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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 ...

  •   “驸马……”
      “驸马……”
      来至两道不同声线的女声,包含着相同又不同的情绪,叫着同一人。
      被喊得人似乎心有所感,疑惑的朝正前方瞥了一眼,尔后习惯性的轻皱修长的俊眉,嘴角却又挂上无奈的微笑,声音平稳而干净,有着安抚人心的效果。
      “又怎么了,公主……”
      眼睁睁的看着那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向不远处的鹅黄衣衫的女子走去,遏制不住心里一阵绞痛。伸手想要触碰上那白玉般的肌肤,想要抚平那总是蹙起的眉头,可指尖传来的坚硬、冰冷的触感,残酷的告诉她,自己所见、所念、所求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冯绍民……”脸颊贴上玻璃,嘴里只能反复呢喃那人的名字,如果、如果我是那注定被你辜负一生的女子,该有多好,又该有多幸运……
      “公主,您今儿个,怎么醒的这般早?”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从睁开眼一直恍惚到现在的女子,闻声望向那不知是否在叫自己的少女,抬眼看去却见站在床边笑意盈盈恭候着的是两名宫装少女,看着她们是如此熟悉又如此的不可思议。
      “杏儿……桃儿……”尝试性的开口,陌生的嗓音令自己愣了一愣。
      桃儿以为公主有何吩咐,上前一步笑道:“公主,您是现在梳洗,还是想接着睡一会儿?”
      “我……”太多的困惑与恐惧,让人一时无所适从,顿了好久,才低声自语,“我现在是天香了啊……”叹息般的语气,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杏儿与桃儿相视一眼,有些奇怪公主的行为。
      “驸马,驸马可是冯绍民?”突然,女子坐起身,急切的问道。
      杏儿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一早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公主殿下,歪着头说:“公主,我们都是知道您讨厌驸马爷的,但要一夜之间换个驸马,难度可能有点大呀。”
      “我……”我怎么可能是想要换?向诸天神佛求来的机会,我怎么会想要换……“扶我起来,梳洗吧。”
      想要见你啊,想要第一眼见到的是你,可我该以是什么样的面目见你?现在的我,占用的是你见之心烦女子的身体,如何近你身,诉之与衷肠?如果你又知你深感愧疚的女子被陌生的灵魂侵占,又会是何种的自责?原以为能站在你身边就好,却临时心生怯意,唯恐加深你不必要的负担。
      “公主,咱们行了吧?您看今天太阳这么好,咱们不玩不是太浪费大好光阴了吗?”杏儿站在身边贴心的劝说。
      阳光确实正好,微风也是正好,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都开的正好,如果是原本的公主殿下,无需丫鬟贴心,早已疯般的玩闹起来。
      “就是啊!”桃儿也怂恿着。
      拿着书本看了一上午,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借由书籍思考着如何面对那人,如何处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帝王之家,怎好如此口无遮拦?先人云‘黎明早起,先背经书’,况日正中天,当惜时如金。”为遮掩自己的不自在,遂认真的说着庄嬷嬷平日里的警戒之言,却没想引来两名少女的娇笑之声。
      “你看她,还在这儿装呢!”杏儿笑得停不下来,觉得今日的公主装模作样的挺认真,实在有趣,转身对桃儿说道。
      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便有些羞恼的对杏儿训斥:“这样高声大语,成何体统?公主守则云:笑不露齿,露齿糊涂。”因未有尊卑观念,说着说着,语气又弱了下去,在心里叹了口气,知自己这般模样与之前的天香迥然有别,别说是被聪明绝顶的她发现自己的异样,便是其他人都不知该如何瞒过。
      自己这般哀叹,那厢杏儿与桃儿一脸惊恐,直道:“糟了,公主她生病了呀!”
      “公主,公主,公主你怎么啦?公主!”杏儿情急之下忘了自身身份,竟摇晃起公主的肩膀。
      两个丫头担忧不已,庄嬷嬷见状倒是喜不自禁:“谢天谢地!”
      桃儿见此,有些气庄嬷嬷,语气颇为不善的说:“嬷嬷,你说什么呀!”
      庄嬷嬷不理会桃儿,满脸激动,继续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疑惑的看了一眼庄嬷嬷,她们一会儿觉得自己病了,一会儿又谢天谢地,就是没人怀疑公主的芯换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不用费尽心神的去装那原先刁蛮任性的天香公主。
      样貌变了,声音变了,唯自己灵魂还在;这具身体的样貌不变,性情大变,这样的天香,她,会心生欢喜吗?
      设想了千万种与她相见的场景,给自己做了千万种心理建设,只是没想到,最后是她先来找了自己,果然是因为如今的天香公主太过奇怪了啊。
      “驸马。”
      听到那能让自己心跳猝停的两字,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动,绣花针差点扎到手指,幸而针尖刚过绷子,擦着肌肤而过。
      “驸马。”声音带着颤抖,希望她没有听出,只是见着那日思夜想之人后,双眼怎么也移开不得。
      那人单手背在身后,脊梁挺直,带着探究的目光,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如芝兰玉树,赤子其人。
      随着那熟悉的令人几欲落泪的脸庞越靠越近,脑海里已是什么都想不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快的就像要跳出胸腔一样。似乎人们说过近乡情怯,现在这般的自己不也可以说是近乡情怯吗?于是在那人靠近后,身子不由转了面,背对她,内心恐慌不已。
      驸马,对不起……
      请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
      “公主,公主她怎么了?”和缓的嗓音带着深深的困惑,驸马扭头问杏儿与桃儿。
      两个丫头异口同声:“不知道。”
      “从昨天早上一起来到现在,一直都这样。”杏儿补充道。
      冯绍民不知这是公主玩的新花样,还是真出了什么问题,转了身又走向连站姿都一派小女儿模样的公主,和颜悦色的问道:“公主,你这是……”
      “桃儿,给驸马看茶。”慌忙打断她的问话,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面对这人的准备,更何况是现在的“天香”为何与以往的“天香”不一样这样无法回答的问题。
      桃儿比杏儿老实得多,听了公主得话,领了命就走,却正好碰见了蹦蹦跳跳跑进来的圆滚滚的小皇子。
      “天香姐姐,我给你送最喜欢吃的甘蔗来了。”圆滚滚的小皇子兴致勃勃的将手中的半截甘蔗费力的举起,脸上带着小孩子独有的天真烂漫。
      驸马似乎很喜欢小皇子,待小皇子走近后,手便自然而然的抚上了他的头顶,满脸的喜爱与疼惜。
      可对于伸到自己面前的甘蔗,却是避而不及,这种容易使口腔打泡的东西她从来不碰的,但要直接拒绝小皇子她也于心不忍,只好左顾而言他:“小皇子,你今天读的什么书啊?”
      也许是太过紧张,选的话题不太好,小皇子一脸惊恐状的躲进了一旁驸马的怀中,驸马脸上一闪而过诧异,随后做无事状对小皇子道:“来,小皇子,你要听姐姐的话,待会儿带你去玩毛驴好吗?”
