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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鬼面 ...

  •   “时辰不早了,一会儿就走。”杨逍却像是安下心来一样,收回抚在她发上的手,自言自语一般:“就这么定了。”

      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女儿的模样,他女儿喜欢编小辫子,一绺一绺的,俏皮又可爱,像她娘亲一样美。

      还有那支碧色的簪,是他爱而不得的痛。

      他决绝地站起身就要走。

      杨不悔自然是不依的,连忙紧跟几步,带着哭腔问:“爹爹是嫌不悔拖后腿,所以要把不悔送走的吗?”

      杨逍低着头看她,这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她一哭,他就觉得心都要碎了。

      可是,他不怕死,却不能让女儿陪他一起死。

      她还那么年轻,是个那么可爱的姑娘,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会遇见许多的人,许多的事,有她爱的,也会有她讨厌的。

      他其实不太放心,他是她爹爹,怎么能放心呢?

      但是他也知道她的女儿一直很勇敢,这一点亦很像她。

      于是他不看她噙着泪的眼,狠着心将她的手扯开,说出冷漠的谎话:“对,我就是嫌你拖后腿了,赶紧走。”

      “爹爹,我们,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共进退的,这次,这次也不例外呀!”她爹爹铁了心要扔了她,杨不悔顾不上哭,只能绞尽脑汁地哀求他:“爹爹,你别让我走,不悔不会拖后腿的!”

      他闭了闭眼,冷声道:“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杨不悔依旧坚持:“爹爹从小教不悔勇敢不低头,这次也是一样,不悔与爹爹一样,生是明教的人,死是明教的鬼,我与爹爹,和明教同生共死!”

      少女的声音掷地有声,让他想起她的母亲。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也是一脸无畏地对他说:“若是牺牲我一个能替天行道,我就是死了也甘愿。”

      不能想,不能想,外头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他现在不能垮。

      反正……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他摇摇头,面上带了点儿柔软欣慰的笑:“乖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是爹爹一辈子最骄傲的事。”

      杨不悔破涕为笑,急急问道:“爹爹,您答应我留下来了?”

      外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塞克里走进来拱了拱手:“左使,五散人他们回来了。”

      杨逍深吸一口气,再没有时间能让他与女儿多说两句话,他负手出门,对塞克里道:“不许让小姐离开这间屋子,更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备好车马,等我的命令,送她离开。”

      杨不悔见他没有改变主意,又想追过去争辩,这一次爹爹却没给她机会,他径直离开了。

      他最忠心的属下拦在她面前,半分不肯通融:“小姐,左使说不许您出去。”

      杨不悔急得直跳脚,却只能在这间小屋子里干着急。

      光明顶圣火正殿,高位空悬,杨逍负手而立站在左下首的位置,看着周颠韦一笑等人并肩走过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上次与韦一笑不欢而散还没过几天,便又来了周颠一帮人,周颠是最讨厌他的,不知道又要骂他怎样难听的话。

      如今再没有一个人,肯在他被人讥讽后急红了脸,好像比他还难过似的,转过头又要装作不在意地对他说别在意,是他们不应该那样说你。

      罢了,无论怎么样,他们肯来,他还是应该感谢他们的。

      于是撑起一些笑容招待他们:“各位一路辛苦,杨某以茶代酒,敬各位!”

      那五散人中周颠彭莹玉等人皆站着没动,唯独布袋和尚说不得一进门便将他的乾坤一气袋往地上一扔,就地坐下了。

      那袋子鼓鼓囊囊,似乎是装了两个人。

      那被装着的两个人,自然就是杨不渝与张无忌两个了。

      且说数月前,张无忌与杨不渝分开后,一时不查又着了那朱长龄的道,被推下了悬崖,遇到了蛛儿,接着又被路过的峨眉一行人捡走之事自然不提。

      只说昆仑山下青翼蝠王韦一笑突然出现,抢走了蛛儿,张无忌心下大惊,恐怕自己这苦命的表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陨了性命,连忙追了过去。

      韦一笑轻功高绝,他又和殷野王争论几句耽搁了时间,自然是追不上,站在一处空旷的山石间干着急。

      正大声呼唤蛛儿的名字,背后却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无忌一惊,回头去看更是吓了一跳,竟然是一青衣玉冠的公子,戴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不清模样。

      如今六大派齐聚,鱼龙混杂,明教的五行旗又神出鬼没,正是引人警觉的时候,当下便推过一掌,打算先将这人擒住再说。

      谁知这青衣公子竟然侧身一躲,轻轻松松便化解了他的攻击。

      张无忌更是暗暗心惊,自他练成九阳神功,也算是武林中的佼佼者,这公子却毫不逊色,恐怕方才的灭绝师太也不曾有这样的身手。

      定了定心神,正要重新打过,却听那少年公子含着些笑意的声音:“无忌兄,不过短短几个月,便不认得我了吗?”

      张无忌听出那熟悉的声音,当下大喜:“不渝?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青衣少年取下面具,鬼面之下的面容目如朗星,剑眉入鬓,此时手中拿着把竹扇放在手心敲啊敲,带着些笑意看他,端的是一个芝兰玉树,俊美风流的少年郎。

      正是许久前便已经离开,此时应该身在汉中的杨不渝。

      “那日咱们分开后其实我也没走多远,因为碰到了我舅舅,他与我讲如今江湖上有一桩大事我应当知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应该也知道的,六大派意欲捣灭明教,联合围攻光明顶。”

      张无忌点点头,他被灭绝捡了放在队伍里一同赶路,自然是知道此事的。

      “于是我便把药交给我舅舅,麻烦他再折返回去,自己快马加鞭又赶了回来,其实我跟了你们很久了,只是那个女人在,我不想露面罢了。”

      他说的那个女人,自然就是当日在蝴蝶谷重伤纪晓芙的灭绝师太,张无忌也知道他的心结怨恨,此时只能默然,继而岔开话题:“那你此番回来,是想……”

      “我父亲和我妹妹还在那里,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青衣少年忽然一笑,用半调侃的语气对他说:“无忌兄,说来你是鹰王的外孙,便也算是半个明教人,怎么样?咱们同进同退这么些年,有没有兴趣再陪我一次?”

