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第三十四章 论文章丫头卓风姿,讨主意妈妈慈苦心 ...

  •   前段时间二少爷收拾新房,忙忙乱乱的,如今倒静悄悄无人走动。
      说来这二少爷与三少爷,是一好文一好武,只怕日后总兵养出个侍郎,侍郎偏养出个总兵来。
      果然徐子茂正在院子里读书,见她来了便迎了两步,香玉忙赶上去行了一礼。徐子茂一边把书递给旁边的小厮卓文,一边笑道:“玉姐儿怎么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香玉忙摆摆手,道:“小事而已,不劳动少爷,我是来寻蓝玉姐的。”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多言,徐子茂却了然,道:“是为她许了人的事?多劳你了。实在是这人,我也与她说不通,她也与旁人说不通,叫人确也无法儿。”
      香玉挑了挑眉,很好奇蓝玉是怎么混成这样的,便又问答几句,施礼急切向后去了。谁知徐子茂猛一抚掌,大笑道:“舍近求远,现放着你,倒不用去找三姐姐了。”
      香玉莫名回头,徐子茂三两步赶上来笑道:“你乃是方先生的高徒,正有一事请教。”香玉正要推脱,徐子茂却赶三赶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篇文道:“方先生的《易则自误》一文乃是名篇,人却只知其名未见其篇,我好容易从好友那儿誊抄了来,却是言语浅显而意味深远,满篇‘易则自误’,所谓‘左易右则自误,右易左则误自’,我心想若是此路不通,非要一走到底吗,何故‘易则自误’乎。还望姑娘解惑。”
      他若问别的也罢,一提起“易则自误”,香玉便先乐不可支,徐子茂一看她就是知道,只不信她的推脱。香玉只得正要说时,忽被人扯得一个趔趄,含怒一抬头,正是蓝玉,人家还一脸怒容道:“三少爷说请安时问三小姐的,怎么偏在这儿问起丫头来了?从来也不是这样的规矩,香玉也没名堂,这样自大起来了?”
      香玉虽素来不喜汪氏眼高于顶的规矩,更嫌恶蓝玉严人宽己的规矩,对这“规矩”本身,却也是信奉的,一听这话,七分假外却有三分真,也恼了,道:“这是什么话?我不知您奉的是谁的规矩,我师承方先生,正经是三小姐的师叔,这是我师门的规矩;虽是下人,却教导媛小姐读书,这是老夫人、大夫人的规矩;文柳姐姐入府虽早、年岁虽长,却不可越过文竹姐姐,这是二夫人的规矩。您怕是什么人物,越过了这些人,来教导我规矩?”
      蓝玉为人可厌,她这一番话,倒似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出了口气一般,一时人皆面带笑意,香玉还嫌不过瘾似的,又道:“我知道姐姐是素有头脸,便自视高了些,远的红玉姐姐,近的苓玉姐姐出嫁时的例子恐姐姐是不知道吗?不调教小丫头,不交待手里的差事,还只扎在主子身边是什么道理?纵有私心,姐姐又与红玉姐姐脱了籍的,苓玉姐姐是去了庄子上不同,姐姐纵嫁了人,还只在这府里。何愁没有回府里当差的日子?”
      蓝玉教她说得眼圈发红,厉声嚷道:“我若有私心,叫我不得好死!”
      一下把香玉吼得没了脾气,一时倒又有些可怜她,暗叹一口气正想接话,廊下又转出一个人,想是先前与蓝玉在房里说话的人,香玉定睛一看,却是个熟脸儿。
      灵慧远远走了过来立住,笑了笑道:“玉姐儿的嘴也忒不让人了,瞧把蓝姐儿怄的。二位也都少说一句吧,当着少爷呢。”
      香玉对灵慧的印象倒好,便只笑了笑,不再说了,转而向徐子茂福礼,细细讲解起来,灵慧眼神儿一黯,旋即拉着蓝玉低声劝起来。
      那厢徐子茂倒是丝毫未受影响,仿佛司空见惯了一样,笑着听香玉娓娓道:“三少爷,一来,方先生的文章,从来都是一人一个解法,这也是先生的本意,少爷若是想从中提炼出什么普世之言,怕是不能;二来,我不妨这么说,先生这篇文章,起因是先生曾在课堂上辩驳圣人‘克己复礼’之言,以为‘复礼何必克己’。礼乃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具是‘己’,是天性。君若不君,则此人不是天命所归,不配为君,应效舜禅位以让贤,克己而强占君位,则难是明君,臣若不臣,则此人无忠君报国之性,强克己,亦难作贤臣,如是而已。我因幼时顽劣无知,便强辩‘何如天性为克己’,即是说,若有一人,天性便是克己,时时自省以适礼,放在什么位置便做什么样的人,难道偏要此人放纵自己,不许克己吗?因我此言,方先生说定要写一篇易则自误以告世人,究竟写没写成还未可知,纵写成了,也多添许多旁人杜撰之言。少爷誊的这篇,倒不必去看它。至于您说此路不通另择他路,这不是‘易’,知此路不通而欲择他路,却因仰羡‘耿介’之人,偏要效仿之而一条路走到黑,这才是‘易’,乃是自误。”
      先时她与蓝玉争论,虽是占尽情理,到底疾声凛语,面目可憎,而今轻言慢语,朗月清风,却又是别有一番风姿。
