我费心了。”
      我坐上马车,一步一步远离了我的家乡。所有好的与不好的回忆,我都留在这了。我的母亲也留在着自生自灭吧。我想到自生自灭这个词,心里感觉痛快,过了会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身边熟识的人只剩下侍书,同行的一些粗使婆子毛毛躁躁又唠唠叨叨得厉害。她们嘴里的话颠三倒四常常带着不干不净的词,又嗓门奇大。侍书受不了,气得蹲在一角用手捂住耳朵。
      到了叔父家,才发现宗亲的女孩子都送来这里。叔父不常露面,婶娘对我们很严厉,让我们学的东西却都是最好的。我在叔父家不仅接着学着我的琵琶,还正经学起了跳舞与作诗。
      婶娘每天都会和我们说:“一切都要为了杨家!”她强迫我们必须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并且以这句话为行事原则。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用来结党的工具。
      婶娘让我们样样都学,又挑出几样自己擅长的重点学习。而这一切,为的是投某些人所好。
      除此之外,叔父家还有一个人工开凿的温泉。温泉里泡着婶娘调的药材,这些药可以调养我们的皮肤,比起旁人更加白嫩细滑。据说,药方会在我们出嫁的时候写给我们。
      我们在强大的压力下渐渐麻木。年长些的姐姐一个一个嫁出去。她们换来的,是朝廷上每一个动向,杨家都能了如指掌。杨家里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的背后,不知是多少女孩儿牺牲自己构建的情报网。
      不仅是我们,我们随身的侍女们也收到同样苛刻的教导。婶娘说,这些侍女日后很有可能成为我们夫君的妾,会成为我们在各自府中最强有力的帮手。
      侍书起初受不了这样的教导,每天晚上偷偷跑来找我,抱着我哭。她的资质在那些人中不算好,成天受到那些师傅的斥责。后来,她也在这种调.教下失去了她原有的天真活泼,换上刻板冷漠的样子。
      每月只有初一十五,我们才被允许上街上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侍书一直盼望的日子。每月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在我身边,稍稍放松一下自己。
      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叔父家的东西都算很好的了,而且婶娘不让我们在外乱吃东西。
      十六岁的三月十五,我们打算去城郊的娲皇庙。三月初一到三月十八,娲皇庙都在庆祝娲皇氏的生辰。初一那日实在是太热闹了,人群从山上一直排到山下。所以我和侍书只能在这稍微人少些的十五来。
      我们正要上山,就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小少爷过来。那个小少爷也不耐烦那些人跟着,生着气说:“你们别跟着我。”结果那一大群人还是在后面跟着。他只顾着生气,没留神脚下的台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噗嗤。”侍书没忍住笑了一下。那群人推推搡搡,声音挺大,早就把侍书的笑声掩盖了。可那小少爷却神奇地看向我们。
      我上前一步,把侍书护在身后。
      谁知,那小少爷竟眼睛放光,两三步跑到我身旁:“你是谁家的女孩儿,长得好生漂亮。”
      我本以为他是听见侍书的笑声,结果并不是。又看他那副有些流氓的样子,连忙往后退了退:“我是娲皇氏的女孩儿。”然后赶紧拉着侍书往山上走。
      如果是婶娘在这,一定会狠狠地训斥我一顿。在她眼里,这一定是大好的攀龙附凤的机会。
      可是看那大少爷的衣冠和那一大群的亲随,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我这辈子都攀附不上的人物。况且他刚刚那副登徒子的样子,也不是什么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山顶上的人还是挺多的,避开那个小少爷还算容易。
      我静静地跪在娲皇氏前,上了柱香。
      我没有什么心愿好许。我的生命还没有到我自己手里过,财富是他人给予的,姻缘是他人决定的。若是能够脱离这看不见的笼子,我再来许愿吧。
      侍书跪在我身旁,一个劲地嘀嘀咕咕着。若人人都像她这样,也不知道娲皇氏忙不忙得过来。娲皇庙可买平安符寄在这,待到一年后再取。我给侍书买了个玉牌寄着。
      我其实很没用。我虽然比侍书大了两三岁,但是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就像今天,侍书若是被他们抓住,我哪怕是说出杨家这个对我而言最大的靠山也于事无补。
      所以,我只能寄托希望于神明,保佑我这个最亲的人能够平平安安。
      所有的苦我受着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未来了。
      我看着侍书的侧脸,像是把毕生的幸福都送给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三姐那些话我翻出了我一直看不下去的《穆.斯.林的葬礼》。
    《穆.斯.林的葬礼》那一段真是让我的爱情观和道德观各种交锋。感觉排斥又无法评价任何人。
    连骂句渣男都不能理直气壮,太烦了。
    穆.斯.林都能被屏蔽?我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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