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心》赵羡

65、采集仓与怪物

　　长廊一直向前，纯白色的灯光一路铺展开，长廊内空空荡荡，十分安静。脚踏上去，就响起一串回声。贺尔却没有心思研究，背负长/枪，一路小跑，直到尽头方停下脚步。

　　面前出现分岔，长廊一分为二。向左还是向右。
　　贺尔皱眉打量了下，左右两侧的仿佛镜像般对立站着，没什么标识，也看不出差别，至于深处，更是被门隔开，什么也看不见。
　　向左还是向右，贺尔无意识转了下长/枪，耳朵却忽的捕捉到一丝声响，如同压抑在喉咙里的呻/吟一般，贺尔顿了两秒，辨明方向，朝右侧奔去。

　　长/枪凌空挥了两下，信念之力倏地扫来，呼啸着撞上不远处的门，然而那门却是完好无损，甚至微丝未动。
　　贺尔眉毛皱了起来，走近。

　　白色的门反射着白色的灯光，看起来白惨惨一片，贺尔一手扣起敲了敲，传来清脆的一声响。
　　门很薄。

　　贺尔试探性的举起长/枪，枪尖向前猛地一掷，门应声而破，被戳出一个大洞。
　　贺尔：“……”

　　贺尔索性一脚踹了过去，薄薄的门晃了两下，砰一声倒在地上。门后什么也没有，贺尔还在奇怪，这么薄的门为什么信念之力打不破，却忽的听到身体倒地的闷响声，那声音比先前听到的大了点，仿佛在挨揍一般。
　　贺尔提起精神，放轻脚步，走过一间间不知作何用途的房门，停在最里面的一堵门前。门内拳头击打身体的声音更加清晰了，还有不知何人痛苦而细碎的呻/吟。

　　贺尔大喝一声，闯进门内。
　　“住手！”

　　门内ice正骑在一个人身上，握紧拳头一下又一下的击打着那人的脸。被打的人早已面目全非，双手被缚，嘴也堵上了。
　　Ice扶了下眼镜，冷冷道：“你说什么？”

　　贺尔乖乖道：“放着我来，ice老师。”

　　Ice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缠着绷带的右手撑着桌沿，靠在一旁喘了口气。贺尔低头端详这个被揍成猪头的人，问道：“这是谁，也是坏人吗？”
　　Ice下巴抬了抬，示意他往前看。

　　那里摆放着一个椭圆形的封闭仓，有细微的声音传来，表明这个装置正在运转。贺尔上前几步，惊讶的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男人，全身赤/裸，被浸在半透明的液体中，双手双脚都被固定着。一根细细的导管从他的胳膊中延伸出来，伸出封闭仓外，尾端连接着一个小方盒。
　　滴滴答答的血液从导管中流淌出来，汇集在方盒中，已经积了小半盒。

　　贺尔茫然了，看看封闭层内沉睡的男人，微微后退一步，道：“这……这是什么？”

　　Ice随手推开身后的白色隔板，现出十几排小方盒，浩浩荡荡填满了大半面墙壁。里面的血液都已凝固，暗红色的表面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朴素。
　　是英雄之心。

　　Ice淡淡道：“每五天取一次血，三年半，一共二百五十五次。”
　　话语入耳，却仿佛失去了理解语言的能力，贺尔看向ice，眼中带着如雾般的茫然，口中喃喃道：“你在说什么啊……他，他不是英雄吗？”
　　Ice嘴角带上一抹苦涩的笑，一掌拍在墙上，震得盒内的英雄之心晃了晃，他指着那面英雄之心垒成的墙，道：“就在那里，隔壁，隔壁的隔壁！所有的房间里都是英雄，满墙都是愤怒的英雄之心！”

