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逃婚》落魄惊风

53、新居

　　商户人家没有官宦人家那么多规矩，加上两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于是，第二日一大早，谷老爷带着谷安之来到了铜锣巷的林家。门房小顺子进去禀告之后，片刻不到，林老爹便迈着大步迎了出来。
　　他昨晚睡得不错，此刻面色红润，见老友来了，更是心中欢喜。
　　两位加起来差不多一百岁的人走在前头，像两座肉山一般，将跟在后头的谷安之遮得严严实实。
　　“老弟，新居如何？”谷老爷眼见林老爹丝毫倦色也无，不由也放下心来。这屋子是他托中人找的，无论地段价格格局都非常符合林家的需求。不过房屋再好，若是人住了不舒坦，那便是大大的不好。
　　“哈哈，不瞒老哥，这屋子旺我，睡得是极好啊。”
　　谷老爷闻言，满脸的肉顿时又多了几道褶子。
　　两人又就这新居闲扯了几句，林老爹转头看了眼后面一言不发的谷安之，不禁有些奇怪。
　　他对谷安之的印象颇佳，虽说这小子当时在山阴狂献殷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相处几日，林老爹也摸清了这孩子的脾性。是个老实孩子，虽说带有点少爷习性，不过瑕不掩瑜。
　　只是，这次再见，似乎与上次不大一样。
　　林老爹打量了谷安之几眼，人清瘦不少，面上少了些跳脱，多了些稳重。
　　“贤侄似乎清瘦了许多。”他说道。
　　谷安之见林老爹对他说话，不敢怠慢，连忙回到。
　　“这几日跑了几趟远途，劳林伯伯挂心了。”
　　他这话说的技巧，只因他相信，顾二娘的事，林老爹至今定然全然不知。惜安此次受伤不小，按照林老爹爱女如命的性格，若是知道爱女受伤，此时定然不可能有置业搬家的念头。
　　不过，林老爹被闷在鼓里，不代表谷老爹也不知情。事实上，当日谷安之跟随被押解的顾二娘回了晋城后，便跪在自家老爹面前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顾二娘虽然已不足为惧，但她还有个爹爹在谷家。顾二娘害人性命被押解入狱，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更何况，他也不想瞒。自家老爹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多，他拼着被家法伺候，也要让谷老爹帮助料理首尾。
　　果然，谷老爹听闻此事后大惊又大喜，若不是他常年商海浮沉，大风大浪经过不少，心脏已百炼成钢，不然的话他这一身肉膘可能还真受不住这样的大惊大喜。他惊的是顾二娘竟然胆大至此，自家真是引狼入室。喜的是，儿子竟然结识了皇子，还与皇子成了八拜之交。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天大好事。谷老爹当时听了谷安之的话后，足足在屋内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让心情稍微平复一点。
　　他迅速派人叫来了顾父，严肃地告诉顾父顾二娘因谋人性命被人抓个正着，证据确凿，此时已被关押，择日将被行刑。又面色担忧地透露出官府或许会找到顾父头上，看顾二娘是否是被人指使。顾父听的目瞪口呆，听闻“是否指使”时，便连喊冤枉。谷老爹于是拿出一包金银，诚恳安慰顾父，他知道顾父不是那种人，但是官府并不一定这样认为。再说，官字两张口，没根没底的平头百姓摊了事还能落个好？他不忍见顾父年老还受这无妄之灾，此时给他一条活路，拿着这金银逃命去吧。
　　顾父听完，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拽着金银，给谷老爷磕了几个头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套操作行云流水下来，谷老爹的精湛表现只看地谷安之目瞪口呆。
　　事后，谷老爹传授儿子经验，这顾父既然做得出挟恩图报的事情，必然是个见利忘义的。告之利害，诱之金银，便能将其收服。不足几两重的亲情，在实实在在的金银面前不堪一击，更不用说，还有那莫须有的官府查案。
　　至于顾二娘，既然皇子亲自下令关押，想她没有那个力量翻天。
　　至此，顾二娘一事的首尾便被收拾地干干净净。
　　此时回了这句之后，谷家父子对望一眼，谷老爹眉毛微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老爹丝毫没有注意，听到谷安之提到远途，还以为是谷老爹将儿子派出去历练了。毕竟，谷安之也到了这个年龄，而且谷家是皇商，今年皇帝庆生大办，皇商自然都是要进献礼物的。对于谷家而言，这绝对事一件大事。
　　林老爹想当然地觉得谷安之是被谷老爹派到了京城。
