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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咏立雪兄妹戏相谈,思妙言为母恍心殇 ...

  •   往年她手小,饺子就捏不紧,今年虽可了,徐府里人人又不让她上手,她正新鲜怎肯罢休,便专等着来辛府了好过瘾。这是辛府的老“规矩”了,每年都是全府上下一起行动。
      辛妈妈一声令下,各处都忙起来。石榴打帘进来道:“姑娘,跟着你的两位姐儿正玩雪呢,我就不叫她们过来了?”
      香玉一听下雪了,忙往窗边跑,辛妈妈正屋里有三扇玻璃窗,她跑过去一看,果然地上已薄薄地积了一层了,不由又舍不下这头,又难离了那头。
      辛芸看在眼里,饭毕吃了消食茶就道:“不知你的字落下了不曾,跟着我去书房吧。”
      香玉忙答应,趁他向辛妈妈请辞时却在人家背后冲辛妈妈做怪相。辛妈妈忍笑虚点了点她,悄声道:“你只管去,过一会儿我就使人去叫你。”香玉这才欢欢快快地施礼跟着辛芸退了出来。
      辛芸一说起正事如同换了一个人,严肃道:“你是个温和宽文的人,怎么对那位汪少夫人如此尖酸,有些失了分寸了。”
      这位兄长针砭入理,公道审慎,香玉在他面前也是有一说一,当下便愧然道:“一开始是因为读书时只有我们两个女孩,难免比较,她又是主子,给我不少苦头吃。且越来越过分,后来,她的丫环紫烟,说我克扣六少爷的东西。就为这一句话,才把我赶出了文府。”
      辛芸闻言皱了皱眉,低声道:“怪不得你一意贬低她···”正说着话,香玉偷偷拿了个雪球砸在他背上,疼倒不疼,他因正想着心事,猛的倒真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不由好笑,却也不去闹她,只以眼神示意她并肩同行,又温和道:“如此,你远着她也就是了,切不可因此就抱有偏见,人前更不可漏出一点,免得面目可憎。”
      说着一面阻止她不让她又想绕到自己身后,一面道:“对了,方先生说她‘藏奸’,说你是什么?”
      香玉才还笑着“嗯嗯啊啊”的胡乱答应着,听此一问才扁了扁嘴,不情不愿道:“我倒更糟些,先生说我是,‘轻浮喜好夸耀,浅陋偏还自傲。行事前后颠倒,每每画地为牢。行文画蛇添足,时而狗尾续貂。逢······”
      辛芸掩嘴咳了一声,好笑道:“还说你行文了,好精辟。”说着怕她羞恼,因正巧进门,便忙让座岔开。
      香玉忍着没在辛芸面前翻眼睛,无奈道:“这是一首打油诗,一共一百来句儿。”辛芸目瞪口呆,瞪大眼睛结巴道:“一,一百来句,方先生可真是···”香玉到底没忍住翻了下眼睛,道:“闲的没事儿干呗,还专门誊写了出来,起了个名字叫《咏立雪》。”
      辛芸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惊异道:“立雪?你就是立雪?”
      他语气急了些,香玉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是啊,妈妈没同二哥说么?”
      辛芸忙起身翻了半天翻到一张誊写的文章,指着其中一行示意她看。香玉先看题跋,见写的是《望山寺听松涛有感》。再看辛芸指的那一行,却是序文里写着:“···本欲行赋一篇,或可作诗一首,却念及女弟子立雪少时戏言,一笑。罢也,在此地则行此地之事,论经一篇,诸君勉强一读才是。”
      辛芸少有的急切,在旁边目光灼灼地等她读完,忙问她是怎样的“戏言”。香玉左思右想,忽一抚掌道:“是了是了,有一次偶然讲《记承天寺夜游》,我便说,这苏东坡絮絮叨叨遮遮掩掩说了这么多,倒不如一句‘阿弥陀佛’道尽万千,何必在寺院里搬弄这些。想是此言了。”
      她得意得过了头,忘了是在跟辛芸说话,讲这样的论调,怎不招辛芸训教她?她却只听不进去,急急把手里的文章读了一遍又一遍,央辛芸道:“二哥,我把这个抄回去行么?二哥若有《坛经》,也借给我一本,此一类的,二哥如今专心八股,便都给了我吧。”
      辛芸只得住了话头,被她“支使”地满书房翻找。辛妈妈到底没派人来接她——他们前脚走,后脚辛大少爷的年礼就送到了,辛妈妈忙着归置,倒把这一茬忘了,害得香玉被考了个底儿掉,闷闷不乐地回了正院。
      辛妈妈铺了一整榻明天要给她带走的东西,一见她进来忙招手叫,让她试这试那的。香玉前一日夜里就没睡好,这会子恨不得站着就能睡着了,辛妈妈只得好笑地放她去睡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晴光明媚,香玉一直面上带笑,惹得一处用早饭的小梧、露珠不住看她。