　　贺尔呆在原地，彻底震惊了。

　　阿诺德眼底赤色愈加浓重，也更加暴躁。李白冷眼看着，侧身避过对方挥来的拳头，于背后轻轻一推，阿诺德冲向前去，撞上躲避艾德里安长刀的达勒。
　　达勒“哎哟”一声，叫道：“阿诺德你没长眼睛……”还没说完，阿诺德竟一手揪着达勒剩余的辫子，狠狠一扯。

　　“你有病吗！”达勒转身给了他一拳，一边伸手去抢救自己的头发，奈何阿诺德紧紧攥着，死不松手。
　　“我真是受够你了……”达勒怒视回去，却发现阿诺德眼中赤红一片，眼睛盯着他，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嗜血的光芒愈加繁盛。

　　仿佛慢动作般，达勒眼中阿诺德的大手愈来愈近。
　　达勒：“！！！”
　　刹那间，阿诺德右手闪电般袭向达勒双眼，而达勒却在手指接近的瞬间，腰部下沉，同时信念之力灌注手掌狠狠一扫。

　　辫子被切断了。
　　达勒一头乱发，眨眼间跳到一边，怒道：“你他妈疯了吗！！”
　　阿诺德充耳不闻，一手探了个空，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发辫，随手丢到一旁，环视四周，深深吸了口气，继而转向萨维奇的方向，仿佛嗅到美味的饥渴野兽，躬身冲了上去。

　　贺尔终于冷静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仔细观察封闭仓，却找不到打开的方法，只好转向ice，问道：“怎么打开？”
　　Ice扫了一眼地上被捆成一团依旧缓慢朝着门口磨蹭的那人，道：“问他。”

　　刚被拿下嘴里塞的布巾，那人就破口大骂，言语之宽泛形容之奇特感情之澎湃令人叹为观止。
　　贺尔：“……”
　　贺尔迅速把布巾塞回去，骂声停了，世界恢复清净。

　　Ice耸耸肩，道：“没办法，威逼利诱我都试过了，这家伙除了骂人就不会说别的话了。”
　　“那……”贺尔抓抓脑袋，道：“还有别的人吗？”
　　Ice摇摇头，看着眼前的封闭仓发呆。

　　贺尔抓着长/枪，铮一声钉在那人脑袋旁，吓唬道：“你你好好说话，不然我……我要拿它戳你了啊！”
　　那人不爽的翻翻眼皮，就当没听见，脑袋转向另一边，铮一声响，长/枪跟着钉到另一边。冰凉的枪刃就擦着鼻尖而过，那人眉毛都不抖一下，斜眼往上看贺尔，却瞥见枪身的金色刻文一闪即逝。
　　那人刹那间睁大双眼，猛地坐了起来。

　　贺尔吓了一跳，赶忙拿枪比着，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那人：“……”

　　那人呜呜呜的发出声音，仰着下巴示意有话要说。贺尔将信将疑，与ice对视一眼，小心的取下那人嘴里的布巾。
　　那人嘴刚得空闲，就迫不及待道：“沃伦也来了？这是沃伦的枪对不对，当年我把他带回来的时候见过，可惜要制造死亡的假相，长/枪又不能死对不对，只好又扔回去。后来听说霍顿英雄团的人把整个城都沉下去了，我还可惜了半天，你怎么找到的……”
　　那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脸找到知音的兴奋模样。

　　贺尔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生涩道：“沃伦？”

　　“对对对。”那家伙频频点头，看贺尔好像不认识，又炫耀似的介绍起来，“沃伦，霍顿英雄团年龄最小的英雄，却是天赋最高，小小年纪就能进入当时最强的英雄团，不可谓不强。哎，那时候的最强英雄团可不是现在的废物，那可是神明打架，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可惜了，我就赶上个尾巴……”

　　那人说话没个重点，思维又十分散漫，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又牵扯出更大的一堆。贺尔不耐烦听，手腕调转，锋锐枪刃抵在那人颈前，一字一句道：“你说沃伦，在这里？”

