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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劫法场 ...

  •   白明渠还在山中小院。
      油灯下,他读着秋小丫过去一年里断断续续寄来的信,笑得比三年前初见时更加温柔。
      经历过宗家小姐之事后,他萎靡过一阵,但很快秋小丫就回来了,家里又变得兵荒马乱起来,以致于白明渠没有时间去悲伤遗憾。
      初恋就这么风过无痕般逝去,留给了他很多思考的空间。
      白明渠有时想到,若是秋小丫有一天也像宗家小姐一样嫁了……他一旦触即这个念头,胸口便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或许连白明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心交给了那个野马性子的丫头。
      年少时的爱恋,总是来得懵懵懂懂,模模糊糊,连当事人也说不清楚。唯一能清晰感觉到的是,你的视线总是牵挂在谁身上,你的心绪,总是因谁而乱。
      白明渠已经打定主意了,等这回救出父母,剿灭山匪后,他便向秋小丫吐露心迹。
      想到师妹鼓着眼睛,一脸嫌弃的样子,他不由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他去镇上寄信。
      江湖上,坏事永远比好事传得快,一张嘴永远比四条马腿跑得快。
      徐三娘报平安的书信还没有送到,那边,傲君女侠为山匪所杀的消息已经在一夜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说者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详细描述了匪寨前挂着示威的尸首,“傲君女侠”一身黑衣,似乎是被山匪们从火里捡出来,面孔烧的看不清楚,只一柄黑刀放在身边,窄背长身,俨然便是白明渠送给她防身的那把惊雨刀。
      白明渠心中的期望,一时间被打击得破碎不堪。
      秋小丫确实是被从火里救出来的不假,但远没有山匪们渲染得这么悲惨。毕竟这场火,就是她为了制造混乱局面,自己泼油放的。
      山匪头子想拉拢江湖人,便把这些年抓来的人都关在地牢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连带着师爷一日三遍前去劝降。有人真降,有人假降,亦有人是被故意关进来的卧底细作。秋小丫放火时,就是这么一个细作刺了她一剑,还把大批追兵引来。师父师娘手起刀落清了内鬼,护着小丫逃了出去,慌乱中遗失了惊雨刀。
      至于那身黑衣……她本就和厨娘换了衣服,被山匪们发现也正常。
      秋雨滴滴,秋小丫醒来后,已过了三日。
      细作那剑被她身上的软甲挡了一下,伤得不深。她又卧床修养了几日,便好了个大概,急吼吼地要回去取刀。
      徐三娘软言软语劝小丫躺下,他们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行动不便,便一直借住在一户农家。农人深恨匪患,见他们是从匪窝里逃出来的,敬佩之余,一乡的人都自愿为小丫师徒遮掩。山匪在乡里搜寻了那么多回,愣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是啊,姑娘,你就好好养几日,再上路也不迟。”一个妇人也在旁劝道。
      “哼,死犟脾气!”师父插不上手,冷哼了一声。徐三娘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不敢开口了。
      小丫在一旁看师父师娘两人,不由地笑嘻嘻的。
      “笑什么?”师娘瞪着她,一双眼睛却和白明渠一样暖暖的。
      “娘,娘”一个男孩跑了进来,喘着气说,“外面那些坏人都说秋姐姐死了。”
      “呸呸呸,”妇人骂道,“再这么胡说,我扯你嘴!”
      男孩急得忙摇头:“不是这样的,那些坏人说姐姐死了,结果就有一个哥哥要去报仇,被他们抓住之后,要杀了立威呢!”

