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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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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史郎接起电话,又折回窗口,一只手插进西裤口袋里找起了打火机。
他歪头夹着电话,摘下变短的烟头。
电话通了,他轻描淡写地问:“你好吗。”
耳边传来一道清亮的笑声,那人说:“托您的福,父亲那具病入膏肓的躯体,如今已经成佛了。”
他露出不用客气的表情,笑了笑,但是没说话。
“死时没有一点痛苦,他肯定很满意这份委托。”
“所以?”星史郎挑了挑眉。
发现自己找不到打火机,换了只手插进另一边口袋。
“还真直截了当,不说什么客套话。”
皮鞋停住,听筒里刮着风。
星史郎仿佛看见女人的身影,正停在一周前和他父亲碰面的天台上。
的确,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骨肉化为枯槁灰烬,早已吹去彼岸。
记得那天天台的风很大,却吹起来很舒服。
男人神经质的手捏着燃烧的烟,吐出的靛蓝色烟雾像给自己的一缕缕吊唁。
星史郎将视线从银光流泻的街道抬起来问,“这次又是什么委托?”
当他沉下目光,发现找到了打火机,伸手从裤袋里摸出,点燃了火,凑上烟头。
“这次的委托,”女人停了一拍说:“你应该蛮擅长的。”
蛮擅长的。
指目标是同行?
他看着重新燃起星火的香烟,把打火机的火关掉,收进口袋,一只手插着裤袋,侧过了脸。
“皇一门。”对方冷不丁地回道。
星史郎挑了挑眉,附耳细听。
女人又补充了一句:“也是阴阳师。”
舒爽的夜风拂过面颊。
星史郎阖上双眼,以一种疏离又相当冰冷的姿势站着。
风渗进了皮肤。烟草在肺里扑腾。
窗外的月光很稀薄,他站在明暗交错的光源处,停了半拍后问:“地位很高?”
女人点了点头,“很高。”
他缓缓吐出口烟雾,低了低头微笑,用柔和带消遣的口气问:“当家的吗。”
“猜对了。”女人笑了。
星史郎睁开眼睛,回过身,面朝着光影流离的夜景,凝目眺望。
夜空无星,很深,很美。他的脸如染着光晕的冰冷雕塑般。
这次,他把一直夹在肩上的电话拿在了手里。
不问原因。
是暗杀行业的规矩。
不问原因。
他对自己说。
他听见女人用戴着戒指的手轻轻敲打起电话,仿佛看见她朝着自己,举起无名指上的银色钻戒示意:
“为了幸福,有些障碍需要清除一下,你能理解吧?”
不是很懂女人的心思。
星史郎牵动嘴角,笑了笑。
风从窗外刮了进来,吹断了他嘴上一节泛白的烟灰。
他伸手摘下烟,什么都没说。
“照片一会传给你。”
他听见她的自言自语。
然后。电话挂断了。
一瞬间,他失去了抽烟的欲望,伸手将烟头揉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
几分钟后,房间响起传真机的声音。
闪烁不定的指示灯在黑暗中跳跃。
星史郎站在原地,停顿了漫长的二十秒钟。
之后放下卷到手肘的衬衫袖子,走向了传真机。
对方是皇一门的阴阳师。
委托人是这么说的。
或许确实如女人所言,这样的委托对他来说还蛮擅长的。
他盯着机器吐出的白纸,俯视纸上的黑白图片时,闷哼了一声:
那是一个长着细长眼睛,穿着和服的二十来岁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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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西條回到住所。
一辆横在大门口的黑色轿车,突然打开车灯。
从驾驶座走出来的男人叫住了他。
擦得晶亮的黑色皮鞋直扑眼帘,随后挡住了他的去路。
西條抬头,看到烫得笔挺的黑色西装。
一张陌生男人的脸,没有表情,冷漠,古板。
男人沉默着伸手,拉开后座车门示意他上车。
那一刻,西條猜到了坐在车里的人是谁。
车门大开,西條却没有踏进的意思。
“你不是待在京都吗?”
西條对着车里难缠的男人说。
“来东京办点事。”
男人一贯慵懒温软的声音传了出来。
接着,伸出五个纹了身的手指,攥成拳头,敲打起车座:“快上车。”
“拒绝。”西條扭头就走。
才踏出一步,又被西装男人挡住了去路。
“不识趣的家伙。”
后座的男人钻了出来,伸手一把拽住西條的领带,粗暴地将他拖进车里。
西條尝到了近似绑架的滋味。
车门一阵巨响。
他听见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很忙,没空跟你闹着玩。”
西條烦躁地在后座坐稳,伸手勾开了被拉得扭曲的领口,瞧也没瞧一眼旁边的男人。
男人眯起一双细长眼眸,伸手轻轻抚平了和服下摆的褶皱,用不可一世的目光瞄了眼西條。
“你喝酒了?”花牟礼挑着眉,打量西條:“好久不见啊。”
“下次别见了。”
领口解开的一粒纽扣,抚顺了西條急促的呼吸。
但是看到这个男人,心情依然好不了。
车里弥漫着稀薄的烟雾,他的头更痛了。
花牟礼慵懒地翘起二郎腿,缠着问:“心情不好?”
