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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变故 ...

  •   不知何时,已然熟睡,天已微明。

      三声拍门过后,门内依旧无人应答,颜渊有些着急,大喊了两声。

      “大清早瞎嚷嚷,什么叫魂儿吗?”明胤环着手臂,靠在身后依旧干枯的树上,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颜渊吓了一跳,扭身埋怨他,“走路怎么没声儿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明胤突然正色起来,“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早点儿过去的好,晚了人多眼杂不好掩人耳目。去,赶紧找两件粗布衣服过来,我们收拾收拾走。”

      颜渊也不知道明胤是不是磕了药,大早晨天都还暗着,就要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的去见医生。好不容易见明胤这么正经,不好扫了他的兴致,于是应他的要求,找了身平常下人穿的衣裳给他换上。

      最主要是他居然在穿着土色的粗布衣服下,还能吊着桃花眼,对颜渊抛媚眼,还不忘啧啧称叹。

      “我怎么这么帅!”

      “土色的衣服也掩盖不了爷的魅力。”

      “来渊儿,给小爷笑一个。”

      颜渊一脸黑线地把他塞进马车,想飞快逃离这个地方。

      谨奚猛地睁眼,过分沉重的睡意让他惴惴不安。

      “醒了”

      谨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彻底吓醒,扭头看见了正在给自己上药的白淼。

      嘴角有些许血迹,眉骨有淤伤,苍白的手臂上大概是被利刃所划伤,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谨奚的视线落在了她解开的衣袖上,又匆忙别开。

      “无妨。”

      谨奚没有看她,局促不安地盯着身下皱皱巴巴的床单,说:“你每次出任务都会受伤吗?”

      “嗯。”白淼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单音节,过一会儿又缓缓补充道,“做这种刀尖上舔血的工作,习惯就好,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不像昨夜那般轻巧悦耳。谨奚泛起一丝心酸,哑然地笑笑,“他们让你去做什么?”

      白淼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主人明确吩咐,绝不准把您卷进来,所以对不起,在下无可奉告。”

      谨奚知道他们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插足,所以也不想在这儿继续耗着。他舒活了一下筋骨,昨天晚上的小床让他睡的腰酸背痛

      正好,白淼也给自己包扎好了,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对谨奚说:“我叫楼下备了早点,您要是想吃就请便,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淼就像一阵来去无形的风,留下的只有清冽的香。

      谨奚看着她夺窗而出的背影,心生了一个问题:她就不能走门吗?

      谨奚耐着性子走下楼去瞧了一眼早点。如果说昨晚的是玉盘珍馐的话,那么早上的就是剩泔水。

      做早点的师傅都还在打着瞌睡,谨奚都怀疑他这个状态下是不是往里面放了什么不该放的。

      芳鹧鸢实在不适合早上营业,连看门的小厮都在光明正大的补觉,谨奚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回到将军府,他突然有些饿了,回味起明胤那碗“独家秘方”的白粥,想找自家兄长撒娇打滚讨一碗免费的粥来吃。却寻了一圈儿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将军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能找遍的地方他都找了,四下问了几个奴婢,都说没见到。

      明胤不见了,刚刚的饥饿感也无迹可寻,取而代之一阵失落的难受。明胤这么大个人,又是他哥,也没有去哪儿都要向他报备的道理。

      谨奚这样努力安慰着自己。

      而他没有怀疑为什么连同颜渊也一齐消失了。

      “快到了吗?”明胤从马车中探出一个脑袋问。

      颜渊驾着马车四周瞟了一眼,说:“快了,马上到西城门了。”

      “哦,那到了西城市了停下,我们走着去。”

      古代的颜渊除了忠厚老实,论机敏度真是半点也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颜渊。他刚想刨根问底原因,明胤就缩回了马车里。他也只好悻悻闭嘴。

      医馆在西坊的一个小角落里,可能因为是个救死扶伤的神圣地方,垂下的茅草檐都添了几分韵味。周遭像是有一层仙雾笼着似的,与黄土地上鱼龙混杂的商贩们格格不入。

      太阳才刚刚露出半个脑袋,门口就有一个佝偻着背整拾草药的老人家了。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当年那个老巫医——维尔托。

