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逃婚》落魄惊风

56、对话

　　“不知大哥此次能在晋城盘桓多久？”谷安之问。
　　“既然是巡视三品之家，除了谷家，另外两家自然也需去一趟。父皇生辰不日将至，为兄最多只能在此呆上一日。明日便要启程。”
　　“如此着急！”谷安之有些愕然。京城到晋城并不近，他本以为谢图南起码能休整几日。
　　两人又说了几句。自善化寺一别后，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却是第一次有机会叙旧。
　　谷安之本就是个心宽的人，之前是因为心结难解，自责过度，硬生生压制了本性，这才像变了个人似的。经昨日与惜安一席话，原先缠绕他死死的心结被打开，一晚之后，竟然恢复了几分在大青山时不羁的模样。
　　此时他一会儿感慨缘分天注定，一会儿感叹少年不畏豺狼，说到激动处，声情并茂，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没差上太多。虽然面庞清瘦了不少，到也是让谢图南回忆起不少三人在大青山时的事情。
　　在上了第三道茶之后，说得有些累了的谷安之收了声。他心满意足得喝了口茶，终于注意到谢图南的表情。
　　虽然带着笑意，但是神色却并不欢愉。
　　“大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小弟说不定可以为你解忧一二。”想到自己刚刚口沫横飞的样子，谷安之很体贴地问道。
　　谢图南闻言眼神深了几分，他想了想，突然抬眼仔细打量谷安之，目光莫名，直看得谷安之背上发毛。
　　谷安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手上起的鸡皮疙瘩，干咳一声，正想开口，却见谢图南收回了视线。
　　他偷偷松了口气，还未放松下来，谢图南的话差点让他从凳子上直接跳起来。
　　“二弟可是也心仪惜儿？”
　　谷安之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是说皇家的人说话都隐晦吗，一句话都要拐九九八十一个弯吗？怎么他家大哥说话这么直不隆冬的，他有点跟不上节奏啊。
　　不过他到底在谷家后宅练出来了，花了一息不到的时间便反应了过来，然后敏锐地抓住这句话的重点。
　　“也”！
　　他果然是猜对了。不过随之，便是释然。
　　他当日为了求娶惜儿，日日讨好林老爹，整个林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图南定然也是早知道的。
　　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这并不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所以，他面色一红，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谢图南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见谷安之点头，又接着问：“若是，惜儿嫁于二弟，二弟可能答应从今往后，只惜儿一人？”
　　谷安之这次真的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他瞪着眼睛，不悦地道：“大哥将我看出什么人，你与惜儿两情相悦，我谷安之岂是那种夺人所爱之徒！”
　　谷安之这么大反应倒是让谢图南一愣，听完谷安之的话于是苦笑一声：“二弟想左了，为兄只是昨日偶尔在市井听得有人传唱“白头吟”，心中有惑，这才问上一问而已。”
　　谷安之恍然，晋城这几日传唱“白头吟”，他自然是知道的。说起来，这还是晋城今年至今为止最大的八卦。八卦主人公是晋城排的上号的佳婿人选王允文王公子。他出生富商王家，却从小对文学一道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与不一般的天赋，十三岁那年得了秀才功名，将王老爷喜得在晋城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如今王允之年方十八，已经是举人老爷，不出意外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出生富庶之家，又人品才华皆备，怎么看都该配一名门当户对的女子。没想到的是，王举人却爱上了一名日日在青楼游船间倒卖鲜花的贫家女，发誓非她不娶，直将王老爷气得差点中风。王老爷抬出祖宗，搬出家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挡不住王公子对卖花女的求爱之心。最终，王公子以血代墨，上书“白头吟”，放话此生非卿不娶，只此一人。王老爷最终完败。上月，这名被无数女子羡慕崇拜的卖花女被八抬大轿抬进了王家大门。最新的八卦就是，王公子人生得意，文采爆涨，听说此次进士有望。
　　如此有情有义有貌有钱更有前程的王公子，顿时成了晋城最受女性欢迎的人。其血书所写的“白头吟”更是被传得街知巷闻。
　　谷安之将这八卦在脑中过了一遍，再细细斟酌，这才开口道：“大哥既然如此问，小弟便也不敢相瞒。小弟心仪惜儿，若能得惜儿，小弟定待其如珍如宝，不会让其受委屈。”
　　“不纳别人？”
　　“若惜儿不喜，不纳便不纳。”
　　谢图南默然。
　　须臾又问：“可我观谷老爷妻妾甚多，二弟对此有何见解？”
　　谷安之坦然一笑：“但看个人感受罢了。”
　　见谢图南似有不解之色，谷安之又道：“我的娘亲，在这个家中，是五姨娘。”他伸手比了个五，又竖起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她之上有太太，还有另外四名姨娘。在她之下，还有六姨娘与七姨娘。我爹一妻七个妾，我娘排行在中，不过我娘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平日里服侍我爹与太太，得了空便与几位姨娘打打马吊，逛逛街，日子也是过的有滋有味。”但是，他笔了个六：“六姨娘，她是我爹在行商路上带回来的，当年在外地一年多，我爹身边只有她一人。回了谷家之后便很不习惯，时不时耍性子发脾气，不敬主母。我爹当初还哄上一哄，后来烦了，又遇着七姨娘，从此便不再搭理六姨娘。”
　　他看了谢图南一眼：“你猜现在六姨娘如何了？”
　　“如何？”
　　“青灯古佛，再也不出院子。”
　　“你看，都是姨娘，有人过的好，有人过的不好。”
　　“端看个人罢了。”
　　他说到这，便住了嘴。
　　谢图南若有所思。他是皇子，却在很小的时候没有了母妃。母妃去后，那时的谢振北已经十二，请了圣旨将他一直带在身边。皇宫内三宫六院，北振王府也是妻妾不少，没有人在他面前对这样的事情表露过不满或者批判，每个人似乎都乐在其中，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便从来没有去深思过。
　　直到那次他满心欢喜地跟惜安说要纳她为“侧妃”，却被惜安冷冷打发，才让他第一次认识到这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总以为只要惜儿心悦于他，加以时日，定然会接受“侧妃”这个事实。直到昨日听到晋城传唱的“白头吟”，终于让他有了一丝不安。
　　而他昨日到达晋城后，在林府足足等了几个时辰，没能最终等到惜安。惜安不愿见他的事实更是加剧了这丝不安。
　　此时，谷安之的一席话，犹如惊涛巨浪般，激起他无数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