见西條没回应,手持一支银色烟杆凑近,用它拍了拍西條绷紧的下巴。“谁惹你了?”
燃烧的烟丝呛了西條一大口。
花牟礼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细的弧线。
西條烦恼地用手将发丝捋向脑后,缄口不言。
花牟礼冷哼了一声:“你见过他了?”
西條迷离的目光晃过一丝暗流。
这细节深深烙进了花牟礼的眼中,他看穿似地收起了笑意。
“你一刻都不想见我,倒是跟我们家少主玩得蛮欢嘛。”
花牟礼不爽地吸了口烟管,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可能有危险。”
西條别过头,郁郁不安道。
花牟礼无话可说,沉着脸又吸了口烟,嘴角笑了笑。
“他的安全对你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吧?”
见花牟礼毫无反应,西條回过头,向他投去认真的目光。
呵。花牟礼感到可笑。
“他比我强,还轮不到我来保护。”他一字一句地提醒西條。
“他总是一个人。”
“他根本不需要别人。”
“是吗?”西條沉着声音表示怀疑。
“我不了解他。”花牟礼的视线盯着西條,有意识地耐着性子,“没有人了解他,如果有人觉得能了解他就错了。”
他的脑海闪过那个人淡漠无欲的脸。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那个人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件——
樱塚护。
“确实……”
西條也回想起了昴流,在两人摊牌的那天,他从昴流身上看到了太多令他意料之外的东西。
花牟礼盯望着西條抿紧的嘴,略显苍白的脸充满了一种深沉的色彩,眼睛中掠过一丝失落。
他知道,那是他得不到的表情。
他将视线从西條的脸上移开,无视般地望起窗外。
夜景美透了。花牟礼想。
该死的,他只想跟西條过一个只有两人的一天。
至今仍心心念念着第一次见面的那晚。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是他那双充满醉意的眼眸。
他也曾用浸润暧昧的温柔目光凝望过他。
即便转瞬即逝,也如梦似幻。
老实说,他的思绪混乱了。
安静的车内,花牟礼缓缓开口,柔声说:“后天我就回京都。”
“这种事没必要跟我说。”
“明天我还想见你。”
说着,花牟礼攥紧了小狐狸般的拳头堵向西條的嘴,不想听到他的回答。
他知道,西條开口也只会说拒绝他的话。
他从不介意伤他的心。
花牟礼瞥了西條一眼,见他沉默不言。
车内再次陷入寂静。
他收回拳头,摇下车窗,将手持的烟管伸出,隔着玻璃敲走了烟灰。
等再转回头时,他注意到了西條空无一物的手指,面带微愕地问:“戒指呢,给谁了?”
“扔了。”
“哦,扔了啊。”
倒不是给了谁。花牟礼反而松了口气。
但西條却用非常在意的眼神,看着空荡荡的指间。
在花牟礼看来,简直是一副刚分手的表情。
少主和他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
不知道。
情敌很棘手。
花牟礼将头向后一仰,细长的眼睛烦恼地巴望着黑漆漆的车顶。
西條不耐烦地让司机把车开回去。
司机透过反光镜看了花牟礼一眼,见主人点了点头。
轿车转了个弯,折回,最后又驶回西條的宅邸。
一路上,车内阒然无声。
花牟礼的目光再也没有和西條的目光碰到一起。
他想起他看西條的眼睛,一定浸润着欲望。
当车停下,西條毫无留恋地推开车门的一瞬间,花牟礼一把拉住,压着他,吻上了他的唇。
西條伸手紧攥着花牟礼和服的衣襟反抗着。
啪。
一片火辣辣的燥热擦上花牟礼的脸颊。
西條狠狠扇了花牟礼一巴掌。
在花牟礼睁大的眼睛中只有茫然,他看着西條无情的双眼。
响声惊动了前排的司机。
男人透过反光镜吃惊地看着后座,目瞪口呆。
如果主人朝他使个眼色,他立马就把那个粗野的男人扔出去。
“晚安,英司。”
结果花牟礼冲西條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被打红的脸。
觉得西條果然很不识趣,不懂得分场合。
和这份温柔截然相反,西條不客气地吼了句:“小鬼,别戏弄大人了!”一把甩了车门。
异乎寻常的巨响冲进花牟礼的耳膜。
等西條离开后,花牟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摸着滚烫的脸,此刻,心里变得十分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