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名昭著[娱乐圈]》小李飞貂

154、【154】三连胜

　　星耀盛典，势如其名，熠熠星光粲然了首都城半边天空。

　　大花生们看不太上这样的分猪肉奖，但盛唐财大气粗，圈内人情关系牵扯又广，还是有不少人出席，抬足了逼格。

　　小生小花们还得仰仗平台输出，不敢不给面子。四生四旦除了魏来和正在剧组拍戏的谷小雨全部到齐。新晋流量爆爆一个不少。

　　这种场合，自然成了比拼人气、排场、商业价值的大擂台。女明星是妆发礼服珠宝从头比到脚，男明星不遑多让，人均大牌超季配名表，从身高鞋底比到肩宽下颌线，尤其粉丝的应援和尖叫，绝不能输了阵。

　　红毯就是第一仗。

　　临上场，向芷岚给周之末佩上翡翠玉剑，整理了一下衣服，非常满意地拍他的背：“挺胸！抬头！自信点儿！我已经勘探过敌情了，等下放心大胆走，你就是今晚最帅的崽！”

　　周之末打趣她：“你确定不是经纪人眼里出宋玉？”

　　“我周怎么着也更像兰陵王吧，又帅又能打。”范却奇笑吟吟走上前来。

　　周之末一见他也乐开了：“你还潘安呢，今天一路过来半条街都是你粉丝应援，掷果盈车也就这架势了。”

　　范却奇皱皱鼻子：“只要不是卫玠就行，活活被围观看死，太惨了。”

　　管嘉柏跟在后头也被逗笑了：“别商业互吹了，你俩一个宋玉一个潘安行了吧。回头弄部戏你俩演演，红白玫瑰绝世美男什么的。”

　　周之末抖抖一身鸡皮疙瘩：“你们经纪人都是一个彩虹屁培训班出来的吗？”

　　向芷岚道：“真的可以，现在H站有个你俩的拉郎配特别火，神雕侠侣。”

　　周之末莫名其妙：“那不是杨过和小龙女吗？”

　　管嘉柏笑了笑：“你俩要早点组个CP，也不至于成天被姓甄的拉去炒。”

　　说着抬起手，向芷岚同仇敌忾地跟他击了无比默契的一掌：“友军！”

　　周之末奇道：“他还拉范范炒cp？”

　　“岂止？”向芷岚冷哼，“他和你的剧本是《还珠阿哥》，和陈桦是《追光者》，和魏来是《霸道顶流为我铺路》，和小范是《睡在我上铺的舔狗兄弟》，四子夺淇，人人都爱他，呕！”

　　“炒cp要是双方搭伙互惠互利也就罢了，像他这种踩着别人捧自个的，还得罪遍所有同期，真tm活见鬼！”管嘉柏看来也是苦不堪言，“抢戏，低价抢商务，连粉丝名都要抢。明明是小范先火，粉丝先取名骑士，他红了之后硬抢去用。”

　　“你是不知道，之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倒苦水，周之末听得头大：“怎么还不叫我们啊？刚才不是让准备上场吗？”

　　这一问大家也奇怪了，站这唠半天了，还没轮上走红毯。管嘉柏叫了个工作人员来问。

　　那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不知道啊，好像…前面堵着了……”

　　向芷岚和管嘉柏对看一眼，了然于心。得，又是哪几位祖宗憋着不肯上抢压轴呢。

　　“什么玩意儿！老娘来就够给他们脸了！”一声娇叱打破僵局，细高跟踩出一路冲天怒火。

　　几人齐齐看去，一身美艳红裙，长卷发泼墨胸前，正是当红花旦陈子楚。

　　陈子楚生在皇城根下，典型的火爆大妞性格，不知什么人撞到了她枪口，被一顿炮轰：“人双料视帝满贯视后几个前辈都在，还想压轴，他配吗？天天吹牛逼吹得还真当自个儿戏骨了！？给老娘洗脚都是抬举了他！”

　　向芷岚偷瞄管嘉柏，小声问：“她骂谁呢？”

　　管嘉柏努努嘴：“女明星争奇斗艳的事儿呗。”

　　周之末知道她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女明星。当年陈桦还没红，陈子楚演女主，他演侍仆，戏里就给她洗过脚。

　　“楚楚姐。”小范迎上前跟这位最早提携他的贵人打招呼。

　　“欸范范啊，你来哥呢？”陈子楚抬手，红唇抿住夹在两指间的烟，吸了一口。

　　“他没来。”

　　“嚯，还是他精，什么都吃就是不会吃亏。”陈子楚余光扫到一旁的周之末，转向他，“你倒敢来，有几分胆子嘛。可惜…你这次要惨了。”

