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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碧月楼里诉衷肠 ...

  •   到了兴庆府,他们找地方安顿下来。
      祁冉交代盈歌待在客栈里,由他最信任的属下潘鲁朵保护她,自己往皇宫里赶去。
      夏天已经渐渐过去。阳光从窗户的间隙里照射进来,照得他们身上一片金黄。
      “潘鲁朵,”盈歌在金色的光晕中问:“你能告诉我,他去做什么?”
      潘鲁朵只是笑笑。他的表情很宁静,只有在少主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显得紧张。
      他是忠实的仆人,他誓死追随少主,他不会随便说话。
      “潘鲁朵,他不是商人,我知道的,你别想瞒我!”盈歌有些气恼的看着他,他们当把她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吗?
      潘鲁朵仍然只是笑笑。
      “他是契丹人是不是?”她突然问。
      他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
      “我知道他是契丹人,你也是,你们骗不了我!”她试探他。
      她成功了。
      两年的街头卖艺生涯,她见过无数各种各种各样的人。
      曾经建立辽国契丹人,宋朝的汉人,金国的女真人,西夏的党项人,高昌的回鹘人…… 他们当中最明显的就是契丹人。
      “契丹人被灭了国,契丹人充满仇恨,契丹人高大凶猛,从他的眼神,我能看出来……潘鲁朵,为什么不承认呢?”
      潘鲁朵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不会理解少主心中的苦闷。”
      “我怎么没有体会?那种失去家人的滋味……”她的表神深沉,一下子陷入回忆里:“北宋的时候,我爷爷那辈还是当官的,家底殷实;到了南宋,我爹只是教书的,可是到处在打仗,连饭都吃不饱了,谁还念书啊?我爹除了识字会做文章,别的都不会,我们全家都在挨饿。生活所迫,我爹改行做了大夫,他救的了别人,可却救不了自己,家里除了我,全被金军杀光了。”
      他听得出神,她继续说:“那个冬天,就算没有金军杀我全家,怕是也要饿死挨不过去了吧……一瞬间的死亡,未尝不是种解脱。”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娘常说,这就是命,潘鲁朵,你说这是不是呢?”
      “不该就这么认命了。”
      “那怎么办呢?我们是这样微不足道啊!”
      “少主会改变这一切的!”他坚定的说,那语气,就好像他是他的神。
      “我不相信他。”
      “你要相信他!”
      她沉默。
      他明明,明明不能改变什么的啊……只靠一个人的力量。
      为什么,不放弃呢?
      为什么要徒劳的挣扎,让她以为未来可能是光明的?

      高高的大殿上,只见西夏王李仁孝坐在金色的宝座上,他大约二十五岁上下年纪,头戴皇冠,穿皂地圆领窄袖团龙纹袍,腰束白革带,上系鞢七事,脚登白毡靴。
      身后侍从打伞撑扇,都戴白色扇形帽,窄袖圆领齐膝绿地黑小撮花衣,束鞢带,白大口袴,白毡靴。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西夏王!
      宽阔的大殿上只有他们两人。
      祁冉微笑着送上礼物,那是一个硕大的夜明珠。
      李仁孝看着一身黑衣的耶律冉,那种眉宇间清淡却掩不住倨傲的神情,分明是没落的贵族。
      “你有话就直说吧。”他开门见山。
      “皇上英明。”祁冉淡淡的一字一句的:“那我就直接说明来意——我想复国。”

      ******
      西夏王淡淡一笑,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惊异。
      他赤红的脸上仿佛是晚霞的余光,他的声音平和,语气淡然:“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是啊,近来我走访于各国之间做些小生意,算来有两年没有见到皇上。”祁冉的脸上平静无波道。
      “这么久不见,是不是该陪我好好说说你游历的所见所闻?”
      “这……”
      “我新建了一处碧月楼,带你去欣赏欣赏如何?”西夏王语气柔和,像在对一个熟识的朋友说话。
      祁冉不好推辞,于是和西夏王来到碧月楼。
      环顾四周,首先入眼的是仿佛从空中垂下的月白丝幔,长长柔柔直垂至地面,门外的风涌入,舞起丝幔,若拂开美人蒙面的轻纱,露出幔后的真容。
      丝幔之后是两道长廊,一左一右,仿如两弯新月,至终点交合,便如圆月朗日。
      而在左、右长廊之后,是依廊而筑的楼宇,并不十分壮观,而是如同江南女子的小巧精致,却仿如画图中天宫玉宇。
      楼壁上的雕塑,有的形若一朵莲花,有的形若一条小舟,有的形若一座青山,有的形若一缕流云,有的形若一颗珍珠……宫前挂一牌匾,书“碧月楼”,字迹秀雅。
      进到楼里,才发现楼虽是以上好木材建成,但内部装饰却十分朴素,只是这里的一桌一椅,一几一榻,一帘一幔都设计得别出心裁,安置得恰如其分,让人一进门便能感觉耳目一新,舒适而自在。
      “故人西望不见,斜阳现。万里山河梦断,仰天叹。思别离,发梢乱,泪空弹。帆影轻绰如箭,过千山!”西夏王低吟道,不知为何,神色间竟然有一丝怅然:“算来你我的父亲也是旧识,好像在你出生之前就认识了吧。”
      是的,早在祁冉出生之前,在辽国最后一个皇帝天祚帝逃到西夏的时候,他的父亲辽晋王耶律元一路追随,一路保护,然而,天祚帝最后还是落入金人手中。晋王一家逃了出来,当时的西夏王有心招降晋王,而晋王并未表决,由于妻子有了身孕,所以暂时在西夏安顿下来。
      契丹的铁骑曾经雄霸中国的半边天下,所踏之处,均让人闻风丧胆。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输给那些女真人。
      尽管曾经女真的渺小的让契丹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是出生在西夏的契丹人。从小听家人描述着辽国那一望无垠的美丽大草原,脑海里不停闪过那从未踏足却深深眷恋的国土,那是大辽王国的悲哀,就如同耶律这渐渐没落的高贵姓氏,这个姓氏在辽国是何等尊贵,如今却是金人的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个姓氏代表着危险,代表着他从一出生就被诅咒般的命运。
      祁冉,一个多么卑微的名字。
      体内流动的明明是耶律氏不可辱没的高贵血液,却有个极为不符的汉化的名字。
      而耶律,这个姓氏也注定要羁绊他,除非能够回去,而不是像耶律大石迁往遥远的西边在那里延续辽朝的生命,他要堂堂正正的夺回昔日属于辽国的草原!
      否则,他将愧对这个姓氏,将辱没这份尊严与骄傲——复兴辽国,是他终身追求的目标!
      “晋王在西夏的时候,我尚且年幼,可是对你父亲威风凛凛的印象却很深刻,他曾经一箭射穿几百丈高的雄鹰,箭法之精准至今西夏国无人能及其右,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多谢你对父亲的赞同。”
      “可是,”西夏王话锋一转,眉头有些凝重道:“他注定是悲哀的。”
      耶律冉的身体抖动了一下,震惊的望着李仁孝。
      他那样的表情是惋惜还是嘲弄?
      “因为他那不切实际的理想,他应该知道辽国大势已去——恕我不得不这么说,”李仁孝接触到耶律冉眼中的一片寒光,顿了顿,继续道:“我不希望他的悲剧发生在你身上!”
      耶律冉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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