      “好……”
      “请驸马收回成命……”连忙出声打断驸马,双手紧握绷子,甘蔗都不吃的自己,怎么会骑毛驴?言语间语气不由急切起来,“有损皇家体面的事情,天香绝不能做!请驸马恕天香不恭之罪。”
      驸马不置可否的看着自己,双目如炬,气质清凌,看了她一眼,内心生了退却之意,讪讪开口:“我还要去给皇上和菊妃请安,我先走了,小皇子你多玩一会儿。”给了小皇子一个硬挤出来的笑,喊了杏儿离开,再也不敢看身边之人一眼,急冲冲的逃离。
      还有比自己更蠢的人吗?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直祈盼相见之人,却是一味的拒绝、逃离,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那些独自一人时的满心思慕,痛彻心扉的辗转难眠,就像是个笑话!便是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些反应是在爱慕一个人啊!如此这般,她,又该如何相信如今的天香对她抱着的心情与之前的天香不一样?
      见了一脸惊恐状不比小皇子好的菊妃,又被想看热闹的菊妃拉着一起见了那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的皇上,得到的结果是,乖巧的自己、对答如流的自己被皇上传了御医,命令那老御医对一夜间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公主好好检查检查,看看这与往日如同两人的公主殿下是否真的生病了!
      与那天香公主确实是两人啊,躺在床上看着摸着雪白胡须探着脉的老御医,内心一片安宁,既然连皇上都以为天香公主是生病了,不是换了灵魂,那么对公主一向敬而远之的她,是否也会一样想法?
      驸马与公主原先那般看对方不顺眼,不过是因性格不合,现在自己事事顺着驸马,竭尽全力尽着一名妻子该尽的职责,温柔娴良、端庄大方,有没有可能令她从漠不关心转变为关怀备至?便不至于关怀备至,也不至于再漠不关心了吧……
      一直等老御医离开,天香仍痴痴的想着,丝毫未留意门外驸马一脸急切的询问着御医自己的“病情”。
      夜凉如水,劳累了一天的驸马为不负状元之名,仍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准备细读。
      “驸马。”端了一杯热茶递给驸马,就从小事开始做起吧,总有让她感动的一天!内心坚定的想着。
      门却在这时被猛烈的撞开,一身酒气的李兆庭很快出现在了不该属于第三人出现的空间内,还一把抓住驸马的手,粗暴的将其拉了出去。
      李兆庭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这般时间,这般地点,当着那人妻子的面强行带走妻子的丈夫,是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还是不把他自己的妻子放在眼里!
      只是,他们本就是一对啊,本就是互许终身、生死相依的恋人啊……
      怒火中烧的自己被这念头激的半点跟出去与之理论的勇气都没有,无论自己站在何角度,都是最没理由生气的人。作为妻子、作为朋友、作为公主,竟都是最没理由的,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事吗?
      听到门外一声高过一声的指责,直到刘倩也赶了过来,才忙收拾好不恰当的属于天香的悲伤情绪。现在不该继续让那心软意活的人独自面对那残忍的画面,不管她希不希望此时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自己都该在她身边陪伴,就当是她作为一名名正言顺的妻子该做的义务吧。
      “驸马!”那人背影单薄而孤寂,站在寒冷的夜里,却依然挺直脊梁,让人心生怜惜,“你没事吧?”明明想要紧紧抱紧眼前人,给予她此时最需要的温暖,但此时此景,只能故作关心的问一句“你没事吧?”
      李兆庭借着酒劲继续发疯般的不依不饶,刘倩双目已蓄满屈辱的泪水,能做的也只是死死地拦住她名义上的丈夫,最后终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打了上去。李兆廷如梦醒一般,捂着自己的脸,双眼仍直勾勾的看着面前不愿看自己一眼的驸马。
      心下因着那一巴掌舒爽不少,但身边之人下意识的迈出的那一步,又让一颗忐忑的心跟着下坠。
      驸马,那男人已有妻室,你亦然……
      刘倩跪下告罪,求驸马不要怪罪李兆廷误认冯绍民是冯素贞之罪。
      就算内心多么痛苦,驸马仍是一脸风平浪静的扶起刘倩,未有半句恼怒之言。
      送走那对假鸳鸯,面对一脸平静的驸马,又只能有气无力的问一句:“你没事吧?”多么痛恨自己的软弱,如果是先前的公主殿下,定能有办法驱散驸马的忧伤,而不是无用的一再重复同一句话。
      定了定心神,驸马方犹疑的回了一句:“没事。”
      疏离而客套的两字,已是能在心烦意乱时给予的最大的体贴了吧,所以,自己该窃喜吧,对驸马来说什么都不是的自己啊,有什么理由不该暗自高兴呢?
      铺床叠被本不该是一名公主该做的事,但仍不愿将这件夫妻间隐秘暧昧的夜间事假手于旁人,即便内心深处多么明白这张床可能永远无法等到两人的重量,却依然执着的做着,只是奢望着,万一哪天呢?内心对自己嘲笑了一番,转身心满意足的走向手拿书卷、双眼却看向窗外的驸马。
      果然这名状元郎是神游天外的,喊了一声丝毫不见反应,便带了些恼意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驸马!”
      蓦然惊醒,驸马回过神看向这些天一直行为诡异的公主,不知她喊自己有何事。
      “天香请驸马就寝。”带着羞涩说完,然后静静的等着面前的人强扯理由拒绝。
      “公主,你刚才受了惊吓,赶紧睡吧。绍民每日要读书百页,方能就寝。”明明心绪不平的人,依然用着平静清朗的嗓音说着漏洞百出的借口,为表自己完全是为公主着想,清隽的眉目上还带了些许难得的笑意。
      兴是因那难得一见的唇边弧度,公主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似乎感受到了来至天之骄女不该有的不安,想着自己与李兆庭之事无端将无辜的公主殿下牵扯进这出荒诞剧里,便带着歉意抚上公主瘦弱的肩头,轻柔的说道:“不会,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就算知道这句话是哄着自己的,但能被天下无双的驸马爷哄着,也是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于是脱口而出:“那我也陪你!”
      驸马犹豫了一下,嘴角笑意不减的点头同意了。
      这真是让人高兴,不是吗?公主看着驸马波光潋滟的双眼想。
      “谁!”突然驸马一声厉喝,放下手中书卷追了出去。
      心知驸马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定然是发觉了自己无法察觉的危险,而现在的自己是无法帮助她的,但至少要做到不能成为她的累赘!于是连忙找了地方躲好。
      追出去的驸马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想到独自一人在房的公主,又赶紧回房,可在原地并没有看见公主!
      心慌意乱的在房间找了一圈,终于在幕帘后看见了紧紧拽着帘布、脸上惊魂未定的公主,松了口气,幸好公主无事!
      忙加紧了步伐走向公主,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公主的手臂,安抚道:“公主,没事了。”
      驸马虽然并没有看见来者是谁,但可以想到,来人定是一剑飘红!一剑飘红来干什么?不言而喻,他的目的是带走自己!
      他想要带走自己!如果是以前的天香,根本不需要一剑飘红偷偷摸摸的闯入公主府,自己早就光明正大的去找他了!可是自己并不是原来的天香公主啊,自己的到来只是为了眼前廉洁自持、风华无双的驸马——冯绍民!