　　她吐出一口烟圈，白雾缭绕遮掩了那美丽的面容。

　　一个经纪人模样的匆匆赶来，凑上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陈子楚越听脸上愠色越重，把烟狠狠一掐，摁灭在助理仓皇递上的烟盒里。

　　“他爱走不走！老娘可不等他！范范，跟姐走。”

　　说着把小范胳膊一揣，拽着他就走。

　　管嘉柏示意小范跟上，毕竟这可是炙手可热的话题女王，小范红的第一部戏就是跟她搭档，曾经大火的姐弟cp再度合体，绝对是个爆点。

　　陈子楚走了两步到周之末跟前，停下，向他伸出手：“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话题女王显然不怕爆点多，还要拉上个最受争议的话题流量，爆上加爆。

　　到时候是他加入了陈子楚旗下，还是他们三人即将合作新戏，又或是他和范却奇恩怨牵扯，甚至他和陈子楚有什么情爱纠葛，必然引起诸多揣测，众说纷纭，将一切眼球热点揽尽。那等着压轴的，怕是要压个寂寞……

　　这大好机会，向芷岚在背后把他往前推，周之末却顿住步子：“我…还是别跟你们一起吧，免得害你们也被骂。”

　　“怕被骂？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你最该怕的是没人骂你！”陈子楚恨铁不成钢般骂了他几句，顿了顿，“洗白可不是光靠低调就行。别指望时间会让人淡忘你的黑历史，那只会让你这个人也一并被忘得干干净净。”

　　她也不勉强周之末，挽着范却奇踏上了红毯。

　　全场镜头立刻聚焦到二人身上。

　　陈子楚乌黑卷发挽到一侧，露出白玉般的肩头，在一袭红裙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艳光四射，如盛京最耀目的一枝红玫瑰。

　　范却奇一身剪裁得体的G牌春夏黑色休闲西装，内衬G牌春海棠系列抽象线条领巾，配一枚同系列蜜蜂钻石胸针，身形颀长，气质隽朗，一如春日赏花时节驻足赞叹红玫瑰绝世风姿的英俊公子。

　　向芷岚啧声叹道：“小范真是越来越帅了，不愧是新一代gay圈天菜。”

　　管嘉柏嫌弃脸：“这是什么好名头吗？”

　　周之末打趣：“你刚刚才夸我呢，那你说说谁更帅？”

　　向芷岚倒认真分析起来了：“你俩帅的方向不一样。小范那种阳光体育校草型最中基佬下怀。你这样的就吸小女生和阿姨粉，基佬绝对不喜欢。”

　　陈子楚和范却奇下了场走过来。

　　经纪人和助理们围过去帮她提起裙子，换下高跟鞋，披上厚外套。

　　“真冷。”小范跺跺脚，手往外套里一揣，使劲搓巴了几下，望见周之末穿得单薄，提醒他，“多贴几个暖宝宝。”

　　周之末拍拍身上笑道：“全副武装着呢。”

　　“靠！怎么拍成这样？”陈子楚皱眉看着助理的手机，一脸不爽。

　　原来他们这闲侃几句的功夫，红毯直拍已经被媒体迅速发到了网上。

　　照片里的人远没有现场看到那么惊艳，脸色发紫透绿，暗暗油油的。

　　“什么狗屎打光！”陈子楚骂了一句，余光瞥到周之末，“还是你厉害啊，自己带了个反光板。”

　　“哎走了走了。”向芷岚招手叫他。

　　主持人才念到周之末这个名字，底下乌压压人群便一阵躁动，他太久没公开露面了，好事媒体都跟饿久了的豺狼似的虎视眈眈。

　　周之末定了定神，踏上红毯。

　　猎猎寒风吹起他的衣襟，轻薄雪纱飞扬，似阵阵轻烟拂过。衣服上木环和金属扣振击相鸣，清伶伶如竹林溪涧水珠溅起，碎玉投石，一只白鹤悠然其间。

　　到了场中，不似其他人有采访吹捧一番的优待，主持人没跟他说几句，就cue他介绍一下金主爸爸的珠宝玉翠。完成广告任务，就直接让他签名拍照下场了。

　　“看这里！”“看左边！”“往前站点，过来过来！”

　　无论是现场媒体大声叫他，抑或主办方安排的工作人员态度恶劣地催促，他都保持谦恭礼貌，从容地往前走。

　　三分钟不到的露面，就掀起了一片热议。

　　正如陈子楚所说，现场灯光打得人人面泛油光，尤其男明星多是黑灰咖等深色系服装，更显得暗沉浮肿，而周之末一身白却成了天然的反光板，映得他那叫一个神采照人容光焕发，两只眸子里都像窝着一汪水，盈盈然叫人心动。