      “做什么?”

      “与他们讲道理应该是没什么用啦,所以只能打赢喽,你,我,就咱们两个,对六大派所以顶尖高手,去不去?”杨不渝把玩着那柄竹扇,轻轻巧巧地说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你可要想清楚,打不赢就要死在那儿了也说不定呢。”

      张无忌定定地看着他好似浑不在意的模样,不出所料地发现了一点点被藏的很深的期待。

      “你这说的哪里话。”他似乎挺不满他的劝阻,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你要做什么,我当然奉陪到底就是了。”

      他们一同长大,同甘共苦这么许多年,有些事情便不用多言,只相逢一笑,便泯含了所有的感激与情谊。

      杨不渝又将那面具戴上,张无忌便问他:“好端端的戴着个面具做什么?”

      少年笑笑:“你当初猜的很对,这次我舅舅也说我长得与我爹有八九分相似,如今情况未明,我贸然出面恐生事端,只能先藏一藏啦,也拜托无忌兄暂且别叫我的名字,唔……我听无忌兄一直对他们说自己叫曾阿牛,这倒是个有趣的名字,不如我便叫颜阿羊吧,牛羊成群,想来肥美的很。”

      说完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无忌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那一身清贵素雅的衣裳,他如今灰头土脸的,冒充一下乡间小子倒是还说得过去,这人穿成这样,再说自己叫什么阿羊阿牛的,也不知道谁会相信。

      无奈的摇摇头,罢了,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就由着他胡闹吧。

      两人正在说话,却听山谷间回荡一阵笑呵呵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圆脸的和尚正躺在大石上,他们二人到底是初出江湖,方才又一心都在叙旧上,竟然没发现他,想来这和尚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也不知道他看去了多少。

      那和尚见他们看过来,一个翻身从大石上跃下来,啧啧地围着他俩转了两圈,有些嫌弃道:“假面示人,看不出你这小公子年纪小小却有诸多说不得的秘密。”

      想来是没看见他的真面目。

      杨不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才认真观察起这个古怪的和尚来。

      只见那和尚疯疯癫癫地与张无忌打太极,一会儿说是韦一笑的朋友,一会儿又说蛛儿是殷天正的孙女,九成九是要被吸血而亡了。

      杨不渝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边思索。

      他是明教的人,认得韦一笑和殷天正,武功可称上乘的和尚,应当并非泛泛之辈,身上还披着个看不出什么材质的大袋子。

      应当是五散人之一的说不得和尚无疑。

      既然说不得和尚在此,听他们言语间韦一笑应该也没有走远,那么其他的四个散人也必定在附近。

      明教如今大难,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总不可能是来看热闹的。

      只有一个结论,他们是要上光明顶。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杨不渝的心思已经转了无数个弯,最终有了个主意。

      于是他特意去与张无忌搭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别担心,我方才过来时见蛛儿姑娘已经逃了……”

      余光却一直瞟着那说不得和尚,心里默默数着。

      一,二,三。

      那大布袋兜头罩过来的时候,他还来得及给自己调整个舒服些的角度。

      于是杨不渝和张无忌就这么“被”抓走了。

      他猜想得不错,周颠等人确实都在,他们将韦一笑救回来,又等他养伤耽搁了几天,这才并肩上了光明顶。

      韦一笑疗伤时,周颠他们在那边商量如何痛骂杨逍一顿,张无忌不敢乱出声,可也隐约感觉到这似乎是杨不渝有意为之,布袋子里黑漆漆的,他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好像是有点儿生气。

      他往那边靠了靠,轻轻哼了两声,意思是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杨不渝还在凝神听着外面那些人讽刺他爹爹,接收到张无忌的询问,只抬起手在他背上写了几个字。

      让他们带我们上光明顶,稍安勿躁。

      张无忌心下了然,便也放松下来,趁着这几天吐息纳气,运功疏通一下刚刚康复的双腿,以备之后的恶战。

      于是等他们真的坐在明教圣火正殿时,已经是三五天以后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明教没了教主,就会以你光明左使为尊,你就是想一个人说了算。可惜,谁会听你的呢?你调的动五行旗吗?其他法王会听的号令吗?”周颠大笑:“别提我们五散人了,我们五散人啊,根本就没把你这个光明左使,当成个什么东西!”

      张中笑了两声跟着附和:“对啊。”

      大殿明亮宽阔,不似他们藏身的地洞阴森幽暗,张无忌多少能看清点儿东西,侧过头看见那张青色的鬼面具,少年的面容藏在下面,不喜不怒,平静无波。

      只是他的手分明越握越紧,已经连青筋都露了出来。

      杨不渝听着外面那些人对他爹爹说的话越来越过分,而那人却始终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他才听见一道有些嘶哑压抑的声音:“各位若无意救教,便请回吧,杨某无暇与各位做口舌之辩。”

      那就是他的父亲了。

      他和母亲日夜思念的父亲。

      他低下眼帘,什么话也不说,张无忌与他一同长大,算是非常了解他的人,此时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直到打斗声渐起,应当是周颠不服气率先出了手,其他几人或自愿或被迫也都加入了战局。

      “彭莹玉,蝴蝶谷外,你忘记了当初答应过纪姑娘些什么了吗?”

      青衣少年终于垂着眼开口说话,嗓音冷淡,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低沉,竟然是分外的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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