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金粉》韶芊

13、少艾丧夫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是《末代公主》系列的第三部（第一部是描写东汉、曹魏末代公主母女俩的《绮丽难忘》；第二部是描写西晋末代公主的《历劫重生》），每周定于美国时间周四，中国时间周五更新。欢迎读者们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在南朝宋与北魏对峙期间，最有能力保住宋室半壁江山，进可攻、退可守的将领，莫过于檀道济。

　　檀道济原本是刘宋的开国功臣之一。他曾辅佐开国之君刘裕北伐后秦，连克许昌、成皋、洛阳等重镇要地，大获全胜。后来，他又长年担负戍守边疆的重任，屡战屡胜的光荣纪录使得北魏军队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檀道济战功煊赫、兵权在握，但他并没有不臣的野心。这一点，宋武帝刘裕看得相当清楚，并且曾对继承人刘义符表示：“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 当刘裕病危时，更把檀道济列为顾命大臣之一。

　　另外三名顾命大臣徐羡之、傅亮、谢晦不满刘义符沉于逸乐、不理国事，联合檀道济发动兵变，废掉了刘义符。本来按照长幼次序，取代刘义符的应是兄弟之中排行第二的刘义真。然而，刘义真举止轻佻，徐、傅、谢三人皆认为他担不起重任。他们取得共识，为了避免再立一个昏君，就先杀掉了刘义真。檀道济闻讯大惊，坚决反对，只可惜太迟了！

　　顾命大臣们改立刘裕第三子刘义隆。结果，刘义隆非但不感谢他们四人把他送上了皇帝宝座，反而忌惮这些有本领废立君主的臣子，必除之而后快。

　　刘义隆一旦掌握了皇权，登基还不满两年，就开始找藉口拔除他的眼中钉。他以废杀少帝刘义符以及庐陵王刘义真的罪名，下诏声讨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并召见徐羡之、傅亮两人。

　　徐羡之没有奉召入宫，刘义隆就派人追捕他，直到发现他已经自杀为止。傅亮则以嫂子病重为由，请求回家，但在途中被捕遇害。当时，谢晦带兵在外，驻守荆州。刘义隆就先派到彦之，又派檀道济率军去逮捕他。谢晦被逼得只有起兵叛变。

　　檀道济奉旨去讨伐昔日战友谢晦，内心难免挣扎，但他所受的儒家教育使他习于服从君命。此外，他也因为皇帝下的罪诏上没有他的名字，而存有侥幸的心理。他期望皇帝能够看在他戴罪立功的份上，在顾命大臣之中唯独放过他。

　　于是，在谢晦击败了到彦之以后，檀道济领兵前往，大败谢晦，生擒送至京师。从此，檀道济自以为与徐羡之、傅亮、谢晦等人彻底划清了界限。殊不知，刘义隆之所以放檀道济一马，只是念在他曾反对杀害刘义真，况且如果四名顾命大臣全杀，未免动摇刘义隆自己即位的正当性，这才暂且留下了檀道济的性命。

　　谢晦死后，刘义隆把檀道济从原防地广陵调往江州（在后世的江西省）。广陵是京城建康北面的要塞，调离檀道济，足以见得刘义隆对檀道济仍不放心。

　　假如檀道济能够就此边缘化，或许反而可以平安终老。问题是，他的军事才能注定了要在乱世中锋芒毕露。元嘉八年（西元431年），刘义隆的心腹大将到彦之北伐失败时，就得要仰赖檀道济的支援，才总算全军而退。刘义隆不得不重新重用檀道济。偏偏，檀道济立下的战功越多，刘义隆对他越不放心。

　　这就是为什么，元嘉十二年（西元435年）深秋，刘义隆在卧病之际，把檀道济召回京城，却又不传他进宫面圣。檀道济不懂：皇帝在打什么算盘？随他回京的儿子们，以及家中的儿媳妇们，包括幼子檀演的妻子司马茂蓁，也个个都很纳闷。他们都未能揣摩出皇帝的心思，是唯恐檀道济趁他生病的时候拥兵自重，才把檀道济父子从部队中调遣回来。