　　直播弹幕疯狂打架，原本占据半个屏幕的“抵制劣迹艺人！”“为什么还请他？”“周黑鸭给老子爬！”被大军压境般密密麻麻的彩虹屁碾了过去，屏幕上一水儿的
　　“太帅了太帅了太帅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好看了！”
　　“快看他眼里有星星啊！”
　　“我又被这张脸蛊到了……”

　　一下场，向芷岚嗷嗷叫着冲上来：“太帅了！我都心动了！”

　　周之末忍俊不禁：“浮夸，我还能把你掰直啊？”

　　向芷岚：“人间扳手，我愿为你做1分钟直女。”

　　周之末笑着摇摇头：“好啦，走吧。”

　　刚进后台，小范就迎上来：“周，你这身真是穿对了！太好看了！”

　　【周之末白月光装】上了热搜，热评一排排全是被俘获的夸赞。

　　小范拿着手机一顿往下滑拉：“人类的本质果然是颜狗，你看舆论都反转了。”

　　周之末接过手机，照着念道：
　　“姐妹们快给我复习一下他的黑料，每次都会被这张脸蛊到”
　　“脸好看，心丑，吹什么盛世美颜，吐了”
　　“拒绝毒安利，周鸭今晚水军超标了”

　　他抬起眼：“你确定这叫反转？”

　　向芷岚把手机夺过去：“别看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趁着还有人乐意骂你，拿出点本事来另起山头吧。”一旁的陈子楚突然开腔。

　　周之末看向她，她红唇轻挑慵然笑了笑：“千夫所指有时候反而是种福气，鬼知道呢。”

　　·

　　还真被她说中了。

　　红毯过后，微博营销号和各大娱乐八卦论坛开了无数帖子和投票，女星比美，男星比帅，吹贬拉踩，好不热闹。

　　营销号有派系，粉丝有属性，都想暗戳戳捧自己人，踩其他人，周之末作为一座已经塌掉的房子，此刻成了最好的一把枪。

　　双顶流粉丝互撕，
　　拿他踩甄少淇：【两代戚白济比美，这差距也太大了吧？简直就是公主和洗脚婢啊！】
　　拿他踩范却奇：【这就是你们H站著名CP？颜值差一条索马里海沟，怎么嗑得下去的？】

　　新老流量拥护者互婊，
　　拿他踩新晋流量：【还是老流量的颜值能打啊！这批爆爆都什么鬼，一个个奇形怪状，丑哭了！】
　　拿他踩老流量：【末末子可是金翼男主90后首提，正统小生，那三个没奖没提名的老丑废物怎么好意思捆绑着他吹四大的？】

　　演员粉和爱豆粉互踩，
　　拿他踩流量爱豆：【演员和爱豆果然有壁，彩妆天后们简直被吊着打！】
　　拿他踩爆剧鲜肉：【看看，这才是古装美男的标杆，最近几部戏都火了一帮什么丑逼？】

　　只要先骂一句周黑鸭biss，甩个黑料包，就能以公正路人身份把他颜值实绩吹上天，用来踩自己想踩的人。

　　被踩得最狠的要数甄少淇，几家流量粉丝因为做票的事都憋着火呢，可不铆足了劲借周之末贬损他。

　　就这样，在各路人马不懈哄抬之下，周之末成了公认的“全场最佳look”，“内娱颜巅”，“流量实绩天花板”……

　　·

　　“不愧是话题女王啊，把人那点小心思摸得透透的。”向芷岚笑得合不拢嘴，“姓甄的这下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哈哈。”

　　他们没走几步，甄少淇果然来找茬了。

　　“我看过你彩排视频了，啧啧，车祸成那样啊。”甄少淇斜着眼奚落周之末，“我说你还是唱喵喵叫吧，应该会叫、得挺好听的。”

　　刻意的停顿充满恶意，一语双关。

　　周之末却乐了：“喵喵叫我没听过，但你和某位D姓副导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叫得挺好听。”

　　甄少淇眼底火焰猛地往上一蹿，压低嗓门：“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之末悠悠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甄少淇脸色阵青阵白：“你给我等着！”

　　看着他气急败坏扭头走了，向芷岚上前：“你惹他干嘛？”

　　周之末眨眨眼：“我故意的。”

　　向芷岚瞳孔放大：“为什么！？”

　　周之末笑道：“我就想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向芷岚气得一巴掌拍他背上：“你学什么不好学魏来玩火！你有他那么多心眼儿吗！？”