　　那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道：“当然不在！要是沃伦在我会在这里？！我肯定全天候围着他转啊，哪用得着照看这些废物……”他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后仰躲开枪尖，枪刃却如影随形，始终紧贴着他的皮肤。

　　那人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贺尔眼中满是压抑着的愤怒和伤悲，他重重吐了口气，握住枪身的手却在微微颤抖。Ice拍了拍贺尔，朝那人道：“后来呢？”
　　那人斜斜看着脖颈下的枪刃，不说话。

　　Ice左手轻轻将长/枪拿开，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那人却仿佛才注意到ice似的上下打量，口中一连串说道：“研究所的衣服，眼镜，面无表情，喜欢与英雄为伍，虽然自己是个……”那人嘴唇微动吐出一个词。
　　“怪物。”

　　Ice瞳孔微微放大，缠着绷带的右手藏到背后。
　　“你是ice对不对，我一直很想见你，可惜罗纳德不让你进来，也不让我出去，要说我这个位置本来是你的……不过这个不重要啦，你是怪物对不对，血液会动来动去，能吞噬英雄之力对吗？能放出来看一下吗？”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血液里流淌着欲望的怪物是怎么保持人形的？还能在英雄群聚的地方不引起怀疑？”
　　那人兴致勃勃的望着ice，仿佛期待英雄剧开场的天真孩童。

　　“我……”ice下意识回退一步，感受到来自贺尔的眼神，他眨眨眼，有点不敢去看。不得不说，这是ice人生最为困窘的时刻之一，一次是霍顿冲进实验室与他对峙，一次是阔别许久后霍顿突然而来的到访，再有一次，就是现在了。

　　Ice从来没怕过什么，无论是年幼时被老师强迫吞下英雄之心，还是漫长黑夜里身体里翻滚叫嚣着的可怖恐惧。他咬咬牙总能忍过去，可是此刻却有点害怕一个孩子的眼神。

　　阿诺德疯狗一样追着萨维奇到处跑，萨维奇呵斥着后退，却不敢硬来，生怕自己沾上他的血。一时间厅内鸡飞狗跳，坏人追着坏人，坏人又联合起来打坏人，场面混乱至极。
　　莉卡嘴角抽了抽，道：“这算什么？”
　　柯恩随口道：“这一天，他们终于回想起了被血液支配的恐惧？”
　　艾萨克不解道：“真有这么可怕？”
　　李白淡淡看着，道：“不能战胜恐惧的人，终究会被恐惧所打败。”

　　艾德里安挑起长刀，道：“要不要帮帮他们。”
　　“要啊！”艾德里安英雄团一起冲了上去。

　　片刻后，场上接二连三响起恐惧的哀嚎。
　　艾萨克拄着重剑问了个深刻的问题：“这算是我们打败的吗？”
　　众人纷纷看向艾德里安，艾德里安咳了一声，学着李白负手而立，淡淡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Ice又眨了眨眼，脸上恢复冰雪一样的冷淡表情，缓缓转头，直视回去。
　　贺尔定定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一刹那Ice又感觉到身体里翻涌着的恐惧，他僵硬的点了点头，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站在千里冰河之上，随着他的动作，脚下传来冰面碎裂的声音。

　　就要掉下去了，他想。
　　他看着贺尔蓦地睁大的眼睛，却仿佛面对众神的宣判，而现在，它终于来了。

　　“真的吗！你真是太厉害了ice老师！”

　　Ice眨眼，睫毛颤动，不敢置信的看过去，贺尔眼中闪烁着熟悉的信赖光芒，那是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天真，是他做梦都无法得到的天真。

　　刹那间，千里冰河解封，岸边万千桃花盛放。
　　原来早就是春天了，他想。

　　紧接着，又是一阵震动传来，震得墙壁上垒在一起的方盒子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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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天，人类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他们支配的恐怖，还有那被囚禁于鸟笼中的那份耻辱。——进击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