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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褚离 ...

  •   浮蓿城。
      街道人头攒动,店肆林立,不时传来摊贩的吆喝声,一道浅白的身影驻足在货摊前,倏地,她抬起眼,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人群。
      茶摊处少坐着几位茶客,一旁的蒸屉热气袅袅,郎君搀着妇人走进了药堂,书生在榆树下浅谈着诗文,相貌素平的男子正观着周边热闹,两道眸光略略对上,转瞬,又无波无澜般移了开来。
      她放下手中之物,从货摊前移步,在街道间随意悠缓穿行,最终,身影稍止,踏入了右侧的一家绸庄。

      绸庄内走动着不少客人,路烛没有完全入内,只站在门口打量着里面的景象。
      掌柜领着衣着华贵的妇人上了楼,俏丽的闺阁姑娘三两成群地挑着布缎,而窗子处静坐了位面相温润的男子,大抵等着哪位心上人,正饮着茶。
      路烛不由皱起眉头,他分明瞧见人来了这个方向,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少顷,里间布帘被人挑开,一道娉丽的身影缓缓走出,女子容貌秀丽,一身芙蓉罗裙随步莲开,更是衬得姿色无双。
      路烛眸光略动,正想着,便见着久坐窗侧的男子起了身,揽过女子腰侧亲昵地耳语,女子双靥微羞,埋首于男子怀中。
      不久,掌柜下了楼,男子付过银钱,然后毫不避讳地搂着人出了绸庄。
      路烛望着远去二人明显亲昵的背影,迟疑着,他往绸庄内瞧了几眼,片刻,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路烛随着二人缓后进入家药堂,大夫给女子诊着脉,道:“公子安心,夫人腹中胎儿很是稳妥。”
      闻言,二人相视一笑。
      大夫唤来堂内伙计,将写下的方子递交,命其去取药,然后对着二人又是一阵嘱咐。

      堂内男女的年纪瞧着都不大,女子轻抚小腹,男子温声安抚,面上皆流露着遮掩不住的期许与喜悦。
      路烛没瞧出什么破绽,许真的是他疑心过重,其实人家就只是一对成婚不久的年轻夫妇而已。
      路烛收回目光,终于抬步离开。

      路烛在街道搜寻无果,回到觅春楼,向帘后之人禀告:“主子,人跟丢了。”
      纱帘轻漾,传来女子的娇笑,一道意味不明的嗓音在帘后响起:“跟丢了?”
      路烛垂着首,回道:“是。”
      一身薄纱的女子从帘后走出,路烛目不斜视,屋门缓缓掩上。

      帘后宁寂。
      少顷,一只玉手伸出,挑起了纱帘。
      “哗啦……”
      帘后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只见其身着明艳红衣,眉眼张扬,唇角微微挑着,显着些压不住的妖邪,她从帘后走出,笑道:“那倒是奇了。”
      从她无意发现人,再到让他跟上去,其实总共也没有一个时辰。
      片刻,她瞥过去:“你被发现了?”
      路烛回忆着:“属下也不确定,我一路都很是小心,不想跟至绸庄附近便不见了人。”
      “那定是被她觉察了,美人……”想到她又被人给甩了,褚离顿时一脸愁苦,委实说不出那人的好,可她素来不舍得责怪美人,遂装模作样地长叹了声,“果然是我心中一直无人可及的。”

      本想找美人笼络一番感情,没想到又被其冰冷无情地给拒绝了。
      被甩便被甩吧,至少表示美人也没被别人染指。
      褚离如此安慰着自己。

      到底尚有些不甘心,褚离数落路烛:“你说你有何用,连个人也看不住。”
      从前美人身旁有人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孤身最是容易趁虚而入之时,竟也能跟丢。
      褚离怀疑:“你近来是不是偷了懒?”
      路烛觉着她完全在胡搅蛮缠,点醒她:“人家并非寻常姑娘。”
      “那又如何?”褚离很是理所当然,不依不饶,“你怎么就把人给看丢了?”
      路烛好脾气地应着:“凡独身的都没放过,为此,属下甚至跟踪了对新婚夫妇。若非大夫说那位夫人怀了身子,指不准属下还得跟到……”
      “你说怀有什么?”褚离打断他,神色顿时变得古怪。
      路烛将遇着的二人说了。
      愈听褚离的神色便愈发古怪,待他说完,面上更是复杂得难以形容,半晌,平复好心情,才说了句:“美人果然狡兔三窟。”

      若不出所料,那位所谓的夫人便是她要找的美人。
      这才多长工夫,美人竟又换了张脸,而且还寻了个与之一道的盟友。
      美人为了躲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褚离不由更为忧郁,不解嘀咕:“我是哪里对美人不好了?她不是喜欢美人么?难不成是我这张脸够不上她的眼?”
      路烛没想到那人还真会是他要寻的人,二人实在演得过真了,而且他是真没发现任何端倪,眼见着自家主子话越走越歪,提醒道:“您忘了,人不喜欢美人。”
      褚离嘁声:“她哪是不爱美人,她只是不爱我。”
      路烛递给她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您心里亮堂便好。
      褚离也是没想到为了躲她竟这种谎也扯得出,她从前连根手指都没摸过,如今就被人又是搂又是抱的,还有了“身子”,她越想越不满:“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回让我遇着,非敲断他的骨头不可。”

      片刻,褚离又觉着不大对劲。
      以那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别人过分接近,纵然再荒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是啊,除了那一人,那人根本就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褚离终于琢磨过来,忍不住骂道:“阴魂不散。”