      白明渠跪在地上将被斩首,刽子手问他还有什么遗愿,白明渠说想再看一眼惊雨刀。
      李大银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白明渠被正午的阳光晒得头晕眼花,只能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
      匪头同意了。
      同时,又有手下在沿街敲锣,大喊道:“你们枉称江湖好汉,兄弟正要被枭首示众了,却还躲在那里当缩头乌龟……”后面跟着一连串污言秽语,听得白明渠连连摇头。他清楚,爹娘若是成功逃出来了,决计不会再做飞蛾扑火的事,眼见山匪拿自己当诱饵,还傻傻地送上门来被他们围攻。
      一个身形瘦小的山匪低着头,捧着惊雨刀走上前来。
      说起来,这门“惊雨”刀法,还是白明渠逼着秋小丫练的。
      小丫六岁习武,自小便在双臂上绑着沙袋练刀法,久而久之,练出了一身惊人的臂力。大刀挥起来虎虎生风,颇具威势,白明渠却看得连连摇头。
      “像你这样的,自娱自乐还行,真跟人打上,没两招就能累趴下。”
      “你不服就说。”小丫拄着刀,威风凛凛。
      白明渠握着十来颗松子,往场中一站,说道:“我把这松子一抛,你要是能一颗不碰使完一整套刀法,我就服你。”
      “这是什么道理?”
      “天下武功十分,七分巧劲,余下才是硬碰硬。”白明渠侃侃而谈,“松子练的是你身法的灵活,你长大就懂了。”
      当年师父选中小丫做弟子,就是看中她天生不服输的性子。白明渠说她的刀笨重,小丫虽不认同,但对在不碰松子的情况下使一套刀法却跃跃欲试。
      白明渠看着惊雨刀,想着那些往事,临了临了,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
      “看够了没啊?”刽子手大喝一声,手中刀高高扬起。
      白明渠闭紧了眼,预想中的那一下却没有到来。
      “你个傻子,等着被杀啊!”一道气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来我已经死了,这是幻觉吗?”白明渠想道。
      许是猜到他心里所想,秋小丫狠狠踹了白明渠一脚,顺便一刀把他身上的绳子砍开了。白明渠睁眼一看,只见秋师妹不知何时扮成了小山匪,趁着为他完成遗愿时拿到了惊雨刀,又趁着旁人不备杀了刽子手。两人都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如今再相见,恍然间都生出隔世之感。
      白明渠反应过来,冲她吼道:“你来送死的吗?还不快滚!”
      秋小丫鼻头一酸,狠狠抹了把泪,对白明渠说:“自己抢个家伙去,别指望我再来救你第二次!”
      她半句未完,整个身体便如惊弓之鸟,“腾”地朝坐在上首的匪头杀了过去。
      过去三年里,小丫先是在“松子雨”下练刀,后来武功高了,她便在雨天练——雨丝细如毫发,绵绵密密,她在雨中倚势而行,“惊雨刀”大成之后,刀刃上只略略沾染些潮气,连一分雨丝都不会斩断。
      李大银周围的人挡了过来,秋小丫像是泥鳅一般,但凡是咫尺间的空隙,都能让她“趁虚而入”,没两个回合便欺身到了众山匪之后。
      惊雨刀被大力掷出,正中反应不及的李大银后口。

      此后数十年,江湖上都在流传着傲君女侠除匪患的传奇故事。
      李大银死后,余下人不堪一击,被埋伏在周围的官兵和江湖高手全数剿灭。部分留在匪寨里的也仓皇出逃,没过半年,也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于此同时,白明渠被嘲笑了一路。
      小丫在前面和他并辔而行,笑得几乎坐不起来:“白明渠,你蠢不蠢啊,就不知道再等一会儿吗?等那么一个时辰,就能等到师娘的平安信了。”
      两人身后几丈远的距离,师父和徐三娘缓缓而行。自两人在地牢里重逢以来,师父便时时和她赔不是,赔小心,徐三娘虽仍记恨着年少和他斗嘴斗到恩断义绝时的恼恨,但态度已有松动——小丫喊她师娘,她也应了。
      看着前面两个孩子打打闹闹,身边丈夫絮絮说话,徐三娘忽然觉得半生漂泊,如今都将尘埃落定。
      白明渠本不是莽撞之人,但他在听见小丫的死讯之后,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哪里还顾得上细细思量个中蹊跷。现在听小丫这么嘲弄自己,顿时感觉心头火起,板着脸扬了一下马鞭,将小丫远远甩在身后。
      小丫也不追,只在后面清清脆脆地喊道:“白明渠,我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白明渠又惊又喜,忙勒住马。
      “你说话啊?”
      白明渠红着脸,看小丫打马走近。
      “嗯。”
      “‘嗯’是什么,你要不要,要不要?”
      “要!”白明渠小小声说。
      “你蚊子啊!”
      白明渠大声地说:“要——”
      两位长辈笑出了声。
      秋小丫一甩辫子,驾着马冲过去,轻轻拍了一下白明渠身下的马,喊道:“快走快走,以后,我们去草原上跑马去!”
      白明渠策马跟上。
      风高高吹起两人鬓边的乱发。官道两边的秋草尽数倒伏,天上一双大雁越过众人头顶,呱呱叫着向高处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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