　　“小末哥！”背后一声熟悉的脆朗呼叫。

　　周之末才转过身，就被那熊孩子扑了个满怀。

　　“小末哥，你这衣服太好看了，太仙了！”左岩好奇地翻弄那层层叠叠垂坠的白纱。

　　“别乱掀。”周之末按住那只穿过两层纱还欲往里探索的手，笑着捏了把小屁孩的脸，“你今天也很帅啊。”

　　“还是你最好看，而且你今天没喷香水。”左岩一把软骨头赖周之末身上。

　　“我的香水不好闻吗？”周之末反问。

　　“不是，但你不喷香水就很好闻了啊。”左岩圈着周之末往他肩窝蹭，“你本身的香味最好闻了～”

　　“小鬼头，数你最会拍马屁。”周之末笑着在他脑门叩了一记。

　　左岩扒住周之末胳膊：“那你以后不喷香水了好不好？”

　　“还管起我来了小兔崽子。”周之末拍了他一下，“你一个人跑过来就为了跟我撒娇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左岩站直起来：“刚唐西厅告诉我，盛唐的人还想给你使绊子，你到台上一定要小心，舞台、灯光或者什么设备可能会出故障。”

　　“靠，他们也太下作了吧！”向芷岚气极，“姓甄的手脚这么快？”

　　周之末摇摇头。甄少淇刚走，不会是他。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那你自己多小心。”

　　左岩回到自己队里。

　　他那狗腿队友忙起身给他让座。

　　“刚那贝斯手过来问你，我说你找周老师去了。”

　　左岩坐下：“对，我跟他说了。”

　　队友松了口气：“那应该不会唱砸了。”

　　“唱砸才好。”左岩幽幽道，“那我就有机会救他了。”

　　他掏出手机，按了按，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入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

　　队友瞠目结舌望着他，从头皮一路麻到了脚后跟。

　　这小少爷岂止是娇纵，这tm是个病娇啊！

　　左岩熟门熟路点进周之末超话，热门微博全是娱乐大V发的白月光红毯图。

　　转评几万。他飞快地扫过去。

　　@末仙堡抓周魔仙：啊啊啊啊啊太绝了！

　　@泛周湖上：神仙哥哥下凡辛苦了

　　@MoMo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喂你一口甜粥：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

　　…

　　@仙子裙下臣：好想把他按进云堆里糟蹋！

　　快速下滑的指尖停住，点了个赞。

　　·

　　“这是直播，他们也不敢真搞什么出格的。安全应该没问题。”向芷岚分析道，“还是得小心防着。”

　　“怎么防，都不知道他们打算动什么手脚。”周之末道。

　　“害，那熊孩子真是的，也不说清楚，就知道黏着你撒娇。”向芷岚吐槽左岩。

　　周之末扭头问她：“诶，他那种撒娇法儿做作吗？”

　　向芷岚回想了一下，点头：“是有点，都那么高个头了，天天跟没断奶似的，装腔拿调的。”

　　“可为什么我明知道他是在拿腔，还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呢。”周之末问。

　　“这就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把他当小屁孩，他一示弱，你这当哥的保护欲不就上头了。”向芷岚旁观者清。

　　周之末若有所思：“你说我是不是太逞强了。明知道是龙潭虎穴还非要闯。你说得对，我没魏来那么聪明，还要学他玩火。”

　　向芷岚以为他受打击了，赶紧道：“不是啦，你要是不聪明，戏怎么能演那么好？咳别瞎琢磨了，还是想想这会出问题的到底是舞台，灯光，还是机位？或者…直播卡屏？”

　　“防不胜防，那就不防了。”周之末轻飘飘道，低头整理衣服，准备进场。

　　“你不会想破罐破摔吧？”向芷岚瞪大眼睛，“那可真没人能救你了啊。连魏来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姓甄的那么欺负你还拉他炒cp，他都没半点动静。”

　　“他说他不管我了。”周之末把缠进环扣的一缕纱抽出来。

　　“你跟他怎么了？”向芷岚提起这茬倍感奇怪，“在冕国最后那晚你跑丢了他还去找你来着，第二天我看你俩就怪怪的也不说话。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他好像真的不管你了。”

　　周之末答非所问：“以前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带着青青这么个拖油瓶。他们不懂，青青从来不是累赘。相反，很多次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的时候，我还能继续坚持，就是因为她还需要我。因为，我还被需要。”

　　向芷岚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示弱。”

　　·

　　红毯一役，人人都被挑刺，周之末成了最大赢家。

　　这第二仗很快来了。

　　男女流量聚集，行走的热搜榜，饭圈过大年，吃瓜界沸腾。前cp狭路相逢，两对家坐在一起，相顾无言or谈笑甚欢，都是话题。

　　候场区还专门设了机位怼着候场明星的脸拍。台下人看台上人的reaction，撩个头发转转眼珠都能被一帧一帧截图分析。

　　周之末跟着工作人员走过去，靠左坐的两个明星跟他不熟，互相点头打了招呼，陈子楚见他过来，笑着伸出手，他上前握住。

　　陈子楚半起身，以礼节性拥抱的姿势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说得没错吧？一会儿就看你的了。”

