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金粉》韶芊

12、多事之秋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是《末代公主》系列的第三部（第一部是描写东汉、曹魏末代公主母女俩的《绮丽难忘》；第二部是描写西晋末代公主的《历劫重生》），每周定于美国时间周四，中国时间周五更新。欢迎读者们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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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宋元嘉十二年（西元435年）深秋，南丰王太妃司马茂英为虚岁十岁的南丰王刘朗筹办生日宴，发出了一封又一封请帖。她最主要请的是曾经抚育刘朗数年的江夏王刘义恭夫妇，也请了吴郡公主刘若男、驸马褚湛之，而她妹妹司马茂蓁身为刘朗的小姨妈，自然亦在受邀之列。

　　由于这又碰上了茂蓁的丈夫檀演不在家时，茂蓁空闺寂寞，难免趁此机会，提早好几天前往，计划要陪母亲、大姐小住一阵子。

　　茂蓁见到了母亲与大姐之后，才从她们口中听说，湛之的美妾郭睐已在这一年正月生下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儿子，取名褚渊，只因是庶子而没有大宴宾客，也就没有通知远在京城的茂蓁。后来茂英写信给茂蓁时，则都忘了提。茂蓁听了，嘴上说真为二表哥高兴，内心也确实恭喜湛之，但又不知为何，若有所失...

　　接下来话题逐渐转移，茂蓁得知了大姐并没有寄请帖到皇宫去。原来，茂英相信皇帝刘义隆记得朗儿的生日，想让他自动自发来为朗儿庆生。果然，刘义隆并未让茂英失望，在朗儿生日前两天来到了位于营阳王府原址的南丰王府。

　　刘义隆圣驾光临，并说是为了朗儿过十岁生日而专程前来，当然令茂英十分开心。然而，茂英做梦也想不到，刘义隆才来过了一夜，竟意外收到京城快马送来的一封密报，拆开来看了一下，随即决定马上起驾回京！茂英探问为什么？刘义隆却不肯透露密报的内容，随口安抚了茂英几句，甚至等不及朗儿来拜别，就匆匆离去了。

　　本来，茂英是有意要在刘义恭、刘若男等人面前炫耀皇帝对朗儿的特殊眷顾，孰料皇帝将无法出席朗儿的生日宴！这使得茂英顿时泄了气，再也没有心情宴客了，偏偏已经来不及收回请帖。

　　到了刘朗生日当天上午，茂英藉口身体不适，委讬茂蓁帮她招待即将于中午来临的客人。茂蓁劝不动大姐，只好答应了。

　　由于宾客人数不多，又都是亲戚，宴席就没有分男女，都开在南丰王府后花园内新建的望远楼上。茂蓁眼看众人坐定了，唯有小寿星旁边该给他母亲坐的座位空着，不免认为，大姐不出席还是不太好，就对刘朗轻声提议道：“朗儿，你不妨去看看你娘，问她好一点了没有？如果她还好，就请她过来跟客人打声招呼。”

　　于是，刘朗暂时告退离席。在场众人皆以为，无论茂英过不过来，朗儿总会很快回来。没想到等了好久，桌上的菜都凉了，他们母子俩竟然都没有出现。

　　茂蓁觉得不太对劲，就说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不料她下楼时，竟在楼梯上迎面遇见跑上楼来的茂英。

　　“朗儿回到楼上去了没有？”茂英气喘吁吁问道。

　　“没有啊！”茂蓁立即答道，又问：“朗儿去请你了，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这---”茂英面有愧色，焦躁说道：“这都怪我不好！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他说出了他的身世，又抱怨他父皇不要他。谁想得到他受不了，就跑出去了！我没追上他。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茂蓁一听，也跟着烦恼起来，连忙说道：“那，我去请大家帮忙分头找吧！”

　　茂蓁跑回楼上，无法对众人详细解释，只说朗儿跟他母亲闹意气，跑得不见人影了，请大家帮着找一下。

　　众人之中，刘义恭夫妇由于曾经养育过朗儿，对他特别有感情，此刻也就特别着急，迅速跑下楼去找他了。同时，湛之倒很镇静。他不急着下楼，却走到楼窗前，往下看，凭着居高临下的视野来搜寻朗儿的身影。

