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俄尼索斯的酒杯[重生]》灰色曲率

3、时间之轮

　　乔言的不忍立刻死在了襁褓里，她几乎要笑出声了。接着是恶心。她直视佐伊·莱茵。这张漂亮又恶毒的嘴巴里居然能吐出这么煽情的话。
　　这真的是佐伊·莱茵，那个处心积虑杀了乔言的佐伊·莱茵吗？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佐伊·莱茵还没经历什么事，才表现出了如此纯良的性情吧。可是，乔言见过佐伊·莱茵近乎于恶魔的那一面，她如何能相信现在的天使一样的莱茵呢？
　　不过是一层伪装罢了。

　　“您要毁灭您作为主人的秩序吗？主人无所不知，因此不会对我这样的侍从多问哪怕一句话。”
　　乔言望着她，被秩序推崇的人必被秩序所裹挟，佐伊顿时僵硬了。她不作声。
　　乔言继续说下去。

　　“莱茵小姐，我知道莱茵公爵和莱茵夫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会理解我的处境。而您作为我侍奉的主人，想来也有与他们一样的品行。”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性命，这句话像针一样扎着乔言的口腔。可是她不能说，她能感觉到佐伊颤抖的手，大概此时乔言的眼神已足够吓人。
　　“我想要……”
　　“我会善待你，和你在意的一切。”佐伊轻声说。她的手很冷，因为血族没有体温。这种温度提醒着乔言不可忘记现状。否则，佐伊的承诺已经足够让乔言翻脸。

　　我怎么还敢把一切寄托于你的仁慈？
　　乔言笑笑：“我不需要您的额外照顾，您也只是个孩子……”当下佐伊委屈的脸真有些像个孩童了。乔言思索了一会儿，她是无法从佐伊这里获得任何可靠承诺的，只要她和佐伊的生命继续绑定在一起，被背叛的日子，或许还是会来临。
　　她只能讨要到一个承诺。

　　“莱茵小姐，请您给我自由。”
　　乔言恳切地说：“给我随时能离开您的自由。”

　　佐伊·莱茵眼中隐隐流露出失望，她竭力微笑着，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哀伤：
　　“所以，您要弃我而去吗？”

　　“我弃你而去？”
　　牙齿发酸，恨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到了唇边却又觉得不值得说出来。乔言自嘲地摇摇头。她说：“莱茵小姐，这不是背叛，而是……”

　　“我不同意……”
　　佐伊颤声。这让乔言有了继续发难的理由，只是乔言望向佐伊的眼睛，那双泪水盈盈的蓝色眼睛，令乔言失语了。
　　“……抱歉。”佐伊偏过头，轻声说了句，手抬起为自己拭泪。这份感伤震慑住了乔言，她到底，也不愿意……

　　“我明白了，”乔言深吸一口气，她瞥见佐伊眼中的欣喜，又落下重重一锤，“但是请您，一定要考虑。”
　　佐伊神色黯然。

　　乔言站起身，继续留在这里也太尴尬了，她决定先离开，去别处逛逛。也许等她回来，佐伊·莱茵就会恢复如常。
　　一个小女孩为着一个玩具伤心……

　　玩具，对，就是这样。假如佐伊·莱茵有半分把乔言当成有血有肉的活物来看，便不会对上一世的乔言痛下杀手。
　　如此看来，佐伊的本性就是个顽劣的、漠视生命的孩童。她一开始就是把乔言当成一个宠物，喜欢就哄着，不喜欢就抛弃，和其他血族贵族没什么分别。
　　可笑的是，乔言曾以为，佐伊待她是不同的。

　　如此明显的结论，为单蠢的一厢情愿所蒙蔽，居然到今天才看明白。
　　乔言多少有些怅然。

　　乔言一离开套房，就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当即拔剑追过去，剑一挑，被追赶的人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上。
　　“谁让你在这里窃听莱茵贵族之女的私密？”

　　这是位打败陌生的侍女，听了乔言的质问，她咬住嘴唇一言不发。乔言拿剑对准她：“如果你不说出你的主人，我会履行我身为莱茵公爵府侍从的职责。我不保证我会做出多疯狂的事。”
　　剑指之处，发丝尽断，侍女的头发被乔言生生削下一截。然而这侍女害怕却依然一言不发。

　　“别欺负我的侍女。”
　　乔言循声望去，一位手持威尼斯面具的贵族小姐缓步而出。精美的面具挡住了她的脸。但乔言还是凭借这副面具认出了她。

　　“请问您是，来自十二神族之一卡洛斯家族的琳娜小姐么？”
　　乔言收剑入鞘。
　　“派出侍女窃听，又窃听侍女和我的对话，我想卡洛斯家族的培养里应该没有小姐们必须热衷窃听这样奇怪的要求吧。”

　　琳娜·卡洛斯，上一世就是她和佐伊·莱茵争夺社交界之花的名号。两人频频在社交界争锋相对，使得乔言对琳娜·卡洛斯的熟悉程度仅次于佐伊·莱茵。
　　但是上一世的琳娜·卡洛斯，有这么喜欢偷听吗？

　　乔言记不太清了，也不奇怪，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佐伊·莱茵身上，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

　　“这位莱茵家的侍从，你太放肆了。“
　　威尼斯面具缓缓揭开，出现在面具下的，是一张和琳娜有几分神似，事实上却完全不同的面孔。
　　“将我冒认为琳娜这位庶妹，还对我出言不逊，我想如果我把你扭送到审判所，佐伊·莱茵再有本事也没办法救你吧。”

　　她不是琳娜·卡洛斯？等等，她管琳娜叫庶妹？
　　“原来是传说中卡洛斯的阿佛罗狄忒殿下。”乔言单膝跪地。
　　阿佛罗狄忒冷笑一声。

　　卡洛斯家族的两位女孩儿，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太阳就是金发的琳娜，月亮就是银发的阿佛罗狄忒。
　　阿佛罗狄忒是卡洛斯家族爵位继承人第一位妻子所生的孩子，而这位妻子正是已故的社交界之花艾什丽公主。阿佛罗狄忒因此具有王族血统，被尊称为阿佛罗狄忒殿下。而她的妹妹琳娜，母亲只是一名普通贵族。
　　所以阿佛罗狄忒有权力称呼琳娜为庶妹，而乔言将阿佛罗狄忒误认作琳娜，也可被视为对王族的冒犯。

　　阿佛罗狄忒轻轻走动，乔言看到她那身绣着雪鸟的轻盈纱织长袍缓缓靠近，脚下踩着的一双银色高跟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月亮上。
　　“我不罚你。”
　　乔言下巴被抬起，她正对上阿佛罗狄忒的眼睛，宛如占卜紫晶般，照射出乔言的内心。她如同梦呓：

　　“果然，时间之轮重新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