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邻郡主外史》倾虞白

29、第二十九章 得姻缘徐鸳终身定，受教化媛姐性情易

　　香玉从锦沁阁出来阳光一照，才回过神儿来，对媛姐儿，又是另一番心境。从此，白日里，伺候着老夫人起身用了早食，等人来请安时，便索性跟着媛姐儿回去，陪她读书。午间方归，等老夫人歇午后，又拿了针线去外院里寻绿荷，盘亘一个时辰，急匆匆又回老夫人身边伺候，晚上伺候老夫人歇下后，又要登账，如此过了月余，媛姐儿的学问突飞猛进，云白收到了衣裳，册也造好了，香玉自个儿足足瘦了一圈。
　　老夫人心疼极了，云白过生日时便放了她一天的假，刘妈妈私下里教导莹儿，道：“老夫人看人，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能送到老夫人身边的，都是各方面极出挑的，再要拔尖，不是易事，略伶俐些便足够了。且伺候主子，无不尽心尽力，细致入微。人人如此，也显不出谁来。因此，老夫人便着意看一个人对旁人是如何的，处处与人为善的，她老人家便打从心底里疼，你只看香玉就是了。”
　　与人为善的香玉，这日却好人很“没有好报”的被云白几人合伙灌醉了。她们原也是好心，指望着香玉醉了能索性再歇一天。然而这几个丫头片子能经过什么，又都是规矩体面的大丫头，自己没有很醉过，也又没有见过，哪里知道宿醉的厉害。
　　香玉第二日愣是半天起不了身，头疼欲穿，且不知什么缘故，脸也肿了起来。老夫人知道了很是生气，当了香玉的面，只骂她道：“素来只当你是稳重的，没想到这么淘气。原是疼你，才准你松散一日，看来以后不必疼你了。还到我这里杵什么，顶着一张胖脸？还不滚回去歇息？”背了她却将云白几个打头闹得起劲儿的都狠骂了一顿。
　　又因许夫人与云白情同母女，连许夫人也吃了几句硬话，许夫人飞来横祸，有劲儿没处使，因管家权已交给了于夫人，她便夜里带了人查婆子们吃酒赌钱，查得整个徐府气象一新，内外一肃。
　　这些事，香玉是一概不知，只关门养病，三天以后脸消了肿，才重新投入“集体”。谁知迎面便被一个消息砸晕了头——大少爷与汪大小姐的事儿撇还没划下来，竟是徐鸳先定了亲了。
　　云白上门来负荆请罪，香玉忙向她打听此事。云白一提是这个就来劲儿，连声念佛道：“你不知道，再没有这样的好亲，你道是谁，却是帝师赵家的大公子。”
　　香玉听了一愣，所谓帝师赵家，恰如其名：四代帝师，皆出自赵家，乃是天子近臣。也罢了，况门风极佳，凡子弟必是端方君子，便是出嫁女，也是贤名远播，夫家待之如得珠宝。
　　徐家武夫出身，此其一，外戚之家，此其二。素为清流所不容。且徐鸳到底是庶出，虽知道的人很少，但伯爷与夫人于氏皆是端厚之人，必会据实以告，此其三。怎能攀上赵家，还是前途无量的大公子。
　　云白见香玉神色微妙，老神在在地清嗓道：“咳，快给你云姐姐上杯好茶，才好听我为你解惑。”
　　香玉勾唇一笑，将几上的茶碗一推，道：“只将你这赔罪茶自吃了也就是了。”说得屋里众人皆笑了。