      可如果一剑飘红强硬掳走自己怎么办?毕竟他知道闻臭是多么想跟着他闯荡江湖,而他又是多么爱这机灵古怪、活泼天真的闻臭!这一次未带走自己,那么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思绪不宁的看着温柔安抚自己的心上人,慌乱间只回了一个“哦”,而对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似松了口气,让自己睡觉去。
      紧拉着她的手不放,倔强的低声说:“你说了不走,会陪我。”
      驸马凝视了一会儿天香,似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等到这么一句话,双眼都忍不住泛红,忙低头做了一个深呼吸,不可以在她面前这么没出息!然后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嗯!”
      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上望着自己微笑的俊朗男子——如果她真是男子,恐怕也轮不到自己穿越时空来到她面前了。只因她是女子,未来才有了无限的可能,自已与她,也才有了产生交集的可能。
      所以,多好,冯绍民,你是女子,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为女子的你有多好、多好……
      尽管你自己恨自己是女子,但没有关系啊,天香会告诉你,你是女子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不要悲伤,不要在天香看不见的地方自苦,她会告诉你的,会告诉你,请忍耐一段时间好吗?我的、驸马……
      天香进入沉睡前模模糊糊的想着,然而她思绪中的“天香”到底是哪一个,她自己似乎并不愿深想。
      一剑飘红带不走现在的天香是肯定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现在的天香见他如见鬼般害怕。回想起昔日种种,竟成了最大的嘲讽。他原先避之不及的麻烦女人,现如今成了他牵肠挂肚的别人妻!假如当日有人跟他讲,他终有一日会为一个女人成为一个杀不了人的杀手,他定当场让此人血溅三尺!一剑飘红啊,他是名满江湖的冷血杀手一剑飘红啊!居然为一个女人,一个已经不再爱自己的女人颓废成如同乞丐的可怜虫!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除了此事可笑,身为公主驸马的冯绍民居然让另外的男人带走自己的妻子,不也可笑之极?只是当那绝美不似凡间人的驸马,散落一头青丝时,所有的可笑变成了一出荒诞剧。可无论在怎么荒唐,那宫中端坐于桌前、手拿绣花针的女子,却不得不救,只为心安,抑或只为面前目光坚定的驸马——女驸马。
      月明星稀之夜,晩风习习。
      庄嬷嬷与桃儿、杏儿伺候着手不离绣花针的公主梳洗,驸马坐在书桌前手持书卷做读书状。
      又将床仔细整理了一翻,庄嬷嬷心里泛着嘀咕,却面色不改的转过身对公主驸马道:“公主驸马,请安歇。”
      每日最难面对的便是这夜间的就寝,比在朝堂上面对君心难测的皇上、居心叵测的国师更令人烦恼无比,可再烦恼也不能像面对皇上时百依百顺、面对国师时寒面冷对。因为,她们是夫妻啊,应是鹣鲽情深的伴侣,应是携手共度余生的唯一一人。
      “哦,嬷嬷请自便吧。”驸马将深深倦意埋藏在眉眼间的浅笑里。
      等这三人离开后,驸马才忍不住长叹了口气,与对面也是一脸惶然的女子对视一眼,见她黯然的垂下头,双手捏了捏书卷只能故作不知对面身为妻子的女子心中所想,继续将双眼放在手中的书卷上。
      驸马,我就这么让你为难吗?天香手指绞着垂在胸前的发,无力的想着。
      可无论怎么无力怎么委屈,面对第二日庄嬷嬷的请安、实则来探二人同房情况的行为,还是只能帮身为丈夫的驸马掩饰,驸马从未与自己同房的事实。
      细心的帮驸马拉好肩上的皱褶,见着背对着自己的人打了个呵欠,心知这呵欠是为装作不知庄嬷嬷的心思做的,心下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她的驸马是名千娇百媚的绝色女子,却日日穿着男装伏在案桌前过夜,多少次见她趴在桌上睡得不安稳的模样就想告诉她,自己早已知她身份的事实,可一想,如若她知道这点,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将自己交给一剑飘红抑或张绍民,只从她现在本是天下人皆知的公主的驸马,仍能撺掇着其他男子将自己带走,更遑论知晓对方已明这假凤虚凰之事后的态度?
      每每想到这,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来到她面前,却要被她逼着与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一起,就打消了告诉她真相的心思。让她这么趴着也好,至少是在自己眼前,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虽然自己并不想逼迫驸马做自己不愿的事,可庄嬷嬷代表着皇上,皇上的话就算是万千宠爱的公主、惊才绝艳的驸马也不得不听。
      听着庄嬷嬷冷漠的问着驸马是怎么回事,也只能装聋作哑的说不知道,却没想庄嬷嬷能直白的问出自己是否与驸马同床而卧的话语,想也没想,直接回答了是,她是自己的丈夫,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自己都该当仁不让的表示支持。
      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说了两人确实同床而卧,便没有什么事了,可接下来庄嬷嬷却俯身在自己耳边轻声传授了同床而卧后该做的事。
      同床该做什么事,自己当然知道,只是听来的如此详细,还是与她一道做该做的事,就能突觉惶恐不安,别说真要洞房,便是同床都是极为难那自矜之人了。
      “公主已大婚,应尽人妻之责。”庄嬷嬷边说边拿起一旁的针线,然后将线细细穿过针眼。
      人妻之责啊……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不管与她结为夫妻的人是不是自己,但这具身体却真真是与之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她不愿尽驸马之责,没道理不让自己尽人妻之责,只是,两名女子又该如何洞这个房?庄嬷嬷所说的男女之间的事,能应用到她们身上吗?或许,自己该去书房找本书学学?光想想这令人身体发热的事,就已然心乱如麻。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天香未发现庄嬷嬷拿着针线的目的,所以也未发现隐藏在自己衣领间的秘密。
      又是月光如水的夜。
      坐在床上含羞带怯的看着依旧不动如山的人,咬了咬唇,移动莲步走至微蹙着眉头的驸马面前。想是没料到今日公主没有乖乖先睡,反而到了自己身边,怕是公主有事要讲,放下书抬眼看向公主,满目温和。
      绞了绞手指,天香有些羞恼的想,这样的话语自己怎么说得出口?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硬是不好意思说半个字出来。
      等了半晌,看着面前一脸为难的女子仍不知所措的模样,驸马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一阵柔软,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手放到对方消瘦的肩上,低柔的嗓音轻轻问道:“公主,我是你的驸马,有什么话都可对我说,不用太难过。”
      “我,我……”天香的耳根泛起红润,却还是未能说出口。
      将空着的另一只手放在天香不停绞着的手上,驸马带着淡淡的笑意说:“你可以慢慢想,但不要伤着自己。”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在自己面前温柔的说着“不要伤到自己”的话语,天香觉得还有什么是不能说出口的呢?就算此时自己说出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她一定都是能包容的!望着那心平气和之人,一股勇气油然而生。
      “驸马,天香请驸马就寝。”亮晶晶的眸子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本平静的眼起了波澜。
      “呵,天香……”
      “天香请驸马就寝。”仿佛没看见对方瞬间苍白了的脸,天香执着的说道。
      “我……”驸马没想天香会有如此坚定的意志,这些时日乖巧听话的公主殿下,让她有时会恍惚以为公主本就是这样。
      “天香请驸马就寝。”天香下了决心,自己皇命在身,如果驸马一定要生气,便去生皇上的气吧,如果心高气傲的驸马爷敢因这正常的伦理生气的话。
      深吸了口气,驸马当然不会因这早该做的事生任何人的气,非要找个出气对象,除了她自己,似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嗯,走吧。”驸马很快镇定了下来,依然柔和的对天香说道。
      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内心还是松了口气,脸上也立刻笑开了花。
      “驸马,天香为你更衣。”
      “不,还是绍民来吧。”不自在的躲闪了一下,驸马语气有些慌张。
      天香微微一愣,想着也不好继续逼迫对方,便轻声“嗯”了一声。见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到自己衣结上,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羞红了脸,垂下头,不知目光放哪里好,却没看见那双明眸里藏着的万千愁绪。
      见天香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期待的看着自己,也只是回以一笑,吹灭了屋内的蜡烛,方才在黑暗中脱下外套,亦步亦趋的靠近床边。
      “驸马,当心脚下。”天香往床内移了移,将外面让给自己的丈夫。
      又是一个微不可闻的叹息,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牙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感受到那不该是夫妻间应有的距离后,天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或许是黑夜总能给人带来莫名的忧伤,让人在白日里受的委屈在夜里无限放大。慢慢的,天香耸动着双肩,压制不住泪水,小心谨慎的啜泣着。
      “公主?公主你怎么呢?”凭驸马的功力,就算天香是在隔壁房里哭泣,她也能听见,更何况是万籁俱静时近在咫尺的二人?遂忙起身看向一边的公主,焦急的问道。
      “我、我没事……”擦了一把泪水,但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想到今日公主非要自己同床不可,必定是因为庄嬷嬷说了什么,现在的公主不是以前无法无天的刁蛮公主,不会反抗不会拒绝,指不定是在庄嬷嬷那受了委屈,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吧。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迟疑了半晌,还是伸长了手臂,将那稍微有些远的人搂进自己怀里。这一刻,冯绍民想,就此让公主发现自己的秘密也好,自己的罪孽就自己一人承受,何苦拉着她一起呢?