　　他点头道：“京城路远，虽说辛苦，却是难得的历练。”
　　谷老爹与谷安之非常有默契地频频点头，表示对此话深表赞同。
　　既然说起了京城，林老爹便又问：“今年圣上生辰，不知谷老哥献了什么宝贝？”
　　若是别人这么问，谷老爹心里定然会不舒服。古人虽说没有商业秘密这个词，但也是有这个概念的，即便是小作坊出品的方子，都能跟传家宝似地捂得严严实实，更不要说谷家这种巨商进献给皇帝生辰的东西。
　　不过这话是林老爹问的，谷老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面有得色，神情略有些卖弄地说道：“云梦螺雀舌茶！”
　　“云梦螺雀舌茶！”林老爹轻声重复，叹道：“听名字，便知道不同寻常啊。”
　　云梦是晋城外围山脉的名称，层峦叠嶂，绵延数千里，最高峰有上千尺高，高耸入云。山脉高出常年云雾缭绕，清晨日出之时，这些云雾偶尔会被染成不同颜色，青粉橙金......这种现象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人惊叹。云梦山脉也由此名扬万里。
　　这“云梦螺雀舌茶”既然被进献给皇上，又以云梦命名，想来是与云梦山脉脱不开关系。
　　谷老爹似乎知道林老爹心中所想，他压低声音道：“这茶可是我谷家在云梦山深处培育近十年才有的极品，若不是产量太少，老弟你这边定然也是要送上一些的。”
　　事关秘方，林老爹刚开口便知道自家多嘴了。不过话说出口也不能收回，见谷老爹这么说，他便朝谷老爹露了个感谢的表情，不再提这话头。谷老爹已将好意送到，自然也不会再继续。两人默契地转了话头，边走边说，不一会儿便到了正堂。
　　林家的正堂前面种了一棵颇有些年头的桂花树，时值秋日，金桂已开，空气中都飘着桂花香，越近正屋，香味便越浓郁。谷老爹连吸了几口，只觉得神清气爽，正待评论几句，一眼看到站在树下等着的少女。
　　他眼睛一亮，知道这便是林家千金了。不等惜安上前行礼，他便哈哈笑着对林老爹道：“这便是我那侄女了吧。”
　　惜安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行礼。
　　通家之好，之前又与谷安之义结金兰，再加上谷家的确对林老爹照顾颇多，所以她才在听闻谷老爹上门的时候，在树下等候。
　　谷老爹见惜安落落大方，更是喜欢。他也不说话，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小盒，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惜安得了林老爹示意后才大方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珍珠手串，珍珠粒粒饱满，如龙眼般大小一致，光泽柔和，一看便是上上品。
　　“这，太贵重了！”林老爹也是个识货的，连忙道。
　　“哎，惜安可是你唯一的女儿，这么一串哥哥我还拿的出。若是你跟我一样，那我也就不打脸充胖子了。”谷老爹笑着拍了拍林老爹的肩膀，又对着惜安道：“惜安侄女收着吧，你谷伯伯跟你爹就跟亲兄弟似的，这一串手串不算什么。”
　　“那，便多谢谷伯伯了。”惜安将盒子盖上珍重收好。
　　“这便对了。”谷老爹哈哈笑道。肉滚滚的身材若是再袒个胸露个腹，便跟那弥勒佛也没啥两样了。
　　“安之。”他唤道。
　　谷安之自进来看了惜安一眼后便移开视线，站在谷老爹面前规规矩矩地当个隐形人。听道老爹唤自己，连忙应了一声。
　　“晋城你是东道，惜儿若是得空，这两日你便带着惜儿熟悉熟悉。”说完又转头和颜悦色地对惜安道：“侄女儿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别客气，尽管让你二哥安排。”
　　谷老爹看着是个粗人，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之前早就仔细盘问过谷安之，从大青山到山阴，从贾府到林府，事无巨细，仔仔细细。儿子虽然是问一句说一句，不过仅凭这些描述，谷老爹便有八分把握，三人的大哥，如今的南襄王对林家独女定然是不一般。不然，无法解释顾二娘事件中南襄王的表现。
　　至于自家儿子的心思，谷老爹打算视而不见。想与王爷去挣女人，这是嫌命太长了。
　　谷安之果然听从谷老爹的吩咐，待惜安安顿好之后，便带着惜安在晋城各地转悠。之前在山阴的时候，是惜安带着谷安之逛遍山阴，如今到了晋城，倒是反了一反。谷安之这个东道主做的甚为尽责，只要是惜安想看想玩的，全都安排地妥妥当当。惜安却是越来越兴趣索然，她还是更喜欢大青山那个事事与她抬杠的少年，或者是山阴那个时时有新鲜想法的谷安之，而不是如今这个规规矩矩，行事挑不出一丝错误的谷家十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