      明胤悄没声息地走上前,可那老人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冷不热的说:“医馆还没开门。”

      明胤:“……”

      救死扶伤还需要看时间

      明胤还没说话,颜渊就抢先开口:“不是的,我们不是来看病的。”

      明胤顿时头大一圈,心里叫骂着,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基因遗传有问题。

      维尔托放下手中的草药,缓缓转过身来。

      他额头有一刀疤长入眉骨,形成了个帅气的“断眉。”

      明胤眼前一亮,眼前这位老先生不但留着引领现代人潮流的造型,而且着实长的不像个医者仁心的面孔,倒像是个缩了水的麻杆精屠户。

      颜渊这个小兔崽子把话说得的到这儿,他也不能再辩解什么,明胤只好假笑着顺着话题往下说。

      他揣着一肚子贼心烂肺,向老者抱拳作了个揖,恭恭敬敬的说:“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有求于您,不知可否……”

      话说一半儿就被潦草打断,“不能不能,我这儿是医馆,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的邪派,你们要找避难所去他们那儿,我这儿不管这乌七八糟的事儿!”

      看来不仅长的像,脾气也像。

      明胤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说:“不是的,我们不是什么流民,我们是来向您讨教一些事情。”

      维尔托比刚才更不耐烦,一边朝他们挥手,一边往医馆里走,“去去去,我这儿又不是收上你那几颗碎银子,嘴就没个把门儿的能跟你叭叭上一堆到店小二。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等等!”明胤一手挡住,接着半个身子挤入,飞快地大叫,“维尔托!”

      维尔托昏花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如铜铃一般,更要用力把明胤推出去。不料他根本推不动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男子分毫,只能沙哑的大吼,“你们是谁!给我从这儿滚出去!”

      明胤没想到他这一嗓子适得其反,只得换个路数,飞快地说:“别别别,我是沐辰将军的长子,沐辰将军!您认得呀!”

      维尔托手上力道一松,但心里还是放不下戒备,颇为怀疑地打量着他。半晌,眼看四下无人,才低声说了句“进来吧”,然后紧紧闭上了门。

      明胤心里暗松一口气。

      医馆里陈设过于简陋,只能暂时从柜台后搬出两把摧枯拉朽的椅子,充当待客椅。

      维尔托给他们上了两杯药茶,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同年久失修的古琴,缓慢地说着:“沐辰将军的事儿老朽有所耳闻,颇为抱歉。”

      明胤放下呛人的药茶飞快摆手,“您不必这样。”

      “沐辰将军是个好人啊,唉……”

      明胤没有顾及他的情绪,继续问:“维尔托老先生……”生字只说了一半,就被他咬住舌尖堪堪咽了回去。

      可维尔托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朝眼镜挥挥手说:“这位小兄台,麻烦你回避一下。”

      颜值呆呆地点了点头,出去放风了。

      颜渊出去后,明胤盯着维尔托岿然不动的脸,觉得这才是城府深沉,自己跟各大帮派勾心斗角那么多年,竟看不透他分毫。

      “咳……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自己人,维尔托老……伯,外面齁冷的。”

      维尔托眼皮子一翻,没有温度地开口,“按你的习惯来吧,在老朽这儿就别装了。”又往门口瞟了一眼,“那小兄台不知道,你没跟他说实话。”

      明胤脸上伪善的笑容差点儿就要垮掉,他眼角狠狠一跳,心脏猛的骤停一秒,接着开始狂跳,呼吸也跟着变得不顺畅。

      怎么会……怎么可能单凭一个“先生”,他又不是神!

      虽然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但声音已经冷了许多,“那好,既然您这么开门见山,我也就开诚布公,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可以如实回答。”

      维尔托感觉到了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变化,心底笑了笑,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明胤也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您刚刚那么着急忙慌躲我们,是因为什么?”