　　刘义隆一病数月，卧床休养，故而也把檀道济困在家中，不准他动。直到次年（西元436年）暮春，刘义隆的病有了起色，他才下旨开恩，让檀道济返回驻防地江州。

　　檀道济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茂蓁虽然因为初次怀有身孕，而格外舍不得夫君檀演远离，却也认为，檀家父子能够赶快重回军旅最好！

　　谁也意想不到，檀道济父子才登上了船，正要启航，皇帝派遣的官兵就追了上来。原来，刘义隆旧病复发，又开始害怕纵虎归山，不肯把檀道济放走了。

　　檀道济被捕时，推测自己是被奸臣谗言所陷害，忍不住仰天长叹：“你们这样做，等于是自毁长城啊！”

　　刘义隆何尝不知道，少了檀道济，北魏再入侵时恐怕会吃败仗？偏偏，他就是欠缺安全感，认定了檀道济必须死在他前面，江山才不会改朝换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刘义隆看来，北魏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吞没整个南方，即使占领宋室的一些土地，宋室也不至于亡国。因此，刘义隆听信了弟弟刘义康的警告，打定了主意要预防檀道济篡位。檀道济与儿子、亲信等十一人都惨遭处死。

　　当噩耗传到了檀将军府，茂蓁正因为害喜严重，吐得头昏眼花。她自然承受不了刺激，当下晕了过去...

　　她醒来时，婆婆已经吞金自尽，而嫂嫂们则在收拾行李，准备各自带着孩子回娘家。

　　茂蓁也想回到母亲和大姐身边，但她太虚弱了，恐怕要是上路，万一在途中流产，而不敢动身。所幸刘义隆由于心虚，只处决了檀道济父子，并没有派人去查封檀将军府，显然有意任凭府中女眷自谋生路。茂蓁得以暂时留在檀将军府中休养。

　　过了几天，檀将军府的佣人们几乎都走光了，只有陪嫁丫鬟桑桑留下来服侍茂蓁。茂蓁正在烦恼：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桑桑就来禀报：南丰王太妃来了！

　　原来，茂英丧子后，刘义隆让她继续保持着南丰王太妃的封号以及俸禄。这给了茂英足够的能力来帮助茂蓁。茂英派人制造了一个特大号的车厢，里面可让乘客躺着。然后，她亲自带了几个佣人来，命令他们用担架把茂蓁抬上特制的马车，载回吴郡的南丰王府。

　　到了南丰王府以后，茂蓁天天喝母亲褚灵媛亲手炖的鸡汤，身体慢慢复原了一些，腹中的孩子也保住了。茂蓁期盼：这一胎是个男孩，能为含冤丧生的檀演延续命脉...

　　就在茂蓁半躺半坐着如此思量时，茂英前来探望。

　　等桑桑把茂蓁用过的汤碗拿出去了，茂英就直言道：“茂蓁，我听大夫说，你这一胎保得住。这固然是好消息，不过，这也成了一个问题--- 你得为孩子找个父亲才行！”

　　“为什么？”茂蓁不解，蹙眉问道，又坚定说道：“这孩子是演哥的遗腹子，他不需要另一个父亲！我打算独自把他养大，让他姓檀。”

　　“那你可想得太天真了！”茂英摇头叹道：“那狠心的皇帝不可能让檀家留下后代！据我所知，你的嫂嫂们虽然都回了娘家，却成天被人盯着。她们必须尽快改嫁，把孩子的姓改成后夫的姓，否则一天都不得安宁。”

　　茂英稍作停顿，又接下去说道：“那狠心的皇帝还写了一封信给我，特地问我：茂蓁有无身孕？我回信向他保证，反正，茂蓁不会生出一个姓檀的孩子就是了。”

　　“大姐！” 茂蓁忍不住嚷道：“你为何那么说呢？为何不帮我向皇上求求情，好让我给演哥留一个后代啊？”