      窝到朝思暮想的人怀中,公主有一瞬间的呆滞,反应过来后,也伸出手臂搂上对方的脖子,将头埋在对方的肩颈处,泪水也尽数被对方的衣衫吸尽。
      “公主,我是你的驸马,是你的丈夫,所以,你有什么委屈尽可以告知于我,绍民当全力为你排忧解难。”
      “是因为你是‘有用的’吗?”天香吸了吸鼻子问道。
      没想公主还记得这件事,不由勾起嘴角笑道:“自然,绍民一直都是公主殿下的‘有用的’。”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天香抬起头问。
      看着怀中女子红肿着双目问着这无法回答的问题,驸马笑道:“会,绍民会一直陪着公主。”
      “不,叫绍民的还有张绍民,你是冯绍民,我只要冯绍民陪我!”
      看着天香很久不曾露出过的娇蛮模样,内心一紧,随后放松语气道:“自然是冯绍民陪公主,自己妻怎能让张绍民陪?”
      天香定定的看着面前温柔如水的人,轻声问道:“那,那你能亲亲我吗?”
      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面前长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人,正用一脸哀求看着她,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不行吗?驸马……”
      本想拒绝,却在看见那双本灿若星辰的眼暗淡下去时,内心又出现了一丝松动。
      罢罢罢,总归是要入地狱的,再多一桩亏心事又能如何?驸马自暴自弃的想,只要有一人得到了快乐,也不算太亏。
      “天香,你睁着眼,为夫该如何是好?”驸马轻声笑道。
      怀中的女子似乎并没有明白她说话的意思,只是瞪着一双美目痴痴的看着她。
      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盖上那双让自己总是不由心软的眼,在那双慌乱的手想要拉开眼睛上覆盖着的手时,驸马低哑着嗓音在公主耳边说道:“你一直睁着眼,为夫会很为难啊,天香。”
      暖暖的气息喷到面颊上,天香的脸立刻红成一片,放在那只冰凉手上的手不但没有拿开,反而用力握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驸、驸马……”天香的声音带着颤抖,小心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这一贯恪己守礼之人真愿为自己抛弃世俗偏见。
      轻轻吻上光洁的额头,驸马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般道:“天香啊,我是你丈夫……”
      “冯素……绍民……”差点就要将真相诉诸于口,可是自己并不是公主本人啊,有什么权利替原本的公主做决定,使她失去自己名正言顺的驸马?
      内心仓皇不定、表面祥和冷静之人未觉察到天香的失语,顺着对方的鼻梁往下,当已到那柔软的唇瓣时,还是不由自主停下了动作。
      她,真的可以吗?
      “驸马?”感受到那人的迟疑,公主拉下覆盖在自己眼上的手,看着她。
      “天香,我……”
      不等对方说完,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狂跳的心脏上,天香认真的说道:“驸马,天香也很紧张,所以,所以,请你……”
      天香说不下去,咬着自己的唇瓣,羞红了一张脸,仍固执的看着对方。
      “天香啊……”叹息般的低喃,驸马再次靠近那温软的身躯,缓缓将自己的唇靠近对方有些呼吸不过来而微张的红唇。手下传来更加激烈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穿破□□跳出胸腔。
      “天香,闭眼,乖。”见天香瞪大了双眼没有要闭上的意思,驸马只好移开一点,无奈的说道。
      天香听话的立刻闭上眼,头稍稍向上抬了抬,驸马见状微微一笑,手指在湿润的唇上轻轻摩擦了一下,在对方有些忍耐不住时,再次倾身上前,含住那对任人采撷的唇。
      这并不是冯素贞第一次亲吻,与李兆廷青梅竹马的那些年,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虽然两人从未做伤风败俗之事,但一直认定对方就是自己要相守一生的人,所以在以冯绍民的身份亲吻自己的妻子时,要显得轻车熟路的多。
      原来女子的唇与男子的完全不一样。轻轻吮吸着柔软如花瓣的唇,从未想过自己会做出叛经离道之事的驸马如是想着。
      被轻吻之人显然是第一次,除了心跳早已超出正常范畴外,连呼吸都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就算如此,天香也并不想停下。如果停下,一切就会像是一场梦,等醒来,面前的人又会变成白日里温文儒雅、冷静自持的状元郎驸马爷,而不再是自己的丈夫。
      只是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祈求,天总还要亮,梦仍是要醒。
      “驸马,天香为你更衣。”面带桃色的女子轻声说道。
      犹豫了一下,驸马还是点了点头,伸长双臂,让身为妻子的公主殿下尽到自己的职责。
      靠近自己名义上的丈夫,闻着那带着淡淡墨香的味道,天香如上瘾般眷恋的在那锦衣上用手来回摩擦着,不期然想起夜间那算不上激烈的吻,脸上再一次潮红一片。
      背对着自己的人像是感应到自己的思绪,回过身给了自己一个淡然的笑容。想求的、不想求的都得到了,自己还妄想什么呢?天香回以一笑,安心不已。
      庄嬷嬷一大早赶到公主驸马房,进了屋,只见二人已然起身,床铺整洁、衣衫整齐,二人更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模样。想了想,庄嬷嬷走近二人微微欠身对二人行礼问好。
      二人面无异色的也对庄嬷嬷问好。
      庄嬷嬷探试的问:“驸马公主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听到庄嬷嬷这么一问,驸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明知道公主昨晚行为定是受庄嬷嬷指令,却忘了与公主对好说词,万一公主说漏嘴……又忽而想到昨晚放肆的自己,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公主与驸马已结交颈之好。”天香清淡的嗓音打断了驸马的思绪,有些讶异公主会帮自己同庄嬷嬷撒谎,但总比实话实说好,总不能说昨晚二人才止步于耳鬓厮磨吧?驸马不着边际的想着。
      庄嬷嬷看公主一脸坦然,而驸马面上带了些许茫然与羞愧,喜不自禁的忙上前说道:“谢天谢地了,”看了一眼公主,又说道,“您的衣襟乱了,奴才帮您整一整。”说完就往天香身后走去,二人丝毫未觉有何不妥。
      庄嬷嬷满怀希望的拉平天香衣领上并不存在的褶子,然后装作不经意的翻看昨日自己在公主衣襟上留下的红线。只见那单线穿插过两件衣服衣襟的痕迹依旧存在,庄嬷嬷心下骇然,不知这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公主已贤良淑德,明明公主已接受身为驸马的冯绍民,明明二人白日里相敬如宾、夜里同床共枕……怎么就是做不到最后一步呢?难道……
      庄嬷嬷越想越是心惊,很快做了决定,等会儿就去找国师问问这治疗男人的方法。
      各有心思的人未发现庄嬷嬷的异样,等庄嬷嬷出去后,驸马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公主,今日休沐,你可有想做的事?绍民都陪你。”感激方才公主的解围,驸马回过身轻柔的笑道。
      “天香只想跟驸马在一起,做什么都好。”天香眉目含情,羞怯的看了一眼身姿卓然的驸马。
      虽然二人成为夫妻已有一年半载,但对公主的认知只停留在爱出去玩,爱闯祸,爱啃甘蔗,迷恋一剑飘红上,如今性情大变的公主,她真不知她喜欢什么。
      在心里对自己唾弃了一声,然后柔和着嗓音问公主:“那公主愿意听绍民抚琴吗?”