　　说罢含笑拍了拍他的肩，重新坐好，把腿调整到镜头里最修长好看的角度。

　　周之末在她右边坐下。

　　后面粉丝区突然掀起一片狂热尖叫。原来是范却奇上台领奖。

　　“哇，范范现在这么火啊。”周之末不由叹道，这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小范的人气。

　　“这算什么。你回头看看他灯牌才多少。”陈子楚唇角轻挑。

　　周之末一回头就差点被大片金光灿灿给闪瞎，他眯起眼看去，那些灯牌全是金黄色的“淇”字，几乎占据了现场一大半区域，中间一片银色的“奇”，把金海拦腰切断。

　　被压了票，银色灯牌面积远小于金色，范却奇粉丝因此个个铆足了劲，格外鸡血地打Call。

　　突然，举得最卖力的那块银色大幅灯牌被猛地扯了下去。粉丝区传来一片骚动。随后一个手拿灯牌的保安和四五个女粉丝拉拉扯扯吵吵嚷嚷出了内场。

　　“为什么抢人灯牌？”周之末看得莫名其妙。

　　“其实有规定，禁止带灯牌。”陈子楚讥诮一笑。

　　“啊？”周之末愣了好几秒，“可这…不是所有人都带了吗，怎么就抢小范的？”

　　“都别带，清净。”陈子楚抬手撩了撩头发，“这满场花花绿绿，够难看的。”

　　周之末哭笑不得：“搞这么多小动作打压别人，他这顶流到底是有多虚啊。”

　　陈子楚看着镜头转去拍旁边那两个明星了，道：“这种资本打造的纯血流量，当然比不得你们那批民选流量。当年唱片业萎缩，魏来回国，带回欧美先锋潮流，成了黄金时代最后的大爆歌手。后来乐坛没落，南鲜文化输入，火了薛子晔宋所炫那批唱跳爱豆。这几年经济强了，内陆文娱产业抬头，鲜肉潮兴起，扎堆拍ip剧，可流量大多是魏来薛子晔那种歌手转型的，对演戏并不在行，所以陈桦大行其道。你运气最好，刚巧就在宋所炫糊的那阵火了，捆上了四大流量的末班车。你们就算再不济，也是应时势而生，是市场自己择出来的。”

　　周之末道：“传统影视圈生态被流量潮破坏，互联网大佬们趁势进场，想建立自己的秩序，就打造出了你说的这批纯血流量。说到底，都是时势造人。你，我，和他们，都一样，不过是被时代推着走。”

　　陈子楚投来一个刮目相看的眼神：“想不到你还挺有见识，不是个草包。”

　　她轻哧一声：“盛唐野心太大，我可不陪他们玩儿。”

　　周之末笑了笑：“可你还是来了。否则明年楚都的戏就会失去盛唐旗下所有平台宣发渠道。”

　　“你知道得不少嘛。”陈子楚睨他一眼，“难怪跟千宜掰那么惨烈，有脑子有想法，当然不好控制。”

　　“聊什么呢？”范却奇笑着走来，reaction机位转过来拍他们，陈子楚便噤了声，给了镜头一个落落大方的美丽笑容。

　　范却奇后面还要上场，就暂时坐这等。

　　他边坐下边打量周之末：“这衣服是好看啊，真跟小龙女似的。”

　　提起这茬周之末按不住好奇心：“对了，那个H站的神雕侠侣到底是什么呀？”

　　“有个大神把咱俩演的戏剪在一起剪成了神雕的剧情。”小范语气特别轻描淡写，“我是杨过，你是小龙女。”

　　周之末却不淡定了：“小龙女不是女的吗！”

　　小范嘿嘿一笑：“有个词叫性转。”

　　周之末瞪圆的两只眼睛里全是不服气：“凭什么不是你转成小龙女！？”

　　小范摊手：“我没有穿白衣服的古装啊。”

　　说着还贱嗖嗖扯了扯周之末肩上的白纱，拖长了调子粘哒哒地叫：“姑姑～”

　　“滚。”周之末拍开他的手，“就你还杨过呢，你顶多能演个雕，沙雕！”