　　“茂蓁！难道你以为我向他求情，他就会答应？”茂英辩解道：“假如他会肯给檀家留后，那他根本就不会杀檀将军父子了。自古以来皇帝杀大臣，多半是满门抄斩，而他放过了檀家的女眷，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他信上说，他不杀檀家的女眷，主要就是因为你在其中，所以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你活了下来。可是，他不会容许你为檀家延续香火！”

　　茂蓁听了，不得不承认大姐说得没错，而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你只有想开一点！”茂英谆谆劝道：“你这一胎，不见得一定是男孩。如果是女孩呢？女孩将来要嫁入夫家，姓什么都一样。即使这是个男孩吧！那你是宁愿他姓檀，而遭到暗算？还是改姓，而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我明白了！多谢大姐费心提醒！”茂蓁深深喟叹道：“只不过，演哥对我情深义重，我实在不想改嫁给任何人。不然，烦请大姐去求皇上，让这孩子跟我们姓司马，好不好？”

　　“姓司马？”茂英怔了一下，接着苦笑道：“我倒是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要我的朗儿改姓司马。结果呢？我要是早想到不该把孩子当工具，就不会在他十岁生日那天，对他说那些不该说的话，也不会害得他跑出去，意外送命了---”

　　茂蓁眼看大姐触动了伤心事，不禁于心不忍，赶紧致歉：“对不起，大姐！你好意来开导我，我反而害你难过了！”

　　“你别过意不去！”茂英强忍着眼泪，尽量稳住语调说道：“朗儿去了已有半年多了，这半年多以来，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原来人世间，最无辜的是孩子！我们不该要他们来承担我们的过去。这份领悟，可惜对我的朗儿已经太迟了！但是对你的孩子还不迟，你一定要给他一个新的开始！”

　　“我---”茂蓁差点被大姐说动了，只是转念一想，还是难忘檀演，就幽幽叹道：“问题是，我真的不愿意再嫁给任何人---”

　　“哦？你不愿意再嫁给任何人？”茂英忽然改用轻快的语气调侃道：“那么湛之呢？”

　　“二表哥？”茂蓁惊讶得目瞪口呆，诧问：“怎么会提起他？”

　　“我昨天去了一趟吴郡公主府，跟刘若男说了，你怀着檀演的遗腹子，而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茂英坦然答道：“我说完你的遭遇之后，就请求刘若男，让湛之纳你为妾，好让那孩子有个家。”

　　“什么？”茂蓁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大姐你那又何必呢？那岂不是让二表哥为难？”

　　“他为难又如何？总比随便把你嫁给别人好吧？”茂英不以为意，淡然说道：“当时他也在场。他以照顾表妹为由，也求了刘若男。刘若男说她要考虑几天。依我看，她迟早会答应的。她的性子我很了解，尽管嘴上凶，心倒是很软。”

　　“噢！”茂蓁无法再抗议了，转而小声问道：“那，娘知不知道---？”

　　“知道。”茂英点头答道：“本来，娘一向希望你嫁作正室。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怀着檀演的遗腹子，要再嫁并不太容易。能给湛之作妾，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娘当然不会反对。”

　　茂蓁默默点了点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不自觉怔住了。

　　“好了！”茂英微笑道：“你身子还很虚，得要多休息，我就不多待了。你躺躺吧！”

　　等到茂蓁听话躺了下来，茂英就离去了。茂蓁试图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止不住思潮汹涌：从小梦想要嫁给湛哥哥，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真要嫁给湛哥哥，会是在这般无奈的境遇之下...

　　纵然感伤，茂蓁还是不免对她无时或忘的湛之怀有期待，心理变得比较振作，身体也随之迅速康复。数日之内，她就有精神走出卧房，到后花园去散步了。

　　再过了几天，在日光西斜的近黄昏时，有一顶小轿子由轿夫抬到了南丰王府的后门口，说是来接司马姨娘。

　　由于事先并无通知，茂蓁来不及换一身新衣裳，就含羞脉脉，让母亲、大姐送到了后门口。她跨出了后门，很意外只看见轿夫，而湛之并没有来。她这才想到，依照礼俗，纳妾不必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