　　云白讪讪地也跟着笑了两下，却哪里忍得住憋着不说？片刻便又眉飞色舞地道：“这要从，赵夫人进宫觐见说起了。赵夫人本在赵帝师老家晋阳侍奉高堂，四月料理好了丧事，才赶来京城夫妻团聚，头一个操心的就是两个儿子一个闺女的亲事，那日进宫觐见各位贵人，见了我们家的皇贤妃，端庄贤德，见了我们家的徐嫔娘娘，娇憨亲切，羡慕得不得了，一打听，徐家只剩了鸳小姐一个了，生怕被人抢走了。赶着请了娘家嫂子上门说项，伯爷和大夫人左思右想觉着不妥，第二日夫妻俩亲自上门，说明鸳小姐的出身。谁知不但大夫人与赵夫人一见如故，论来论去论成了八杆子的表姐妹，我们囫囵识几个字儿的伯爷，竟让原本不甚满意的赵帝师赞不绝口，说伯爷是当世彭公——就是那个大字不识的名相，你知道吧？“边说还边使劲儿捣着香玉，香玉忙应知道，救下了自己的胳膊。
　　云白益发眉飞色舞，继续道：“还有巧的呢，原来赵帝师自己娶的也是庶女，丝毫不以为忤，又让伯爷见了自己的大公子，伯爷一见就舍不下了，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这才有了这段好姻缘。”
　　一旁的佳仁听了笑道：“好云姐儿，四月里就有了的事儿，憋到这会才说，何时有了这份本事了，我替三小姐念声佛。”云白被她臊搭地直要拧她的嘴，香玉却犹疑道：“可是...二少爷尚未定亲，三小姐又是做妹子。”说得一屋子人都去看一旁做针线的绿荷，绿荷忙道：“定了的定了的，定的是渭南傅家的小姐，也算是二少爷半个表妹，性子也好。过年的时候，二老爷带着二少爷亲自求娶，定了下来。”
　　众人见绿荷笑意真诚，也都替她高兴——绿荷性子绵软，若是主母跋扈，日子必不好过。
　　没两日，徐汪两家的亲事也定了下来，一下子三件喜，满府里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笑容满面的。
　　这日香玉照常来寻媛姐儿，正赶上于、许二位夫人也在。因媛姐儿之故，于夫人对香玉也算越来越和颜悦色，香玉便也没避开，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礼。媛姐儿在旁边跃跃欲试，待香玉行了礼就兴冲冲地把人拉跑了。
　　近来媛姐儿正在重学《幼学琼林》《增广贤文》类旧功课，香玉深得方义之言传身教，与媛姐儿原本的老师很是不同，言辞辛辣而又浅显，且这类启蒙书原本就不枯燥。媛姐儿本是为了亡母遗命，硬逼着自己读书，一来二去，却是真心向学起来，越听这些为人处事的道理，越觉着自己幼年荒唐，越求学若渴。日日长在香玉身旁，偶尔也能碰见绿荷飞针走线，竟也很感兴趣。
　　老夫人和于夫人大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若要从外面请先生又不知会触到媛姐儿的哪根弦，很不敢尝试。便只让香玉、绿荷带着她。
　　媛姐儿竟是极聪明，学问一点即通也就罢了，针线也学的很快，没几日，都能做最简单的水波纹的荷包了。老夫人、于夫人、许夫人、徐鸳各得了一个。徐子荀也得了一个，又见媛姐儿似是端静娴雅，有如脱胎换骨。竟亲自来谢香玉，把个香玉吓得，受了徐子荀一礼才回过神儿，反应过来以后那叫一个魂飞魄散，偏徐子荀风风火火地又走了——去向徐子荻谢绿荷去了。
　　汪小姐定在了十一月十二日进门，媛姐儿知道后心神不宁的。因香玉言语得当，旁人说百句，不若香玉一句叫她安心，虽相差不过两岁，却是极尽依恋，各个长辈都靠了后。香玉尴尬之余，也添心疼，越发以真心相还。
　　老夫人招媛姐儿说话，令她不要怕，又细细告诉汪小姐的为人，见说两句，媛姐儿就要回身瞥一眼与刘妈妈低声说话的香玉，大叹其气。私下里百般吩咐香玉看顾媛姐儿，香玉无有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