      如今温香玉是徐府里当之无愧头一个的大丫环,老夫人对她是多有倚仗,一日也离不得,大夫人虽对她常有挑剔,背了人却是一句不是也不说,二夫人最是婆母指哪儿打哪儿,也是时时抬举,大少爷因着女儿文媛,对她竟似隐隐有尊重之意,大少夫人又与她是旧识,二少爷因为爱妾之故,提起她也常有好话,三小姐与她同门,有对旁人没有的亲近,媛姐儿就更不必说了;而刘妈妈因与辛妈妈之谊,对她是疼爱有加,以至云白、莹玉等一众丫环,更是与她多有交情。她留头早,又身量瘦长,看着大,其实她如今还只十二岁,翻过年去也才十三,尚未及笈。这一切皆是她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粗看不觉,细想之下,惊觉她对众人竟是一人一方,每个人亲近喜爱她的理由都不相同。
      徐子茂是知道她“端方即可,何必风骨”之语的。可这人站在他这个一心向贤的人面前,却又是风骨昭昭,不曾收敛半分。使他纵使已有所察,也压不下心中的欣赏。
      徐子茂片刻笑道:“只怕你便是那‘天性克己’之人罢。”香玉闻言展颜一笑,不置可否。徐子茂也无意纠缠,匆匆向书房去了。
      香玉余光一瞥,见蓝玉盯着她神色有异,今日便不再多言,告辞离了外院了。
      因临近年关,庄子上来来往往送来好几趟的东西,刘妈妈有心历练,只甩手交给了莹玉、香玉二人,好在有文竹从旁指导,二人不日便得心应手起来。
      喜茵二月初七的喜日子,估计二月中旬陈嫂子就该上京了,谁都不愿意这时候管起厨房这一摊,唯恐吃力不讨好,平白还得罪了陈嫂子,香玉便欲逼着李妈妈管起来,这李妈妈倒是憨直的傻脾气——香玉的话,她当作圣旨也似,当下便真就管了起来。且喜倒有几分真本事,这忙乱的时节,厨房却也井井有条。
      香玉见状不由意动,借口年下忙碌,让人开了点墨堂西侧的小厨房,抽拨了些人,单只管点墨堂的饮食,倒也干净清爽。
      老夫人素来是不好也要说出好来的,何况这事儿本就办得好,自然又是一顿狠夸,旁人也多凑趣。
      木槿私下里与香玉闲话,说起了这事儿,不由也是一叹,道:“老夫人心有丘壑,又能至真至善,当真是女子典范。”香玉听了笑个不住,骂道:“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倒真你像是长辈一般了。”
      木槿俏脸微红,摆手道:“我自然笨嘴拙舌,不比你会说会念,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嘛,你看老夫人对着咱们下人,明明做的是些本分里的事,老夫人都要一夸再夸的。对两个儿媳妇,那也是好话跟不要钱一样。”
      香玉一边停笔折起信纸,一边笑道:“可不就是不要钱?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却能让人趋之若鹜。多少人费尽力气机心,只为得老夫人一声‘好’,而老夫人只管坐收众人的‘费尽’,这才是老夫人的高明之处。”
      木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看了香玉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香玉折好了信,也便洗漱歇下不提。
      第二日乃是媛姐儿的生辰,老夫人特许二夫人带着媛姐儿出去“逛逛”,媛姐儿高兴得一声欢呼,随即就眼巴巴地望着香玉。老夫人还没发话,香玉先自摆手道:“姐儿自去罢,或叫冬枣或叫小桃跟着。我最不爱热闹,光教我想一想,我脑瓤子都疼了。”
      老夫人无可无不可,转头去和刘妈妈说话,媛姐儿气得瞪她一眼,拉着个脸儿出去了。香玉暗叹一口气,也凑上去同老夫人、刘妈妈说话解闷。
      老夫人前些日子曾让回蓟州的人带了信给蓝玉庄子上的娘老子、并她的干娘马妈妈。马妈妈是早叫人回了的,庄子上却迟迟没信儿,老夫人便淡淡的,想着人家不乐意,这头再热也是白搭。香玉便也撂开来,一向也少去。
      谁知正说着话,小怡来回说蓝玉的爹娘随着庄子上的人进府来了,想给老夫人磕头,说着冲香玉笑了一下。老夫人一听大有兴致,忙拉着小怡细问。
      香玉抽着空儿退了出来,一眼看见廊下站着一对老夫妇,像是蓝玉的爹娘。蓝玉平日里常是横眉厉色的样子,这夫妻二人眉目倒慈善。
      那老妈妈穿着件茄皮色带着折痕的新袄,正拿手捋着衣服折起的牙边,一抬头看见香玉,忙乍着双手“迎菩萨”一样赶了上来。香玉忙也赶了两步,上前福了一礼,笑道:“妈妈一路上可好?大冷的天,也实在是辛苦了。”
      两人又客套两句,那妈妈便忧心忡忡地支吾道:“姑娘可别嫌我多事,实在是别处再求告无门了。托人给我们姑娘带信儿,来去又不赶趟。姑娘若是不为难,透一二句给我,我们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她若不乐意,我们俩也好替她打算,本想着来了问她,谁知竟不得空,只怕一会儿老太君问起呢。”
      香玉再没想到是为这个,立时看这个妈妈又不同,果然下心思替她们筹谋起来。正想着,小怡来请两人进去,香玉忙握了握这妈妈的手道:“妈妈只管去,有我呢。”说着拉过小怡细细交待了,便向外院疾步而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