　　这一段拍了下来，被正襟危坐独自美丽的明星们无聊了半晚的吃瓜圈顿时high了：

　　天呐过龙cp是在打情骂俏吗！？

　　啊啊啊啊啊“却”“之”不恭是真的！！！

　　蒸煮都亲自喂糖了，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嗑到真的了！

　　泛舟女孩在哪里！

　　……

　　·

　　台上，男团跳着特别炸裂的舞曲。

　　周之末离音响近，被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凑近了问范却奇：“这就是那“一荷蛋”？”

　　范却奇点头：“C位就是今年最火的，实力大魔王程——”

　　话没说完，C位那个男生就因为对着镜头脱外套耍帅掉了两拍动作，打破了全队的整齐划一。

　　范却奇：“……呃，他叫程遥迦。”

　　周之末：“哦。”

　　为了“知己知彼”，向芷岚专门抓着他上过课。

　　近一年爆红的新晋流量们，被称作“双顶流爆三鲜两沸一荷蛋”。

　　“双顶流”是甄少淇和范却奇。

　　“爆三鲜”指今年爆火的三部剧里出来的三位男主演。

　　“两沸”代称两位人气迅猛窜顶导致热搜多次达到“沸”的男艺人。

　　“一荷蛋”则是选秀厮杀出道人气最高的七位爱豆，被知名大厂牌组了一个男团。

　　论舞台实力，唱跳起家的男团肯定强过跨界唱歌的爆剧鲜肉，可……就这？

　　周之末揉揉太阳穴。

　　台上还在炸，舞跳得挺帅，歌实在不懂，什么“girl.party.my baby”中英文夹杂，旋律俗套但特别洗脑。

　　他只能闭上眼，默唱自己的歌词巩固记忆，又总是冷不丁被台上突然的拉胯打断。

　　连着好几个人的表演都是这样。

　　现在台上那位爆三鲜之一，调已经跑到了西伯利亚。

　　周之末摇摇头，无奈到叹气。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他就算真车祸，也只会泯然众车祸，就像一滴水掉进大海。

　　这一切落在看直播的人眼里，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一个《周之末是在作法吗？》的帖子被顶上八卦论坛热门。

　　“天呐他在干嘛？”

　　“好吓人，走红毯穿得像奔丧，现在又念经，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我怎么觉得像下降头？每个人上台他看一会儿就闭眼念叨，念一会儿那人就出错，一出错他就睁眼了……”

　　“蛊王在线下蛊？”

　　“淦！他能整点阳间的东西吗？”

　　一时间，灵异圈玄学圈甚至道佛圈纷纷下场激.情吃瓜，各路“大师”争相跳出来，从五行八卦命理巫蛊各种角度分析了个遍。

　　最热门一帖子说他前世是九头稚鸡精，对，就是帮着苏妲己灭商那只，擅采阳术，虽托生男胎，仍需采气补锐。他那身衣服就是阵法，戴的那块翡翠就是阵眼。

　　“他衣服上那些木环金扣的布局，正合阳魂法阵中的‘拔阴斗’！就是专门用来鞫阴聚阳的！这次男明星个个面色晦暗，只有他容光焕发。因为一个人不能失气太多，他只能每人采一点。”

　　“难怪，我说他之前那么颓也没见搭上什么好资源，怎么突然就精气神这么足了，原来是吸了这么多小鲜肉。”

　　各家大粉不管自己觉得这说法多傻批，对外一致坚称“我们哥哥那些小失误全是周之末作法害的”，能蛊到几个脑残小粉算几个。

　　这下可好，其他明星的讨论度还局限在娱乐饭圈，周之末的瓜却出了圈。

　　甭管说他好还是歹，看客眼球都被吸引了去。

　　·

　　“操！他怎么这么能折腾！”修予坤把手机狠狠往桌上一扔。

　　陈桦面色阴沉瞥向一旁的甄少淇：“谁叫你非捧这么个废物，盗版怎么跟正版打。”

　　甄少淇垂着眼不说话，满眼怨毒掩在睫毛下。

　　修予坤剜了他一眼，警告道：“你等下最好别出岔子。”

　　说罢把手机一揣，去音控台找总调音师。

　　“大王啊，一会儿那个周……”他刚要交待，就见旁边还慵然坐着个长发男人。

　　“修总，这是我师父。”

　　“嘿哟，您就是郑树老师，久仰久仰。”修予坤笑着上前握手，“您怎么来了？”

　　郑树提着茶杯懒洋洋道：“我闲着没事来看看，我这徒弟毛躁，你们这么大场子，怕他出岔子。”

　　“怎么会呢。”修予坤脸上堆着假笑，冲大王使了个眼色。

　　大王跟着他走到外面说了阵话，回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看了看正闭目养神的师父，才敢坐下。

　　郑树抬起眼皮：“大王啊，打你跟我那起，我就说过，咱们这行当不止是个技术工种，得讲艺德。”