      路烛:“您在骂谁?”
      褚离狠狠睨他一眼:“你说我在骂谁。”
      能让她恨得牙牙痒的,这世间也就那么一人,回回拦在美人前面,完全挡死了她通往美人的路。
      不是说两人早闹翻了,早前明明都见着只有美人一个人,没看见其他的任何人,两人如何就对上的眼,竟又凑到了一块儿。
      路烛顿然了然她在说谁。
      若真算来,两人的确为对手,哪怕这只是他家主子一厢情愿的想法。

      路烛提醒她:“倘若让六爷发现您……”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若真让傅行胤逮着她,大抵得扒了她的皮。
      褚离面色一僵,随即又宽慰自己:“如今褚重那老东西他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来管我。何况,此地离云间城几百里,他一时半会儿也寻不来。”
      路烛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褚离给自己搭下脚梯,讪讪笑道:“横竖这美人也寻不着,到底他年纪大了,气不得,而我素来又是家中最是乖巧的……”
      路烛冷讽了声。
      褚离沉默,顷刻,终于认怂:“算了,还是回客栈吧。”

      *

      路烛离开后,兰雪卿便收回了虚虚揽着的手。
      二人原就是对着路烛做的一出戏,不过以路烛的角度瞧得尤其真,其实肢体根本没碰到半分,自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温言软语,待人一走,二人便当即坐正了身。
      白衣低眸勾唇:“我瞧着你这比我倒更为情真意切。”
      大夫收了脉枕,笑问:“没给二位添乱吧?”
      白衣装腔作势地颔首:“甚好,甚好。”

      药堂内又进了新的客人,两人起了身。
      白衣朝旁伸出手,揶揄:“你就不扶我一下?到底我这还怀着‘身子’呢。”
      客人此刻尚未过来,大夫闻言也笑:“姑娘说得是,公子该是搀着的。”
      兰雪卿侧眸。
      白衣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示意。
      兰雪卿稍抬起衣袖,白衣当即收回手,轻笑:“别,不劳烦兰公子。”

      两人走入后院。
      白青已在内等了好一会儿,见着二人,赶紧奉上茶。

      白衣微润了下喉,散去早前的不正经,问道:“你们如何又回来了?”
      早前,三人在浮蓿城外便分了道,她以为二人早去往了荆州,再见面大抵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不想竟又在此见着了人。
      白青向她解释:“我们无意在城外发现了褚家人的踪迹,担心虞姑娘会应付不来,是以又回了浮蓿。”
      白衣了然:“难怪。”

      白青嘿嘿笑:“虞姑娘,少主是不是出现的很及时?”
      “是啊。”白衣瞥他,意味深长地笑,“确实及时。”
      “虞姑娘,你别这样笑,我瘆得慌。”白青一瞧便觉着她不怀好意,从前犯在她手上的次数他又不是没长记性。
      白衣笑得纯善:“唉,说了你又不信。”
      其实真挺及时的,若是她一人,以她对褚离的了解,大抵还得费好大工夫才能将人甩掉。

      想到褚离,白衣的面色渐渐微妙。
      白青对事略有了解,诚然不知细致,但撞见过那么几回,有些幸灾乐祸:“虞姑娘的魅力非凡。”
      “嗯?”白衣的声音不辨情绪,“那有蛊惑到你么?”
      “不敢,不敢。”白青讪讪一笑,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家少主,纵然给他百般胆子,他也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白青就是有点好奇,好奇她与兰雪卿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他们进城前便易了容,而她早前那张脸更是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明明二人话都没说过,但就是一眼认出了彼此。
      他一直觉着奇怪,平素里二人相处也没瞧着不同,可遇着事,却定是二人最为默契。
      二人如同相识了多年,纵然是跟着兰雪卿的他们,也比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而不言,都能知道对方的想法。纵然易容得丢在人群里都寻不见,可只要让二人其中一人瞧见,便能立即认出对方。
      他想,这大抵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心有灵犀,和他无关。

      白青一想着自家少主与别人心有灵犀,不免就有点儿酸,可这个别人是虞姑娘,他再酸便也只能默默咽下,然后问她:“虞姑娘,你是不是又去青楼了?”
      不然,他委实想不清楚她是怎么被褚家那位撞见的。
      白衣佯似叹气:“我这不也想找个清静地么。”
      白青默默腹诽,他就没见过找清静地会找去青楼的。

      一直没出声的兰雪卿终于开口:“你想何时离开?我送你出城。”
      白衣哪想到会在此遇到褚离。
      早前,她回了趟悬云巅。悬云巅地处幽沽往西,世人皆知,若想出入必得经过无回之道。唯有悬云巅内部人知晓,其实远不止这条。
      世人少能见着悬云巅有人出入,其实是他们走的从来都是那些鲜迹而不为人知的路罢了。
      素来,她都是由雪山而入,然后从浮蓿城外而出。诚然浮蓿城过去便是云间城,可两地怎么也隔着几百来里。她是不大想回徐州,才在此偷了些闲,早知会撞见褚离,那她还不如回徐州。
      果然,躲得了蓄谋已久,躲不过猝不及防。

      白衣觉着她前世许是与褚家结了怨仇,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又来了另一个。
      较于傅行胤,褚离可难缠多了。
      她想起过去与人纠扯不清的时日,神疲心乏,头疼抚额:“走,立刻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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