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纯情》再青

2、02

　　回到病房。
　　柳逐溪蹑手蹑脚地拖着行李，声音细小，但陈月澜还是醒了。
　　因车祸的缘故，行李箱破损严重，没法阖上。无奈之下，柳逐溪跑去护士站讨来一条塑料绳。

　　正想进病房，里头陈月澜正和那个男人在聊天。
　　她的步伐顿住，陈月澜在请求那人道：“小溪就麻烦你多照看了，她若是偷懒不练舞，或者偷吃东西不控制体重，你就直接告诉我。”

　　听到这，柳逐溪眼观鼻鼻观心，直接推门而入，早料到妈妈肯定不会让她脱离掌控，只安插这一个监视器还算是客气的。
　　屋内的俩人都没再提刚才的事。

　　顾呈礼帮她将困扎好的行李箱抬出去。
　　柳逐溪心头那沉郁的压迫感又一次突破抑制，甚嚣尘上。

　　走到病床前，弯腰小心翼翼地抱了抱陈月澜，笨拙地摸了下她的头发，“妈妈，您好好休养。”
　　陈月澜并未察觉她此刻的心境，又一次提醒，“好好训练，不许偷懒。”
　　“嗯。”她低声回。

　　-
　　乘坐电梯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凌晨时分，周围寂静无声。
　　但因场地空旷，柳逐溪无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快走两步跟上。
　　顾呈礼将行李放置于后备箱，她亦步亦趋跟在身边，小小声地道了声，“谢谢。”
　　等他帮她开了车门后，她又轻声道谢：“谢谢。”

　　顾呈礼的视线从她紧紧缠绕的手指头上短暂扫过，很快上了车。
　　柳逐溪悄无声息地在车外拍了拍身上脏兮兮的短袖，最后用手掌揪着，遮挡住那部分污渍后上车。

　　夜深人静。
　　车子拐入主干道，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飞驰。
　　透过车窗往外看，灯光璀璨。
　　车内光线昏暗，本该是令人放松的氛围，柳逐溪却神经紧绷，仿佛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头顶。

　　柳逐溪思及此前陈月澜特地交代她要懂得问好，加之她出过那么大的糗，总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形象。

　　“您是顾叔叔吧，以前经常听我爸爸谈起您。”柳逐溪歪着头看向男人的侧脸，双眸真挚，散发着光茫，显得俏皮可爱，故意说道：
　　“您看起来比想象中年轻好多哦。”

　　顾呈礼起先听到顾叔叔这个称呼时，眉间急不可察地动了动。
　　却没有立即反驳。
　　她溜须拍马道：“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四十几岁，倒像是三十多岁。不知道顾叔叔有没有什么驻颜术之类的，我正好可以推荐给我爸爸！”
　　“……”
　　二十二岁的顾呈礼：“？”

　　她等了好半响，顾呈礼置若罔闻，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分给她。
　　柳逐溪脑袋嗡地一炸，不敢再吭声，也没再自讨没趣，悄悄地往车门缩了缩。

　　“开车期间不要跟司机聊天。”他察觉她的动作，收回余光，冷声道。
　　她听了这话，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知道了。”

　　没过多久，轿车驶入一座别墅群。
　　车子沿着一条宽敞的水泥路往上，最后右拐停在最里面那栋小洋楼。
　　柳逐溪下车后四下打量一番周遭的环境。

　　暮色沉沉，难以窥见全貌，但尚可粗略判断。
　　柳逐溪家自从柳泓邦辞去教书匠的工作，下海经商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家里年前刚盘下一座小洋楼，那规模和装潢显然无法与之相较。

　　她心下更是忐忑。生怕在这无依无靠，一不留神得罪了谁。
　　况且，适才那个男人亦是极难相处。

　　俩人刚走进院子，便有一年纪稍长的阿姨迎了上来。
　　柳逐溪下意识望向顾呈礼，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阿姨。顾呈礼却目不斜视地提着行李箱迈进屋内。

　　“老夫人在里面等了许久，都打起瞌睡了，快随我来吧。”阿姨热切地牵过她的手，“你叫我陈嫂就行，小姑娘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大厅内仅在沙发那头开了一盏小灯，还未走近，便有声音入耳。
　　“站住，你这臭小子成天不回家，回了家就只打个招呼就走，过来陪我这老不死的聊会儿天。”嗓音中气十足，怒意旺盛。

　　柳逐溪的视线落在顾呈礼身上，他脚步未停，丢下一句：“困。”
　　老太太一噎，正打算发威，她的余光瞧见柳逐溪，招呼她道：“快十年没见着了。”
　　温声说：“小溪，今天累坏了吧，早些睡。我已经让人帮你将行李抬到三楼了，你就当是在自己家，别客气。”
　　老太太向来雷厉风行，说一就是一，她话毕，便回房了。

　　陈嫂领她到三楼。
　　“老太太腿脚不好，就住在一楼，顾先生一家在二楼，三楼眼下就你跟阿礼。”陈嫂喜欢叨叨，这小姑娘长得又乖巧，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阿礼就是有些不爱讲话，平日里独来独往的，这并不是故意针对谁。他还考进了全国最好的医学院校，老太太当年可高兴坏了。对了，他刚才让给你做份夜宵……”
　　她话未说完，门口叩叩两声。

　　顾呈礼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了身休闲服，灰白相间的长袖衫映照着他冷白的肤色，多了几分慵懒。
　　楼道间暖橘灯光筛下光影，落在他肩膀上。
　　柳逐溪盯着他的左肩发愣。
　　“三楼的东西别乱动。”说完他朝陈嫂点点头，便走了。