      三载相思为故人……
      如今的故人,可还是李兆庭?
      目光犹疑了一下,天香点了点头说:“一直听桃儿杏儿说驸马琴技卓越,天香却一直未能有耳福,驸马愿意为天香抚上一曲,天香哪有不愿意之理。”能亲耳听驸马抚那首曲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听到这绝不可能会是原先的公主说出的话,驸马眼上不期然带了忧愁,很快又笑道:“我们去院子里可好。”
      “一切听驸马的。”天香垂下脑袋,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驸马看了两眼,很快移开视线,脚步有些仓促的离开房间。
      天香看着那瘦弱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伸手抚上自己的唇,垂下眼睑,遮掩住心底的情绪。
      轻抚在琴弦上的的双手,像是象牙雕成一般,指甲圆润光滑,勾起一根莹白琴弦,仿佛二者合一,竟分不清哪个更晶莹。
      缓缓流泻而出的琴音,轻轻巧巧的敲击在心上。不是没有听过这首三载相思为故人,只是如今听来似乎又与昔日听闻的不太一样。不管经历过什么,也不管二人分离了多久,冯素贞爱着李兆庭从来没有变过,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不管是以前的天香还是现在的天香,都不会否认。
      所以,这首乐曲,不该变调才是。
      疑惑的抬头看向一旁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驸马,天香压下满心的难过,也想不通为何这琴音会变,更不敢去想,弹琴之人是否对另一个人的心意产生了变化。
      天变地变,唯冯素贞对李兆庭心意不变。
      身后杏儿桃儿聊天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传来,能听见“不像夫妻”“不同床”“像兄妹”……这类话语。
      回身看向身旁之人,一直蹙起的眉头并没有平整,悠悠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昨夜之事,两人确实像是兄妹啊……
      “驸马。”庄嬷嬷走了过来,喊了一声认真弹琴的人,看了一眼一边的公主,却对驸马附耳说道。
      天香不知有何事需要避着自己偷偷和驸马讲,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自己的身份又不可去追问,只是看着自己驸马对庄嬷嬷点了点头。
      “公主,我去去就来。”驸马安抚性的将手放在公主肩上,带着歉意说道。
      似乎遗漏了什么,天香回想着,只给了驸马一个了解的微笑。
      庄嬷嬷看着静坐着的公主,满脸对其的疼惜,只希望自己按照国师的要求骗驸马去他那,真能治好驸马的男人之疾,给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一个完美的婚姻。
      驸马当真去了没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问她父皇找她做何事,也只得到一个温柔的浅笑,并没有多说。
      “公主,是继续听绍民弹琴,还是想做些别的事?”她如是问道。
      “我……”天香本想说听驸马的,但转念一想,呆在府中总有人来找驸马,不如出去的好,便转口道,“天香想去城外赏花,不知驸马……”
      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天香的请求,不过很快驸马就点头同意:“也好,今日阳光暖和,适合郊游。”然后转身吩咐桃儿杏儿准备出游的东西。
      坐着马车一路颠颠簸簸的花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城郊,虽是一路无语,天香还是心中高兴了一路。
      “公主,剩下的路程得步行了。”驸马先下了车,将手递到天香面前,有些担心的说道。
      天香扶着她的手慢慢下了马车,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笑道:“景色如此好,慢慢与驸马赏游也是乐事,驸马无需担忧。”
      点了点头,驸马转身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好等她们下来,然后让桃儿杏儿将东西拿好,随她们一同上山。
      因是出游,驸马换了件样式简便的月白衣袍,而天香不曾有过经验,仍穿着那件淡黄色的宫装,脚下是轻薄底的绣花鞋,忍着硌脚的石子路走了半晌,便有些走不动了。
      走在前面与之一步之遥的驸马没有发现身后之人的不适,等听到桃儿的一声惊呼才回过身,见公主眉头紧皱,一脸难受的模样倚在桃儿怀中。
      “公主?”驸马忙扶住公主,让她倚在自己怀中,关切的看向她。
      “哎呀,出门忘了给公主换鞋了!”杏儿一脸懊悔的看向公主的脚。
      闻言看向那双秀足,驸马道:“公主不适的话,现离山脚没有多远,不如回去吧。”
      “不,驸马,我不要回去。”天香急忙抓住驸马的衣襟,摇着头拒绝。
      本就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但上山之路还有许久,只能狠着心说:“可是你的脚……我们下次再来好吗?”
