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水落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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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昏地暗，可谓东晋末代公主司马茂蓁中年丧女的写照。同样痛不欲生的，还有深愛淑仪的刘宋第三代皇帝刘骏，以及他与淑仪所生孩子之中，唯一已经懂事的刘子鸾...
在淑仪停灵之处，茂蓁与子鸾祖孙俩不知第几次相拥而泣时，茂蓁忽生疑心，脱口问道：“子鸾，那天你怎会送饴糖去给你娘吃？”
子鸾没料到外婆会忽然有此一问，当下傻住了，没有立刻回答。
“你说，那盒饴糖是打哪来的？” 茂蓁追问：“你可知道，那些饴糖是你娘生前最后吃的东西？那盒饴糖，该不是皇后给你的吧？”
这下子，早慧的子鸾听懂了，连忙辩解道：“当然不是母后给的！子鸾记着外婆的话，决不拿母后赏的东西给娘吃。”
“不是皇后给的，你从哪儿弄来那一盒饴糖？” 茂蓁厉声问道。她不是故意要对子鸾发脾气，只是恨自己不曾早怀疑那盒饴糖的来路，而把那股恨意不自觉发泄了出来。
“是，那是，” 子鸾从未见过外婆这么凶，差点吓呆了！他支吾了片刻，才嗫嚅答道：“那盒饴糖是皇祖母给子鸾的。皇祖母叫子鸾拿去给娘吃。”
“什么？是太后？” 茂蓁惊叫出声，简直不敢置信---太后为何要害淑仪呢？
“是啊！” 子鸾想起了母亲，又哭了起来，抽泣着回应道：“皇祖母说，她老人家晓得我最怕有人给我娘下毒，因此，她老人家叫人拿银针插那些饴糖，证明没有毒。她老人家还叫人拿银盒子来装那些饴糖，说是假如有毒，银盒子也会发黑。”
“你是说，因为你确定了那些饴糖无毒，所以才送去给你娘吃，对不对？”茂蓁喃喃问道。
子鸾猛点头，又低下头继续哭泣。
茂蓁不再逼问子鸾了。她派宫女送子鸾回去，自己则去检查银盒子内仅剩的两块饴糖。当她闻出了一点药味，她立刻拿起了银盒子，去找未能挽救淑仪一命的那位太医助教。
太医助教满怀歉疚，答应私下为茂蓁化验饴糖的成份。结果，他发现其中除了糖份，都是当归尾、红花、桃仁、官桂、莪术之类破血行气的药物！
这些药物都没有毒，当然不会把银器变黑，但是给月子中的女人服下通常作为堕胎之用的药物，却有可能引发血崩！
太医助教找出了淑仪血崩的原因，又记起了淑仪血崩时，排出了不少凝固的血块，显示原有瘀血，而体内藏有瘀血的病人一旦血崩，必然特别危险！
唯有一点，太医助教实在想不通，就是淑仪产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照理说不该还有那么多、那么大片的血块。根据太医助教所知，恶露中的血块多半是由于产妇不小心受凉，或者吃了导致凝血的食物...
面对太医助教提出的这个疑问，茂蓁努力回想，可以完全确定淑仪从不曾受凉。至于导致凝血的食物，茂蓁起初认为淑仪也没有吃，但再仔细寻思，却蓦然记起了淑仪产后头几天，曾经抱怨御厨房送来的鸡汤带有苦味，而宫女回应：那可能是因为，太后特地交代御厨房用最昂贵的高丽红参和阿胶来给淑仪炖鸡汤...
那时候，不懂药理的茂蓁与淑仪母女只顾感谢太后如此关照，什么也没有多想。直到此时此刻，茂蓁询问太医助教，才得知原来高丽红参、阿胶都有止血的作用。
难怪洁儿产后恶露迟迟不下！难道，洁儿从恶露难下到血崩，都是太后一手造成？就连血崩那一夜，太医令为了治疗太后的高烧而无法前往淑仪寝宫，也是太后有意为之？茂蓁转念至此，简直不敢置信！
问题是，至高尊荣的太后，怎会容不下低微谦卑的淑仪呢？茂蓁越想越震惊，几乎要晕倒，但她硬是撑住了，因为要去为洁儿讨回公道！
茂蓁匆匆向太医助教告辞，就往御书房狂奔而去。她确定那位枯坐在御书房内、无心批奏章的皇帝会接见她。
当刘骏听完了茂蓁气喘吁吁、时断时续的陈述，他如遭雷击！霎时之间，他做不出任何反应，依然怔怔坐在御书桌后面的龙椅上，呆若木鸡。
“皇上！” 茂蓁悲泣道：“臣妇所言，若有犯上之处，尚请皇上降罪！臣妇甘冒生命危险，也不能让淑仪死得不明不白！请皇上明鉴，淑仪的瘀血、血崩，以及得不到太医令的治疗，这三件事加在一起，实在未免太巧了！”
刘骏听了，强忍着锥心之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黯然哑声答道：“朕晓得了！朕会，去问母后。你放心！”
“谢皇上！” 茂蓁谢了恩，再也忍不住大恸，伏身到地上痛哭...
