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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忌悔番外《花好》 ...

  •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这是殷素素为张翠山殉情之前,最后对张无忌说的一句话。

      这句话张无忌记了十多年,发现他娘亲果然没有骗他。

      朱九真生得美艳无方,差点儿要了他的性命;周芷若生得丽色无双,在光明顶上捅了他一剑。

      他认识的女子不多,但大多貌美,也大多都想利用他,或是直接就是想杀了他。

      其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最是难缠。

      张少侠还记得第一回见到那个小妖女的情景。

      那会儿他和杨不渝在明教总坛追着成昆迷了路,莫名进了一间精致温馨的卧房。

      门外传来少女怒气冲冲的声音。

      “我杨不悔今天就除了你这个祸患,再去向爹爹请罪!”

      杨不悔,杨不渝。

      听起来像是是一对兄妹的名字。

      他们便走出门去查看。

      锦衣少女月容花貌,白皙的小脸儿因为气氛而染了些浅浅的绯红色,像是一层上好的胭脂。

      张无忌隐约觉得她像极了那位当年在武当山上怜惜地抱住他的姑姑。

      但是他又清楚的知道不是。

      纪姑姑是温柔婉约的,是天上月水中花般的婉转。而面前的姑娘鲜活可爱,让他想起昆仑山谷中,一只灵动温顺的小鹿。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只需要最初时相见的那一眼而已。

      就像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她是不渝的妹妹,是纪姑姑的女儿。

      就像他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和芷若蛛儿,或者其他任何女子都不同。

      就像他只看一眼,就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后来她又拖着他一起去给大殿外的天地风雷四门门主报信,她别别扭扭地问:“喂,小骗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少侠张了张嘴,忽然觉得那个随口胡诌的“曾阿牛”难听得很。

      若是她觉得嫌弃了该怎么办?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没道理,嘴上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回答出那个从来不敢示人的名字:“我叫张无忌。”

      小姑娘果然笑了,杏眼儿弯弯地夸奖他:“无忌?这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就也跟着笑了一下:“是啊,你不悔,我无忌,听起来像是一对。”

      身边的女孩子心思单纯,没觉出有什么不对,还跟着附和两声:“是啊是啊,听起来像是一对,般配得很。”

      张无忌腾地就红了脸。

      他低下头去,没看见身边人捂着嘴偷笑的样子。

      他们回来的时候,杨不悔收了玩笑,突然很认真地对他讲:“张少侠,你肯在这种时候来帮我们,真的非常感激你,可是……罢了,过了今天再说吧。”

      说完叹了口气,面上又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进了殿门,对着她爹爹甜甜地笑,一边小声地宽慰他。

      张无忌在门外望他们,暗暗想着,这当真是个极好的姑娘。

      后来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他因为些缘由受了点儿伤,明教中多是些粗糙男人,只为不悔和她的婢女小昭是心细的姑娘家。

      不渝伤的重,小昭姑娘便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杨左使的宝贝女儿只能硬着头皮地过来看顾他,少女生疏地将汤匙递到他嘴边时,他红着脸无措地拒绝:“不用了,不悔妹妹,我自己来就可以。”

      小姑娘也来了脾气,将碗一搁,瞪着眼儿看他:“臭小子,你叫谁不悔妹妹呢?”

      少年傻了眼,磕磕巴巴地回答:“这……我比你年纪大些,你又是不渝的妹妹,我跟着他叫一声妹妹也没有不妥……吧?”

      “不不不,不能这么算。”她的声音清脆动听,一张口吐莲花的小嘴让他想起杨不渝挤兑人时的模样:“你看呀,我爹爹是明教的光明左使,你外公是白眉鹰王,我爹爹与你外公才是平辈,你怎么能叫我妹妹呢?”

      张无忌傻了眼:“嗯……那应该叫你……”

      “你就该叫我杨姑姑呀!”她拍板定音,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决定,嬉笑着凑过来,非要让他唤一声姑姑。

      她其实也没离的很近,只是女孩子身上似乎有什么清淡柔和的香气隐隐约约地袭来,绵绵密密像一张网,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张无忌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比阳光更明亮的光彩,随了她的意,轻轻叫了声:“姑姑。”

      她踮着脚拍拍他的头,答应了一声,故意打趣:“诶,乖孩子。”

      再后来呢?

      待他和杨不渝身体养的差不多时,杨逍带着明教上下所有人跪在地上请他做教主,他吓了一跳,推辞说不敢不敢。

      “少侠居功至伟,如何不敢呢?”

      “明教密道只有教主能进,少侠今日若是不肯,我明教恐怕气数已尽。”

      “谢逊是你义父?那正好了,既然狮王不在,那由他的义子待掌教主之位,是再合适不过了。”

      杨家人都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杨左使更是除了武功最厉害的就是嘴巴,三言两语就把他说得哑口无言,张无忌垂死挣扎,指了指边上幸灾乐祸的杨不渝。

      “那他呢?”

      白衣公子笑着摇摇头:“我与你可不一样,我是来救我爹爹妹妹的,私心大得很,现在我娘亲也回来了,我们一家终于团团圆圆的,我可知足了,你别拉上我啊,我没那个能耐的。”

      “我算是陪你来的,更是不足挂齿,你没这个能耐不也把六大派都打退了?”