　　大王诚惶诚恐地点头：“我记得，师父。”

　　“记得就好。”

　　·

　　前两场，周之末赢得诸多侥幸，现在，是最关键的一场硬仗。

　　阿K在台上拉响了悠扬的前奏。

　　周之末站在升降舞台慢慢往上升。

　　直播弹幕飞过一片“哈哈哈哈鸡精来了”“参见国服第一降头师”“艹他能滚吗！心疼我小爱豆”“2333想看他怎么作法”……

　　周之末刚站定，眼前就舜地暗了一下。

　　以甄少淇家为首，金色绿色橙色好几家的灯牌一片接一片全灭了。

　　还有粉丝大喊：滚下去！

　　直播弹幕：“hhhh前排淇粉把灯牌都关了”“黑海送黑鸭，快给老子爬！”“哈哈哈刚刚好大一声cnm”“xswl姐妹是个狠人”………

　　周之末攥紧了拳头。

　　坐在候场区的甄少淇面带讥诮望着他。

　　一旁阿K丝毫没受影响，沉浸地拉着二胡。

　　他吸了口气，索性闭上眼，开始唱：

　　“路上
　　一片寂静无声
　　只有那月亮
　　凝着失路的人…”

　　清澈的嗓音恍如一泓月光洒下，顿时把人带入了意境。

　　“乌鸦
　　和风默不作声
　　凋零的落叶
　　聚在脚底轻轻地问
　　问你是否也是无根的游魂……”

　　没了花花绿绿的灯牌，背景一片漆黑，安排给他的舞美灯光又是最简陋的，却恰恰营造出了孤寂黑夜一个潦倒浪子在月下独行的氛围。

　　披一身风霜，连乌鸦都不愿搭话。只有无根的落叶，与这无根的人共鸣……

　　直播弹幕：“有点好听耶”“虽然但是他确实唱得可以”“今晚居然最喜欢这首”……

　　周之末睁开眼，几束灯光投在他的脸上，睫影落在玉雕般的鼻尖，像扑火的蝶。

　　追寻天涯的浪子从不后悔：

　　“街灯
　　擦擦哭红的眼睛
　　日出总会来临
　　那些回不去的曾经
　　有什么好追忆…”

　　直播弹幕风向开始变了：“好听好听好听”“这脆弱感绝了！”“真的有蛊到”“啊啊啊尾音杀我”……

　　这局面显然是有些人不愿看到的。

　　周之末的耳返里传出一段电流杂音，他按了按调整了一下，没唱两句，里头居然有人开始不停讲话。

　　伴奏突然乱了，像是他交上去的第一版和重新编曲的第二版两个pgm叠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在调音区休息的郑树眼睛倏地睁开。

　　“那个…哪路故障了，我查一下。”大王慌忙道。

　　周之末皱眉，抬手按紧耳返仔细辨别，跟着第二版pgm的节奏继续唱：

　　“星星
　　别再远远叹息
　　一点点向我靠近
　　哪怕一步的距离
　　我也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兹啦——”

　　一声尖锐的杂音亢然剌过耳膜，周之末被激得一甩头，声音顿时抖了。

　　下一秒，伴奏直接断了。

　　乐队猝不及防，停了下来。

　　周之末心猛地一堕，冷汗瞬间湿透了背。

　　“胡闹！”郑树勃然大怒，手里茶杯直接砸到了大王背上。

　　他走上去一把拽起大王：“滚开！我来！”

　　大王一张苦瓜脸缩在旁边：“师父，我也是没办法……”

　　“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个徒弟！”郑树用最快速度把设备重新调好。

　　音响和返送都没问题了，可pgm带子已经毁了，神仙也救不回来。

　　弹幕飞过一大片“？？？？？？”“没声了？”“是我卡了吗？”“舞台事故？”……

　　·

　　死寂般的几秒。

　　周之末心跳声如惊雷，连指尖都是麻的。

　　唐西厅大龙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台下甄少淇两只眸子闪着绿幽幽的光，如同追踪了猎物一路即将得手的狼。

　　不行！

　　周之末把心一横，直接开口：“呜～～啊～～～a～～～～～～”

　　这些天一直循环听魏来那首歌，旋律烂熟于心，他下意识就接了歌曲过渡部分的那段吟唱。

　　阿K眼睛一亮，琴弓搭上弦，一段迷幻荒诞的调子袅绕而出。

　　因为紧张，周之末声音有点紧，音色不如平时那么空灵清逸，却恰恰多了一分华丽，在电声二胡铺设的虚幻场景中，如同混沌之境天人的圣唱，从白雾蒸腾的银河滑落人间。

　　直播弹幕飞过一片：“换歌了？这还是个串烧？”“之前是舞台设计？”“他唱的什么啊怪好听的”“好诡异但莫名好听……”