      “下次……”天香双目含泪,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可能不会有下次了。”如果她没有记错,过不了多久驸马就要去妙州调查东方侯一案,而真正的公主就在那不久后回来了,她没有下次,永远都不会有下次。
      不明白公主怎么会露出这般表情,说着这般绝望的话语,驸马仍耐心的哄道:“只要公主愿意,绍民随时可以陪公主前来赏花。”
      “不,我不要下次,驸马,我能走的。”天香挣脱驸马的怀抱,站起身,逞强似得又往前走了几步。
      眼前的女子忍耐着痛楚也非要上山不可的模样,让驸马心下不忍,虽然不知她为何执意如此,还是决定满足她的心愿。
      上前横抱起公主后,驸马对身后的杏儿桃儿道:“我带公主先上去,你们稍后跟来。”
      “驸马,你这是……”
      “我带你上去。”驸马对怀中含羞带怯、一脸迷茫的女子笑道,在身后两人未回味过来什么意思时,提气,往山上纵身而去。
      “驸、驸马……”桃儿杏儿见着那一向身子单薄的驸马爷,轻松地抱着公主几个纵跃消失在眼前,犹如天外飞仙的场景令二人不由面面相觑。
      紧紧抓住面前的月白衣襟,鼻尖全是对方的味道,心下便泛起了阵阵涟漪。
      “公主,我们到了。”平静温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不用看,都能想象对方脸上超然脱俗的微笑。
      “是,驸马。”从那温暖的怀中离开,只觉周身温度下降不少,抬起脸,仍给了那人一个歉意的笑容,“劳累驸马了。”
      摇了摇头,驸马看了看四周道:“看日头应是午时,现四周没人,公主可随意,等桃儿杏儿上来,我们在找空地吃食。”
      公主依言点头,这才看向四周。
      现在正是初春时节,虽是阳光明媚,但仍有寒风咧咧。四周长满粉色花朵的树,被风吹过,便摇摆着树枝,洒下片片柔软的花瓣,轻飘飘的落在已堆了层层花瓣的土地上。若有似无的淡香,拂过鼻尖,还未细闻出味道又散了开来。抬起头看向漫山遍野的粉色花树,花繁艳丽,满树烂漫,如云似霞,不可谓不壮观!
      “这是?”天香从地上拾起一瓣刚飘落下来的花,不敢确认这是何品种。
      驸马走近看了一眼,解惑道:“此乃樱花。”
      “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双鬟不整云憔翠,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喃喃念起南唐后主的诗,心中确有怀疑,但被学识渊博的驸马肯定后,天香动了心。
      何处相思苦?面前之人,心上之人,远在天边之人。
      看着兴致高昂又突然忧丝遍布的公主,听着她低声念出的诗句,驸马握了握垂在身边两侧的手。这样单纯的天之骄女,本就应该得到全世界最大的幸福,既然命运将两人捆绑在了一起,那你的幸福便由我来还给你吧。
      心事重重的驸马望着面前女子又重新展开的笑颜,眉蹙成黛,微蹙微颦,嘴角笑意不减,皆若有思,又若无思。
      “驸马,天香有一事相求。”突然想到一事,天香抬头看向一旁的驸马,因驸马不知是喜是忧的神情愣了一下,后面的话也不知是否该说。
      面前女子小心翼翼的模样令心尖抽搐了一下,缓了缓神情说道:“公主但说无妨。”
      咬了咬粉色的下嘴唇,想了想措辞,公主方小心开口:“天香想请驸马为天香……为天香作画一幅。”
      作画本也是自身技艺之一,只是家逢巨变后,再无作画之闲心,突听作画请求,驸马有一时恍惚之感,仿佛那无忧无虑、承欢父母膝下的日子是上辈子的事了。
      见驸马半晌没有说话,天香以为驸马并不愿给现在的天香作画,掩藏起内心的失落,忙说:“天香如使驸马困扰了,还请驸马……”
      “不,为自己的妻子作画怎会是绍民的困扰?只是……”驸马犹豫的看了看天香,似乎被什么事为难住了。
      “驸马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是,驸马不必理会天香的任性之言。”
      “公主多虑了。绍民为难的是往日公务缠身,未有如今日这般与公主相闲之时,故……故怕画不出公主神韵一二。”
      原来是记不清公主的样貌啊……
      天香苦涩的想,也不知是为之前的天香还是为自己,抑或即将回来的痴情的公主殿下。
      公主面色不虞,驸马想也知道是为何,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倾身在公主耳边道:“所以,接下来的时间,绍民将会一直看着公主,还请公主恕绍民窥视天容之罪。”
      “驸马……”短短的话语顷刻让天香羞红了脸,埋首在怀,不敢看对方笑意盈盈的脸。
      气喘吁吁赶来的杏儿桃儿看见的便是樱花树下相对而立的一对璧人,一人风度飘飘长身玉立,一人双瞳剪水情意绵绵。那二人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身上粘了不少粉色花瓣,娇柔可爱的花朵却插不进那二人之间不可言说的氛围。
      “这、才是夫妻啊……”长久的沉默后,杏儿感叹道。
      “是啊,终于从兄妹变夫妻了。”桃儿对眼前的美景,舍不得眨眼。
      由于眼前颇有神仙眷侣味道的场景,令二人更加坚定了计划,她们的公主,一定得与天下无双的驸马爷幸幸福福的在一起!
      以为日子就将这样过去,天香站在坐着的驸马身后,倚着妻子的身份,为其卸下头上的发带,褪下男子的衣袍,嘴边的笑意一直不曾消退。
      驸马,她的驸马……
      光这么想着,都觉得内心有蜜糖流过。
      “不好啦,不好啦!”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打断了天香甜蜜的心绪,回过身看见满脸焦急的桃儿步伐凌乱的冲进房间。
      桃儿在发现屋里二人一齐望向自己时,惊觉自己的身份,匆匆站定,垂首呐呐的喊了一声:“公主,驸马。”
      “什么事啊?”从未见过桃儿有这般慌乱的时候,天香与驸马倒也未责怪。
      两人关切的表情又给了桃儿勇气,忙说道:“杏儿,杏儿她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驸马站起身,脑海中划过各种各样的揣测。
      不敢派府中侍卫出去寻找,公主的贴身丫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此事可大可小!驸马着急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内心恐惧着这件事是针对公主而来,不敢打草惊蛇,只能盼望着杏儿那丫头是贪玩,玩够了就知道自己回来。
      庄嬷嬷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公主,唉声叹气:“哎,怎么说呢,都好几天了,杏儿就是去看热闹,也该回来了,”又看了一眼不知内心想法的驸马,走至忧心忡忡的桃儿面前,压低了声音问,“总不会私奔吧?”
      桃儿一听,有些跳脚的说:“好我的庄嬷嬷哎,别总把人往坏处想,就是私奔,也得有个主儿啊!咱们府里头,小子们可一个也都不少!”
      庄嬷嬷还想说什么,驸马突然厉声问:“桃儿,你老实说,她上哪儿去了!”
      面对神色肃然的驸马,桃儿腿上一软,跪了下去,老老实实的交代:“驸马爷,杏儿说,她要去找淫羊蒿,给驸马治病。”
      想了百种可能,没想到却是因为自己,又听说给自己治病,身为状元的驸马难得想不通其中的蹊跷,问:“治病?治什么病?”
      “杏儿说,给驸马治男人的病,”桃儿唯唯诺诺的看了一眼驸马,又看了一眼站在驸马旁边的公主,狠了狠心继续说,“还说,驸马要是治好了病,公主就能生好多小公主小驸马啦。”
      一直避而不谈的事,就这般被一个下人堂而皇之的说出口,驸马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与尴尬。庄嬷嬷没想到杏儿与桃儿两个小丫头也敢这么想,还大胆包天的跑去做!这毕竟是皇家的私事,怎容一个下人口无遮掩的议论?