      向来耿直老实的张少侠终于机灵了一回,无论怎么样都得把他一起拉下水。

      韦一笑一拍大腿在旁边跟着起哄:“对呀!咱们小杨公子不也是救教的恩人嘛!怎么当不得?要我看,要不就二位公子一起吧!”

      杨逍沉默了一会儿,单膝跪地对着两个少年行礼:“杨逍,拜见教主。”

      杨不渝吓了一跳,赶紧把他爹扶起来,无奈地对着张无忌道:“好吧,只是我这人散漫惯了,你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张无忌知道他的能耐,如释重负地笑了,将手伸出去:“匡扶汉室,惩恶扬善。”

      他也抬起手回应:“好,匡扶汉室,惩恶扬善。”

      少年们的手扣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两人相视而笑,从此中原明教迎来了年轻的首领,他们将会一同带领天下走向崭新的未来。

      他们的名字载入史册,史官手下轻描淡写的几行墨迹,是百姓歌颂,后人赞叹的功德,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天下,赌一个前程未卜的信仰,是怎样的沉重和迷茫。

      张无忌记得那天中午,他们终于能够像从前说的那样,举杯痛饮,然而杯中之物藏着多少欢喜多少痛苦,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他迷茫地看着天空。

      坐忘峰上清净,不似光明顶的恢宏大气,连天上的云看起来都比别处更洁白。

      “不渝,你说我能做好这个教主吗?”

      “你就是想的太多,顾虑的也太多。”白衣少年已经微醺,摇摇头道:“能与不能,不是如今你我该想的,既然身在其位,就要殚精竭虑,言出必践。”

      这人一向是聪明通透的。

      就像那日光明顶上,他作为新的教主,三令五申,约法三章,言明各种厉害关系分析许多情势条件,到了杨不渝那儿,却只摇着扇子说了一句:“我没别的要求,只想说各位,别再找我爹爹的不痛快,不然大家都不痛快。”

      那时韦一笑等人面面相觑,颇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他在边上觉得哭笑不得。

      如今却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团圆喜乐,那去做就是了。

      不像他,连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都不清不楚。

      “不渝啊,多谢你了。”张无忌轻轻开口:“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你这般逍遥自在的人,能陪我走这一道,辛苦你了。”

      白衣公子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有微风拂过他的衣角,灰衣裳的姑娘就从角落里走出来,拿着薄毯细心地盖在他身上。

      杨不渝睁了睁眼,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嘀咕了一声“小昭”就又睡了过去。

      小昭先是温柔地答应了一声,才走过来对着他道:“张公子,我家公子醉了,我送您出去吧。”

      张无忌赶紧摆摆手:“不麻烦小昭姑娘,春日风寒,你还是留下照看不渝吧,坐忘峰我也来过几次,自己下山就好,不碍事的。”

      小昭想了想,点点头,将他送到院子门口,张无忌突然开口问她:“杨伯伯和纪姑姑呢?”

      小昭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答:“夫人身子不好,老爷正在陪她喝药呢。”

      从前见到厨房都要皱眉头的男人,如今为了心爱的妻子日日亲自煎药做饭。

      杨逍情深,明教人尽皆知。

      张无忌点点头,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轻声道:“哦,是吗?那样很好。”

      小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位少年得志的新教主并不开心。

      她摇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走,怎么会不开心呢?明明如今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应该是很欢喜吧?

      院子里的杨不渝应该是醒了,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小昭就没心思去想其他人,连忙转身回去了。

      其实说不上是不开心,张无忌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些想家了。

      他从小时没了父母,如今已经不大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却记得他们的情比金坚,生死与共。

      就像是杨伯伯对纪姑姑,就像是不渝和小昭姑娘。

      他很羡慕。

      他心里装着事情,脚下胡乱地走,等再回过神来,已经是置身于一大片桃花林中了。

      杨左使的独女喜好机关术,杨逍爱女心切,为她在昆仑高山上种下了上百棵桃树用来排阵练习,名唤其华院。

      杨不悔就住在这里。

      没想到还真的迷了路。

      张无忌苦笑一声,他听杨不渝讲过,他妹妹院子里的阵型日日不同,若不是她愿意,误入其中的人谁也别想出去。

      看来只能等不渝睡醒之后来救他了。

      正这么想着,脑袋上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砸了一下。

      张无忌回头去看,看见白衣裳的少女坐在高大的桃花树上,对他盈盈一笑,人比花娇。

      人面桃花相映红。

      张无忌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姑娘坐在树枝上,脚上穿了一双绣着蝴蝶的锦缎短靴,雪白的衣裙垂下来,随着她一晃一晃的腿而微微摇曳,像是个误入凡尘的山精灵魅。

      她手里拿着枝小树杈,树杈上面缺了一小块,应该是方才为了砸他用了。

      杨不悔笑着问他:“喂,小骗子,你做什么呢?”