　　吟唱段快结束了，阿K连忙转身冲乐队方向打手势。

　　跟他一起组乐队多年默契非常的大龙几乎在同一秒钟反应过来，适时踩下底鼓，几槌鼓点锵然敲响，拉开了曲子第二段落的序幕。

　　李霄汉也迅速回过神，钢琴主旋律踩着点跟进。

　　唐西厅年纪小经验浅，慢了一拍，赶紧用贝斯铺上低音。

　　幸好！幸好那天晚上他们扒了曲谱还一起合奏了好多遍！

　　有这几位大牛托着，周之末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能放下去了：

　　“天涯远不远
　　问悬崖上的花
　　说你——”

　　他突然卡住。

　　完了！后面全是英文，他读都读不太顺，更别说背下来，平时都是只唱旋律不唱词，现在可怎么办！？

　　肾上腺素急剧狂飙，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周之末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现场填词：

　　【不是良驹
　　不服管教
　　所以勒住脖颈安上辔头皮鞭威胁
　　皮毛撕裂
　　还要钉一对蹄铁！ 】

　　刚才他那一卡顿，节奏就比乐队伴奏慢了，好在阿K他们都很专业，立马调整好，跟他唱的合上了。

　　可是！他没词了……

　　寻找天涯的人被他莫名其妙唱成了一匹马，周之末急火攻心两眼发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方突然亮起了一点银光。

　　范却奇在底下冲自己粉丝打手势，示意她们亮灯，银色灯牌陆续举了起来，如同黑夜之中闪烁的星辰。

　　周之末灵光一闪，唱道：

　　【灯光若想要灯光
　　只要愿做被驯服的马
　　就可以入场
　　跑呀跑呀跑呀跑呀 跑呀跑呀跑呀跑呀
　　跑呀跑呀跑呀跑呀…… 】

　　他实在编不出来了，一边这么唱着一边拼命搜肠刮肚，急得在舞台上团团转，恨不能冲出这四方台子直接人间蒸发算了。

　　直播弹幕万脸懵逼：“他在干嘛？跳大神吗？”“开始作法了？”“是舞台设计吧，他好像在演马场里兜圈子跑的马”……

　　有了！

　　周之末福至心灵：

　　【跑呀跑呀跑呀跑呀
　　以为奔跑在草原
　　却跑不出四角的天
　　自由是个妄想！
　　反复被圈套撞上！
　　原来身在一座叫名利的斗兽场！】

　　他就地取材，唱自己的真情实感。

　　什么星耀盛典，根本就是盛唐拥立流量新王的登基大典。他们岂止是赴一场尚能全身而退的鸿门宴，是那刀俎下的鱼肉被摆上宴席当做祭品啊！

　　唐西厅积火已久，手下贝斯低沉怒嘶，大龙也忿然敲出一串铿锵鼓点。

　　听得现场明星尤其苦受盛唐制约的个个胸中血气翻涌。

　　刘子鉴直接站起来吹口哨，连带好几个rapper举着手冲他大比666。

　　周之末豪气顿生，一把扯下早没卵用的耳返，开始恣意发挥：

　　【说你——
　　不是名驹
　　不配有棱角
　　要放到流水线上！磨平抛光！贵重包装！
　　抬高身价
　　之后供人观赏 】

　　切身经历，唱得现场流量们耳根发烫。

　　不少人心中生出唇寒齿亡的悲戚。流量，不过是资本流水制造的商品。商品，从来没有话语权。现在被制裁的是周之末，可谁知道下一刀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呢。

　　周之末自嘲地戳了戳胸口：

　　【理想被愚弄的空想
　　假象装扮成真相
　　最后用欺骗把诚实关进牢房
　　再用流言 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跑呀跑呀跑呀跑呀 跑呀跑呀跑呀跑呀
　　…… 】

　　他拿出大学里演话剧的经验，在舞台灯光打亮的圆圈范围内不停地打转，浑然成了一匹被关在厩牢的马，横冲直撞，却四处碰壁，怎么也逃不出去。

　　二胡平添几分苍凉哀婉，囚马悲鸣，声声泣血。

　　候场女团哗啦啦站起来一片，女孩子们挥动着手跟着他唱“跑呀跑呀跑呀跑呀……”

　　几个年纪小的尤其陈念，因为前两天被甄少淇欺负的事一直憋着委屈，唱着唱着忍不住哭了出来。

　　周之末正唱得情切，脚下地面突然动了，他猝不及防，整个人猛地往下一坠。

　　离舞台近的女团姑娘惊声尖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