      “在沐辰辰将军遇难不久前,有一群自称“黑鹭”的蒙面人找到过老朽,叫我交出“圣书”,我告他们“圣书”早就销声匿迹了。他们便不由分说砸了我的家,还放了一把火,威胁我,说如果十日以后再不交出“圣书”,就不是放火烧家这么简单了,今天正好是第十日,我以为你们是一伙儿的。”

      明胤刚欲辩解,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你们来也是为了“圣书”吧。”

      明胤一挑眉,不置可否,同时心里也估摸了一下,这个“圣书”大概就是《梦陀经》,那这个“黑鹭”也极有可能就是刺杀他们的那一伙儿人。

      维尔托冷哼一声,恶狠狠地骂了句,“天下乌鸦一般黑!”

      明胤弯起他的桃花眼,正人君子似的说道:“唉~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强抢,我们是借,有借有还嘛。”

      维尔托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不过明胤脸皮厚,装作没看见。

      “哼,好一个有借有还,老朽是看的在你是将军的儿子份上才没把你赶出去,你少得寸进尺!”

      明胤乖巧地噤了声,眯起眼,比了个“您请继续”的手势。

      维尔托清了清他无论如何都很沙哑的嗓子,说:“老朽知道你想要用‘圣书’干嘛,只不过‘物极必反’,凡事都有两面性。况且我们草原圣书早就在几十年前的战争中不知所踪,你和那帮‘黑鹭’一样,都找不到的。”

      明胤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既然你能‘复活’,就说明‘圣书’还没彻底化为乌有,是个好事儿。而且据老朽推测,它极有可能在段楚晏手上。”

      明胤本来凉到一半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但同时又被另一个问题缠绕,“左将军……怎么会在他手上?”

      提到他,维尔托仿佛能化成一只从睡梦中惊醒带着起床气的狮子,对他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很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他啊。”维尔托狠狠地咬着后牙槽,声音比平时清楚了几分,“他野心大到想要囊括万物,当年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族发起进攻,把我们赶至寸草不生的荒芜还不够,总觉得我们脚下就踩着宝贝,部落里就隐藏着什么神秘力量。‘圣书’他不可能放过,如果‘圣书’不在他手上,现在不会这么粉饰太平,他肯定要是翻个底朝天,直到找到才善罢甘休。”

      明胤想起来那天在阴沉的天空下,看似刚正不阿的身板,微微皱眉,正色道:“他已经够炙手可热了,他还想干什么?”

      维尔托嗤笑一声,“他这个人从来不缺的就是野心,就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却被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半道儿截了胡,他当然会想方设法除掉你们。他这这么多年伪装的风光霁月,虚怀若谷,和他手下那堆鲍鱼之肆涅而不缁,所以皇上从来没怀疑过他。”又忍不住上下扫了一眼明胤,“就凭你根本不是那老狐狸的对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明哲保身吧。”

      “不,‘圣书’对我很重要,所以无论如何……”

      明胤话说一半,颜渊破门而入,失声大叫着:“不……不好了!外面‘黑乌鸦’!”

      明胤诧异地看了维尔托一眼,但被维尔托无视掉了。在他不慌不忙的老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糟了!”

      明胤立马从椅子上跃起,他浑身器官都好像是将发条绷到了最紧。眼下从正门逃是来不及了,这小破医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秘道,虽然他很不想放弃这个送上门寻找线索的机会,但他现在拖家带口,实在不方便和对面硬扛。

      他强迫自己从紧张的慌乱中稳定下来,用尽量不颤抖的嗓音问:“老先生,您这儿……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吗?”

      维尔托眼珠一转,飞快地说:“药柜后面,墙上有个石蟾蜍,讲口中的石球推进去,滚入腹中,下面是老朽阴草药的石室,你们快去。”

      卧槽还真有!

      “那您呢?”

      维尔托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这儿总有个照应,况且老朽一把年纪了,生与死,对于老朽来说只是个必然的词语而已。”

      “诶不,等等。”

      “快去!老朽手上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不会怎么样的。”说着用力推了他一把。

      明胤咬咬牙,第二次做了缩头乌龟。在石门快关阖上时,他听见了维尔托的声音,第一次没了沙哑,悠扬的像是从千里之外的草原传来的歌,和着芬芳的风。

      “好小子,别让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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