      庄嬷嬷气急败坏的训斥:“混账!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从最初的惊讶中镇定下来后,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公主,云淡风轻的说:“没想到,桃儿这么老实的人也会撒谎。”
      “老实人撒谎,比不老实的人更可怕。”庄嬷嬷无可奈何的说道。
      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恭敬的说:“公主,驸马,门外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叫花子,手里拿着这破玩意,非说府上走失了一个丫鬟,叫小的们给撵走了。”下人话还没说完,驸马就抢过了下人手上的纸张,看去。
      “药方?”驸马看了纸张上的字,心下肯定杏儿确实是被掳走了。
      桃儿一听,这才知道自己的隐瞒不报害惨了杏儿。
      驸马仔细思量后,想着敢明目张胆掳走公主的人无外乎那么几个,只是要找何种借口去探查杏儿的下落,却是费心思之事。
      “驸马,杏儿她……”
      面对着只剩二人后才露出急切面容的公主,驸马安抚道:“绍民一定会救杏儿回来!”
      “谢谢驸马。”天香真诚的道谢。就算与杏儿桃儿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但那两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令她颇为感动,尽管那二人是当她为真公主,也并不妨碍刚来时夜夜孤枕难眠的自己,因她二人相陪而少去些许孤寂恐惧产生的情感。不止与她,便是对原先的公主殿下而言,她二人说是丫鬟不如说是妹妹更为恰当。
      驸马浅浅一笑,抚上她的肩头说:“你我为夫妻,无需言谢。”
      垂下眼睑,因她口中“夫妻”二字,再次窃喜不已。
      机会总是有的,在皇上突发奇想命令天下臣民上报各自财产时,年老的丞相大人发现上报的财产有违常理,借驸马之口说出后,皇上便任命驸马为钦差大人,前往妙州彻查为何朝中无一人敢在妙州置业的情况,并赐尚方宝剑一把,王公公随行。
      很快,惊才绝艳的驸马爷同榜眼李兆庭识破了东方侯的阴谋,救出了假皇宫的杏儿,抓捕了潜逃的侯爷,写了奏折,向上报了此事的结果。
      听到桃儿兴致勃勃的将驸马的丰功伟绩一一说给自己听,早已知道结果的公主淡淡的笑着,想得却是,她与她,真的已时日无多了……
      在国师明着是为公主驸马好,实际是做着谋算说服皇上让公主前去妙州见驸马以解相思之苦时,她毫不犹豫的即刻命桃儿准备好行囊往妙州赶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要再和你分开了,驸马、冯绍民、冯素贞,无论你是谁,都不要再和你分开了……
      紧赶慢赶,连路上的休息时间都不要,总算是在深夜赶到了妙州。她生长的地方啊,天香叹息般的想着,这沿路的石子花草,是不是都曾见证了她的成长,见证过她的喜怒哀乐?她觉得自己疯了,光是这么想想,都嫉妒的心尖颤抖,抽疼不已。
      “公主,咱们别声张,给驸马爷一个惊喜吧!”桃儿撩开帘子对公主说道。
      惊喜啊……倒是有些好奇自己如今在她心中处于何种地位?夫妻间的私密之事已做一半的二人,驸马会将自己放在哪?
      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驸马。
      点了点头,默许了桃儿的建议。
      可当到了驸马暂住的房间后,看到的一名衣衫单薄、面如桃花的的女子依偎在本属于自己的怀抱中时,天香只觉脑海中一阵轰鸣。她的驸马、她的驸马,怎可用那拥抱过她的身体去接纳别的女子!
      神志一阵凄惶,看着那人慌乱的推开怀中娇弱的女子,俊美的容颜带上不知如何解释的焦急,说不出一句话。
      “无耻!”一边桃儿愤愤怒斥。
      无耻!无耻!无耻!
      泪水不知不觉落下来,流到嘴边,舌尖尝到涩涩的味道。
      她面对她,纵是她对不起她,仍说不出一句指责,尽管自己是最有资格怒骂她之人,能做的只是愤然转身,带着满心的伤痛离去。
      连夜又回到自己的公主府,连身在深宫的皇上也惊动了。皇上见不得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儿被一个男人如此欺辱,纡尊降贵的跑到公主府探望听说哭肿了双眼的天香公主,并当着众人的面即刻命了八府巡按张绍民接管妙州事宜,降冯绍民之罪。
      等再次接到那边消息时,却是那驸马被八府巡按狠狠打了板子为公主出气的回报,急的杏儿直跺脚:“还真打呀!我的小姐呀,平时你温柔的像只猫一样,这回怎么这么厉害?要是真想厉害,也得看好了是对谁呀!”
      已是想起这件事是国师的圈套,可是就算知是圈套,还是忍不住的难过想哭,她的驸马聪明绝顶,怎么就会中那老杂毛的圈套呢?
      桃儿杏儿在一旁不停地劝,缓过一口气的李兆庭抱着茶壶跛着脚也走了过来,说道:“我说公主啊,我劝你还是先别哭了,你和我一起去见皇上,向皇上求情吧。”
      “不行,”一直没有说话的庄嬷嬷冷冷的开口阻止,“皇上这两天正在气头上,见谁谁倒霉,如果现在去,反而会害了驸马。”
      “那怎么办?”杏儿忙问,好歹自己是驸马拼死救出来的,还连累驸马受了伤,杏儿想驸马好的心情比公主少不了多少。
      “我看,不如让榜眼先照顾好驸马,皇上这边我们再想办法。”庄嬷嬷对李兆庭说道。
      李兆庭想了想,似乎只能先这样,听了庄嬷嬷的意见,又往妙州赶去。
      纵是昔日冯素贞变成今日冯绍民,最懂她、最信任她的,依旧是他——李兆庭。
      这个认知,让天香深感无力,望着李兆庭风风火火的背影,第一次有了退出之意。
      夜半时分。
      回想起这些日子与驸马夜夜同床共枕、相依而眠,从来都是在对方清雅的墨香中熟睡,如今面对冷清冰凉的床铺,丝毫没有睡意。望着镜中陌生而熟悉的面孔,前两日还信誓旦旦说着不要再与她分开,却因自己的任性将二人又分开了来,明知自己在这个时空中的日子不多了,还在恣意浪费,这其中的恼怒无法与人言说。
      杏儿桃儿又劝说了好久让自己睡觉,但一想那人身负重伤又被板子敲打,终于下定决心,自己不可以这样继续浪费时间,自己必须去妙州不可!