刘骏叫两名太监去把褚如夫人扶起来，送回淑仪寝宫，并准备车马送褚如夫人去她寄住的南郡公主府。然后，刘骏又呆坐了一两刻钟，才终于提起了精神与勇气，站了起来，吩咐太监备轿前往太后寝宫。
皇帝儿子没有事先通知，就忽然驾临，自然带给了路太后一番惊喜，却也引起了路太后一些猜疑。不过，路太后毕竟历练甚多，可以做得到波澜不惊。她很快稳住了自己，和蔼望着皇帝儿子向她行礼请安。
刘骏随即命令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出去，并叫他们出去时把门窗全都关起来。这未免有点出乎路太后意料之外，但她假装不以为意，平静微笑道：“皇上今天下午有空来看哀家，怎么不早说？才好给皇上准备一些好吃的点心哪！”
“母后想给儿臣准备什么点心？”刘骏趁机讽刺道：“是不是掺了活血药的饴糖？”
路太后闻言一惊！真想不到，淑仪没有中毒，皇帝却追查了她生前吃过的东西...
“你在说些什么？哀家怎么听不懂？”路太后装糊涂，故作讶异问道。
“母后真是贵人多忘事！” 刘骏挖苦道：“前几天才叫子鸾拿去送给淑仪的饴糖，居然忘了？”
“那点小事，哀家何须记着？” 路太后淡定回道：“女人在月子中都爱吃甜的。”
“没错！因此，母后送的十块饴糖，淑仪吃了八块。”刘骏接口说道：“当天夜间，淑仪就送了命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路太后佯装愠怒，质问道：“难不成，皇上还以为哀家要害淑仪？皇上怎么不派人化验一下剩余的两块饴糖，看看有没有毒？”
“那两块饴糖无毒，可是含有堕胎药的成份！” 刘骏忍无可忍，嘶喊道：“给月子中的女人吃堕胎药，会有什么后果，儿臣不信母后会不知道！”
刘骏从未对母亲如此凶过。这使得路太后不由得惊呆了，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母后无话可说了吧？”刘骏恨恨吼叫道：“那天半夜，淑仪血崩，太医令却被母后传召到太后寝宫来了，以至于分不开身去看淑仪。为什么？母后当时真的发那么高的烧？那怎么第二天就没事了呢？”
“你，你这样逼你自己的母后！”路太后这下子真被刘骏激怒了，全身发抖，颤巍巍回道：“你已经下了定论，还有什么好问？”
“儿臣只想问，淑仪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 刘骏无限悲怆叩问道：“小小的淑仪，要是犯了任何错误，母后看她不顺眼，要打、要骂、要把她关进冷宫，都容易得很！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因为你有了她，就忘了娘！” 路太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山洪爆发，声嘶力竭喊道：“你自己算算，你有多久没到太后寝宫来过夜了？你想想，母后本来并不是容不下她，母后还肯让她跟你一起睡在母后的床上啊！母后做得难道还不够？为什么你再也不带她来了？为什么连你自己也不再单独来睡母后的床了？为什么？”
“这---” 刘骏答不出来了。他万万意想不到，母后把儿子夜间的陪伴看得那么重要！当他高兴自己终于成熟，心理上不再依赖母亲时，竟然完全忽略了母后的失落感...
“骏儿，你记不记得，当初你说你纳淑仪，看中的是她脸型、身材都像母后？”路太后改以讨好的语气柔声说道：“上个月有些新任朝廷命妇来拜见哀家，其中有一名少妇，长得比淑仪更像哀家当年呢！过两天，哀家就传召她进宫，你也过来，就像你刚当上皇帝的时候那样，你先玩玩她，玩累了再去母后的床上睡，好不好？”
刹时之间，如同眼前出现了电光火石一般，刘骏总算看清了母后的动机！原来，孤寂的母后上个月见到了那名少妇以后，格外怀念过去皇帝儿子在太后寝宫玩弄较有姿色的朝廷命妇，然后到母后床上去倒头大睡的那些夜晚，才动念要拔掉眼中钉，以为只要除掉了淑仪，就可以回到从前...
“不！不！”恍然大悟的刘骏猛摇头，哀喊道：“那时候，我只是外表已成年，内心还是个顽童，才会做出那些顽劣的事情啊！现在我长大了，再也回不去了，你懂不懂？不管淑仪在不在，我都回不去了，你懂不懂？为什么你要怪淑仪？我只是长大了。我迟早要长大啊！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长大？为什么？”
心碎的刘骏不顾礼仪，不用“儿臣”的谦称与“母后”的敬称，直接了当逼问他的母亲。路太后实在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刺激，开始啼哭。
“你长大了，就不要娘了！”路太后也抛开了礼节，只顾呜咽道：“你可记得，你曾经说，你心目中最理想的女人是我？你还说，你会祈祷下辈子，我们俩不再是母子，而是夫妇！如今，你长大了，那些话就不算数了？”
“没错，就是不算数了！”刘骏太气愤母后杀害了淑仪，为了报复，不惜用最冷酷的口气，咬牙切齿答道：“我只会祈祷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能够跟洁儿结为夫妇！但愿我还是皇帝，而她是我的皇后，有地位有尊严，不会受到任何人伤害！对了，我不但要许愿与她生生世世为夫妇，也要祈求上苍，让我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再遇见你！”
充满悲愤的话声方落，刘骏就狠心掉过头，含恨跑了出去。路太后惊愕又伤痛，泪眼望着皇帝儿子决绝的背影，哀哭不已...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水落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