　　陈嫂似乎也察觉出顾呈礼所流露出的冷淡，再联想方才自个说的话，顿觉尴尬。搓了搓手道：“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她忙去拉住她，说道：“陈嫂不用了，我一点都不饿，您早些休息。”
　　陈嫂欲言又止。
　　“真的不用。”柳逐溪拒绝得干脆。

　　陈嫂走后，柳逐溪独自收拾好东西，又洗了个澡，折腾到了两点才躺在床上。
　　床铺很柔软，但陌生的环境，干瘪瘪的肚子不断地咕噜咕噜，毫无意外的让柳逐溪失眠了。
　　奇怪的是，她脑子里不再是母亲的严苛、唠叨、掌控欲，而是他。

　　毕竟是寄宿在别人家中，柳逐溪战战兢兢，心思也比平日里想得多。来之前陈月澜就同她说明过这里的情况了。

　　顾家现在的当家人是顾家老二，顾延，亦是爸爸的同窗。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和她同岁，儿子如今已是顾家企业的负责人，年轻有为。
　　至于顾呈礼是顾家老大的儿子，父亲已亡，母亲改嫁。

　　柳逐溪那时并没有认真听陈月澜具体说了哪些，这时候大半夜睡不着反倒记得清晰。
　　她并不关心顾家有几口人，每个人又是如何，她只是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更恐惧别人增生出一丝半点厌烦她的心思。
　　她脑子里突然就蹦出那人冷淡的神色。

　　思及在车上时，她故意装傻逗趣。
　　佯装误以为他是顾叔叔，还说他长得像三十几岁。这个方法她此前百试百灵，是个人都会辩解一番，或是被逗得直夸她可爱。

　　谁曾想顾呈礼居然不接招。
　　还好他未曾露出厌恶的表情。

　　柳逐溪眉心拢起，咬着下唇瓣，小声哀嚎着在被子里打了个滚。
　　她的想法说起来也很简单。
　　不过是希望能给人留下一个印象：“瞧，这还只是个孩子。”
　　那样他们是否会对她多一些包容，而不是严苛。

　　-
　　翌日，天还蒙蒙亮。
　　柳逐溪一整个晚上噩梦连连，车祸时发生的画面充斥着脑门。

　　她艰难地睁眼看了下手机，才五点半，离闹钟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掰着手指头算了下，发现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顿时郁结不已。

　　又迷迷糊糊睡了几分钟，门外有关门的声响。
　　她瞬间清醒，心想不可以起得比他们晚。翻身起床洗漱，又将房间细致地整理利索后下楼。
　　楼下仅有陈嫂在厨房忙活，她凑过去，模样乖巧地帮陈嫂打下手。
　　“陈嫂，你叫我小溪就行。”柳逐溪笑着说。

　　“诶，”陈嫂感叹道：“小溪，这么早就起了，阿礼比你早几分钟，这不，刚出门晨跑去了。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给你做。陈嫂别的不会，最拿手的就是这门厨艺了。”
　　柳逐溪低头择菜，随口道：“我不挑，都可以。”
　　陈嫂笑了，“不挑食好啊，营养均衡。”

　　煮好早饭，将食物刚摆好，老夫人正巧起床。

　　“小溪，你那舞蹈比赛是在八月底吧，到时候奶奶必须去看。学跳舞的姑娘就是长得标致，哪像橙橙，成天像个小土匪。话说回来，橙橙跟你一个年纪呢，最近去美国旅游了。你跟阿礼小时候见过，我估计你太小，都不记得了吧，”

　　老夫人眼睛一亮，想到了个好主意，“以后你就称阿阅大哥，阿礼就叫二哥。顺口也亲近些。”

　　阿阅即顾呈礼的堂兄，顾呈阅。
　　柳逐溪呼吸一滞，让她喊顾呈礼二哥，明摆着是要套近乎。她昨天车内那么明显的想要拉近关系，他都不领情。

　　她年幼时真的跟顾呈礼见过吗？全然没有印象了。
　　老太太兴致勃勃，她实在是想不出好的理由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他们刚坐回餐桌上，顾呈礼踱步下楼。
　　瞥见老太太心花怒放的表情，顾呈礼下意识就看了眼柳逐溪。
　　小姑娘端端正正地坐着，唇瓣微抿，淡笑着。

　　老太太给她使眼色，柳逐溪微不可察地瘪了瘪嘴，不消半秒，她笑而露齿，压着嗓音软糯地喊了声：“二哥。”
　　“叮。”汤匙与碗筷碰撞发出声响。
　　老太太面对着他，眉头都挑得快要抽搐了，顾呈礼才掀了掀眼皮，懒声：“嗯。”

　　一场早饭无波无澜，甚至还有些愉快地结束了。
　　起码老太太看来是这样的。

　　柳逐溪有些后悔隐瞒讨厌吃胡萝卜的事实，老太太可劲儿地给她布菜，还边说多吃点胡萝卜长身体。
　　又不敢辩驳，只得强忍着咽下去的。

　　饭后顾呈礼会带她去定好的练舞房。
　　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柳逐溪收拾东西慢了几分钟，快步跑去。刚坐上副驾驶，匆匆地瞥了他一眼，气还没喘匀。

　　只见顾呈礼姿态严谨地靠在椅背上，今天换了件黑色的衬衫短袖，衣袖边绣着一朵小巧的红玫瑰，若不是近距离很难发现。扣子依旧系到脖子。

　　他冷清的声音落入耳中，夹杂浓厚的讽刺，眼底没有温度。
　　“小小年纪，这么会演戏，你不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