      而赶到妙州的假皇宫,等待的又是一场剑拔弩张。
      刘倩手持宝剑,剑尖直指王公公咽喉。而她的驸马,满身伤痕、萎靡于地,王公公那可恶的阉人还用尚方宝剑威胁着驸马纤细的脖颈。
      “公主!”刘倩看见公主来到,松了口气,自己总算对李兆庭有了交代。
      将手中的的令牌举起,大声道:“本公主在此……”话还没说完,腰腹处便被王公公作为暗器使用的金豆子击中,令牌飞出,自己摔倒在地。
      令牌被一边眼尖手快的红嫣捡起,随之数把刀剑架在了几人脖子上。
      “你敢伤公主!”杏儿疾言厉色的说。
      “大胆贼人,竟敢冒充公主,劫持钦犯!尚方宝剑在此,还不就范!”颠倒黑白一直是反派人物最为擅长的把戏,王公公显然深谙此道。
      刘倩说不过王公公,愤怒的将手中之剑向他脖子上移了移。
      “放肆!还不快把剑放下!”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是趁刘倩不注意,举起尚方宝剑格挡开刘倩的剑,身体向后移动,与刘倩保持一定距离后,再次将剑尖指向因伤势而无法大幅度动作的驸马。
      这时,红嫣举起捡到的令牌到王公公面前,单纯的以为这样就能让王公公束手就擒。哪想王公公看也未看,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到她胸口,将其踹到在地。
      驸马见状,憋足一口气,一脚踢向王公公下盘,趁王公公倒地之时翻身向前,捡起令牌,扶起红嫣。
      “我自重了吗?”红嫣望着面色不忍的驸马,笑着问,不给驸马任何说话的机会,就径直昏迷了过去。
      各自没了负担,王公公和刘倩打的难分难舍。到底棋差一著,刘倩被王公公击中了肩部。驸马犹豫了一下,放下怀中红嫣,飞身上前,举起令牌抵挡住王公公迎面而来的剑尖。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驸马,与王公公对抗无疑是压倒性的胜利,只是先前手臂上的剑伤,再是板子打的皮肉伤,后来被关牢狱的暗伤,让她积攒起为数不多的力气很快就流逝了,随着时间推移,胜败很快就能显现。
      “天香!”一道沉厚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驸马知道一剑飘红来了,有一剑飘红相助,今晚已成定局。只是驸马未回头看一眼天香,未看到她眼里深深的绝望。
      驸马,驸马,我要走了,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公主挣脱杏儿桃儿的手,直视着正在缠斗中的人影,便是越过千山万水也到达她身边。
      驸马,驸马,你回头看我一眼好吗?
      此时的公主看不见刀光剑影,眼里只有那身姿矫健的人。
      驸马,驸马,你还差我一副画,你还记得吗?
      王公公见公主不怕死的往他们这边而来,脑羞成怒的挥出掌风击向于她,将公主击晕在地,然后被赶来的张绍民与李兆庭接住。
      以一敌四的王公公最终被俘。
      那昏迷中的女子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来得及对那人讲,而那人直至最后也没回过头看她一眼。
      ……
      言笑嘻嘻的四人在野外打打闹闹,身穿布衣头戴荆钗的女子、带着自己未曾发现的宠溺看着一边活泼的有些过分的粉色衣衫女子。
      “喂,冯素贞,你看着我干嘛?你的乌鸦嘴在另一边。”天香忽视不掉那如影随形般的眼光,故意对就算穿上粗麻衣裙也掩盖不了自身芳华的女子说道。
      冯素贞看了一眼身边眼里盛满爱意的男子,还未说话,张绍民便不满的说:“你不看她,怎知她在看你?”
      “嘶,我说张绍民,你是不是又欠教训了!”天香举起手中的甘蔗就朝张绍民打去。
      “喂,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张绍民忙护着头往冯素贞李兆庭身后躲去。
      “你给我出来!堂堂男子汉,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
      “你是把兆庭兄也当做女人了吗?”
      “乌鸦嘴是乌鸦嘴!你给我从冯素贞身后出来!
      张绍民越是躲,天香越是生气,绕着冯素贞二人转了几圈,天香忍耐不住,伸着甘蔗从二人中间击向张绍民。
      冯素贞怕伤到李兆庭,一掌推开他,两人被迫分开。只是天香一击,又快又急,将冯素贞手上的小包裹打散在地,里面的衣物也随之飘落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天香见自己又闯祸了,忙同冯素贞一起蹲下,帮她清理地上的衣物。
      “公主,你这脾气可得改改了,总这样毛毛躁躁的怎么好。”李兆庭在一旁无奈的说道。
      张绍民也道:“是啊公主,你现在已离开皇宫,就该将你身上公主的毛病改掉。”
      天香见二人都编排自己,气鼓着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倒也没反驳。
      “公主天性善良直爽,我觉得很可爱。”冯素贞边说边看着天香温柔的笑道。
      被冯素贞毫不遮掩的话闹得面色绯红,天香低头加快清理的速度,却从一件衣物中翻到一张折起来颇有些厚度的纸张。
      “诶,有用的,这是什么?不会是你哪个老相好给你的情书吧。”天香边说边展开那张纸,不曾留意自己顺口而出的称呼有何不妥。
      因那久违的称呼,冯素贞呆愣了一下,一时忘了去拿回自己的东西。
      “咦,这是我吗?”天香展开纸张后,看着上面的人,好奇的问。
      “是吗?我看看。”李兆庭与张绍民闻言,也凑了过去。
      入眼是满纸的樱花,粉色的花瓣似乎要破纸而出,在层层叠叠的樱花瓣后,若隐若现着一抹鹅黄。那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看不清面容,但那绝世独立般的身姿令人可以想象女子俏丽的面容,和脸上带着的祈盼神色。
      寥寥几笔,只要与画上之人相熟,一眼就能看出真容,不可谓画技之高超。
      “这,这是公主?”张绍民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说道。
      “怎么?不像本公主吗?”天香怒视张绍民。
      李兆庭也啧啧道:“公主还有这般娴静雅致的时候?”
      “乌鸦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天香额角冒出青筋,如若不是看在冯素贞的面子上,自己就一掌打死他了!
      “咦,这旁边还有首诗——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双鬟不整云憔翠,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李兆廷轻声念过,转过脸看向面色复杂的冯素贞,内心有一阵酸涩感。
      冯素贞平复下心情,伸手从天香手中拿回画作,清冷的说道:“这是公主吃了忘情丹那段时间请求我画的,诗也是公主所念,我便顺手写上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天香好奇的问。
      冯素贞将画放回原位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天香说:“你醒来便与一剑飘红闯荡江湖去了,我怎么给你?”
      “可,可后来我不是回来了吗?”天香不好意思的反驳。
      冯素贞站起身,淡淡看了一眼羞愧的天香说:“反正你也忘那段时间,何必徒增你苦恼。”毕竟那时候的冯绍民只想把你推给一剑飘红。
      被这么一说,天香更是不好意思,缠上冯素贞道:“可你既然画的是我,你就该给我,当然现在给我也是一样。”
      冯素贞勾起嘴角嘲讽的笑道:“画是我画的,凭什么非给你不可?”
      “因为,因为……”天香着急的抓着脑袋想措辞。
      “你可以慢慢想借口。”冯素贞说完,拿着自己的包裹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边看戏的两人窃窃私语:“兆庭兄,嫂夫人身上还是有我们冯兄的影子啊。”
      “是啊,可能是伪装的太久了,一时忘不掉。”李兆廷说着,更像是给自己解释。
      “啧啧,看来兆庭兄还得与我们的‘冯兄’磨合一段时间了。”
      “喂,你这说的什么话!”
      “没什么,你看,嫂夫人走路带风的样子,岂不是‘冯兄’上身?”
      “张绍民!我看公主说的对,你就是欠教训了!”
      四人两前两后,继续往目的地行走。
      “驸马……”
      一声叹息悠悠飘来。
      “你怎么呢?”天香看向突然站住不动,四处张望的冯素贞,好奇的问。
      确定没有第五个人在自己耳目搜索范围内,冯素贞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没事。”
      “诶,那我的画……”天香趁机说道。
      “是我的画。”冯素贞毫不客气的反驳。
      伴随着天香不依不饶的声音,四人渐行渐远。
      “驸马啊……”
      他们身后又传来一声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的声音,只是这次再无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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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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