      谁知才用了早饭,府里的马车就来接她了,香玉在辛家松散,当时脸就垮了下来,辛妈妈再疼她,放着梧、珠二人也只得厉声道:“干什么!这是主子赏你的体面,你是昏了头了?什么样子。”
      香玉忙垂头领教,又堆起笑来,催着人收拾东西。辛妈妈也舍不得,直把她送到大门口,才止步。
      来时觉着路远,离时只嫌车快,不一会就望见了徐府所在的千杏胡同。香玉一路无话,那两个也有眼色不曾同她搭话。
      都直到到了点墨堂门口了,她才如冰雪消融一般又成了昔日的笑模样。
      老夫人捧着一杯伍仁茶,脸儿正冲着门口,一眼就瞧见了她,老夫人神色一变,身边儿围着的夫人小姐,丫环婆子,才都转头看见了她。
      老夫人细瞧,只见她一日不见,似乎长高了些,站在廊下解了斗篷,才知道她是穿了高底鞋,往上看,是胭脂红如意海棠纹的裙子,和一件镶毛领苍黄色的麂皮小袄。小腰袅袅,往下一福礼,老夫人恍惚又瞧见了和兄弟跑马回来的徐妙言。正迷蒙间,底下的人抬起头展颜一笑,之于老夫人,却是兜头一盆凉水。
      昔日的五六分相似,此时愈发成了苦涩。
      脸上虽未带出来,这屋里大的小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一时都察觉出不对来。按说温香玉平日里是得宝爱,可到底,就同那猫儿雀儿一样,喜欢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一朝不喜欢了,还剩下什么?说丢开,立时也就丢到一边去了。还不如是犯了错误,犯了错误还有可改的。若只是平白惹了嫌,真到了那一步,纵她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使不出来。
      数九寒冬的,香玉的额上却已沁出汗珠子来了。刘妈妈有心想打个岔吧,这番却又没有缘由,稍有不慎倒怕把自己搭进去了,她这里慢了一步,外头却快步赶进来一个外院的婆子。
      香玉立起来就忙迎了过去,片刻一脸喜意进来跪下道:“老夫人,皇后娘娘有懿旨发下来了,特令老夫人不必换‘大衣服’,只择规矩处摆香案接旨。”
      老夫人立时挺起身来,许夫人早一叠声地吩咐下去了,香玉思忖着,到底取来了诰命服饰,并一身见外客的齐整礼服。老夫人混过了伤心,回身见了,笑着点一点她,指了礼服换上,由亦换好了衣服的于夫人扶着出去了。她们全不能跟着,就都留了下来。
      莹玉、云白全围了过来,连刘妈妈也拉着她上下左右地打量。她从辛妈妈处来,身上哪会有半分不规矩的地方,刘妈妈看了半天不得要领,还是徐鸳开口道:“玉姐儿,你去换一身衣服吧。屋子里头灯火盛,你在旁伺候,穿这个热得慌呢。”
      不过是个由头,香玉自己也正没底儿,自然换过了更好,便答应着回了后边。
      木槿并不在屋里,她自个儿左右翻腾,素来不穿府里的料子的,倒叫她翻出来一件不知何时做得的。针线房是各专其事的,做下人衣服的就只做下人衣服,碰不着主子的活儿,下人里香玉是独一份,自然小意奉承着她。这件凤仙粉色的袄儿就做的极是精致。
      香玉燃了梅花香饼草草熏过便换在了身上,还往前头去了。
      谁知她这件衣服却叫称赞了半天,便是眼高于顶的汪氏,也深深看了她两眼。
      原来,她再是伶俐好学,针黹上到底差着些,她看着这衣服不过看个好看,人家旁人看的就是刺绣上的技艺了。这个说举弓箭的小人面目清晰,那个赞梅花鹿的眼睛炯炯有神。
      她原是想着皮袄难得,谁知却换来了个更难得的。
      正忐忑间,老夫人已回来了,看她时眼带笑意,见她换了衣服,不由看了两眼,点头道:“问是谁做的,提上来做我的衣服。”自有管这个的忙答应了。
      许夫人在一旁凑趣道:“娘这会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无盐也是婵娟了。”老夫人果然情绪很好,听了这话也玩笑道:“还不啐她,我好好的人,怎么成了丑无盐?”许夫人握着脸呵呵笑道:“好我的母亲,回护之心也忒急切了,我这只半句话,无盐成婵娟,婵娟就成天仙。咱们玉姐儿已经是服侍王母娘娘的仙姑了,赞不得人品,自然赞罗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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