      她总觉得是他当初故意撒谎骗了她,一直也就这么叫了。

      张无忌其实挺喜欢她这么叫的,自从他做了教主,似乎身边的人都离他远了些,他们都不会再与他开玩笑,他说些什么,别人也只会恭恭敬敬地拱一拱手,回一句教主英明。

      他不想要什么英明,不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疏远。

      可是从前太师傅也教过他,高处不胜寒,这是他必须要承受的。

      唯独杨不悔,好像从来没把他当做教主,依旧是开心了就叫他一声无忌哥哥,不开心了就臭木头小骗子地换着说。

      这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

      从前她叫他小骗子,他总会解释两句,这一次却没有,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些心有鬼胎。

      他想驱除元室造福天下,想回到冰火岛去看义父,也想天高水长地游历天下。

      想跟她一起。

      此心安处是吾乡。

      桃花纷纷扬扬地拂过,所有的不安和孤独尘埃落定,蓦然回首,他看见灼灼桃夭,看见花开正好,看见他的故乡。

      当天夜里杨不渝睡到一半,被张无忌从被窝里拖起来,两个人坐在庭院里吹冷风,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了一大堆诸如你是不是乾坤大挪移遇到了瓶颈啊之类的问题。

      身边的人面色凝重,皱着眉问他:“你说……不悔喜欢什么样的夫婿呢。”

      杨不渝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处理了一下“我如花似玉的妹子被我最好的兄弟盯上了”这一复杂信息,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那天夜里坐忘峰上似乎一直有什么叮铃咣啷的声音。

      像是谁把谁狠狠地揍了一顿。

      第二天张教主顶着一副乌青的眼眶,尴尬地解释是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众人看了看明教数丈宽的大门口,觉得一定是因为教主为了明教夙夜忧叹才一时不查,在心里又是一番赞叹感动。

      后来顶头上司上门提亲,自家的窝边草被兔子啃了,老父亲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也咽不下去,左使夫人劝了许久,方算是勉强点了点头。

      左使嫁女,教主娶妻,武当和明教的金银珠宝流水一样送到了坐忘峰。

      婚期敲定之前,杨不渝带着壶好酒,独自去了其华院,他妹妹扑过来笑着挽住他的手,问他哪件嫁衣更好看些。

      杨不渝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他爹爹那种又心酸又高兴的心情。

      他笑着回答:“不悔穿什么都漂亮。”

      杨不悔就撅着嘴说他骗人,哪儿有人这么敷衍的。

      杨不渝拉着她坐在院子里小酌,桃花已经谢了,苍翠的枝叶繁茂,葱葱茏茏地遮住了天上细碎的星光。

      “不悔,你真的喜欢无忌吗?”酒壶空了一半,他斟酌着措辞:“若是旁人,我自然没有二话,可是你是我妹妹,我总得多说几句。”

      “我与他相交十年,对他也有些了解,无忌这个人……人品心性样样都好,可是唯独在感情这方面有些优柔,他总是不想伤害任何人,却往往会伤到身边最亲近的人,你……”

      “哥哥,其实一开始我觉得张无忌这个人是个傻子。”杨不悔笑着打断他:“怎么会有人被人捅了一剑还能原谅对方不怪她呢?”

      “后来我又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可能保护我心爱的人。”她似乎是叹了口气:“可是如果说别人拿着你,拿着爹爹和娘亲要挟我呢?我也并不敢保证会有更好的办法。”

      “将心比心,其实那位周姑娘很幸运,因为张无忌不怪她。”

      女孩儿的侧脸轮廓温柔,带着些孤注一掷的勇敢:“哥哥,我从小喜爱机关术,事事都要机关算尽,可是这一次,我想赌一把,赌他无我不欢,赌他绝不负我。”

      张无忌原本是想来看看她睡没睡,如今站在门口,看见月色下她坚定的目光,忽的想起那年在汉中的故事。

      他千里迢迢地去见她,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却一时紧张说错了话,惹恼了她。

      杨不悔好几天不理他,张无忌急得团团转,整日跟在她身后道歉说好话,终于在七夕节的那日,傲娇的少女勉强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与他一起出门去走走。

      汉中的城门口有一颗粗壮的桂花树,听说已经有几百年的树龄,八月丹桂正好,他们并肩坐在城楼上,看着远处长街上的熙熙攘攘,灯火通明。

      好几天不肯正眼看他的姑娘突然对他说:“你把我头上的簪子拿下来。”

      张无忌喜出望外,立刻便抬起手将那支碧色的簪子拿了下来。

      簪子是他认识她开始,就一直见她戴着的,玉色极好,月色下好像是有晶莹的水头缓缓流动。

      “再为我戴上。”

      他不懂为什么这般,却还是依言照做。

      张无忌没问,杨不悔也什么都没说,只依偎进他的怀里,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渐渐睡着了。

      七夕的风和坐忘峰上的一样柔和,三月芳菲盛,八月桂子香,汉中城楼上和桃林小院中少女的神情慢慢重合。

      那些过往人事皆成云烟,所有漫漫的将来,只有你。

      你我相逢于危难和意外,一路一起走过所有的艰辛坎坷,万幸繁华褪去物非人是,从此不离不弃,一世长安。

      终于花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忌悔番外《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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