　　结果，湛之最先看见朗儿冲出了王府后门，跑上了后门外水道上的拱桥。湛之这才跑下楼，去追朗儿，一直追进了秋叶金黄的树林。

　　刘义恭听说了朗儿的去向，也跟在湛之后面追了出去。其余的人则都聚拢到后门口，等他们两人去把朗儿找回来。

　　过了不知多久，湛之终于把朗儿抱了回来，刘义恭也跟着回来了。然而，湛之怀中的朗儿昏迷不醒，身上有伤。原来，湛之练过轻功，快速追上了朗儿，在树林中堵住了朗儿的去路，可是朗儿不肯跟湛之回府，为了摆脱湛之而爬树，却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并且吓晕了过去...

　　所幸朗儿年纪还小，筋骨柔软，并未骨折，只受了皮肉之伤。众人听大夫这么说，都松了一口气。刘义恭夫妇以及褚湛之、刘若男就都在这时候告辞了。

　　谁也料想不到，朗儿的伤口不断流脓，而且肌肉痉挛，呼吸困难。当代的大夫不懂那是感染了破伤风，只能说是中了毒，却又无法辨认那是什么毒素，解不了毒。朗儿一直高烧不退。群医束手无策。七天之后，朗儿就在昏睡中断气了！

　　一向最疼爱朗儿的外婆褚灵媛哭得昏天黑地。茂蓁必须守在母亲身边，不断安慰母亲。同时，茂蓁更不放心大姐--- 自从茂英亲手摸到朗儿鼻子底下已无气息，她就掩面奔回自己的套房，把房门锁了起来，谁敲门也不理。

　　两天两夜过去了，茂蓁看母亲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就趁母亲午睡时，去轻轻叩一下大姐的房门，站在门外，告诉大姐：“朗儿已经入棺了，不过停棺在府中，要等大姐裁夺如何下葬。另外要禀告大姐的是，皇上已经知道朗儿去了。皇上目前不巧龙体欠安，不克前来，但是写了一封信，派太监送了过来，茂蓁帮大姐收着，随时可以拿给大姐看。”

　　茂蓁说完了这些话，没有听见任何反应。她摇了摇头，正要走开，却看见房门开了，接着惊见茂英双眼红肿、腮颊凹陷...

　　“你进来说话吧！”茂英有气无力说道。

　　茂蓁跨进了茂英所住套房外间的小厅，跟着茂英走到了厅内的圆桌前。

　　“坐吧！”茂英一边坐下来，一边指着另一张圆凳子，请茂蓁坐，接着又指着圆桌上的茶壶，轻叹道：“这茶壶里的茶早凉了，而且大概只剩一点点了。这两天我没让人进来，茶还是以前剩下的，我渴了就倒半杯，喝两口。”

　　“大姐这两天除了喝一点冷茶，什么也没吃没喝，身子哪受得了？”茂蓁满怀关切说道：“我去叫厨房送一碗粥来！”她说着，就要付诸行动。

　　“不要！”茂英立即拦阻道：“你哪儿都别去，陪我说说话！我什么也不想吃，只想要你陪我说几句话。我心里闷得慌，有些话，不吐不快。”

　　“好！”茂蓁只得坐回原位，委婉说道：“大姐想说什么，尽管说！等到倾吐得差不多了，或许就有胃口吃点东西了。”

　　茂英木然听着，凄然望了茂蓁一眼，才黯然低头叹道：“茂蓁，你不懂！大姐不止失去了一个儿子，也失去了一生最大的指望。”

　　“大姐别这么说！”茂蓁连忙劝道：“大姐才三十出头，以后还可以再生---”

　　“不！”茂英坚决摇头说道：“我不想再生了。再生，不见得还能再生出一个那么像父王的男孩。老天给了我一次出奇的好运，我没有把握住，只怕再也求不来同样的运气了。”

　　茂蓁听不太懂茂英的言下之意，不禁问道：“就算生个不像父王的男孩，或者生女孩，也都是大姐的骨肉呀！有什么不好呢？再说，皇上还是很关心大姐。听皇上派来的太监说，皇上的确病得不轻，不然一定会亲自跑一趟的。皇上的信，要不要茂蓁去拿给大姐看？”

　　“不要！我不想看。”茂英否决道：“刘义隆关不关心我，都无所谓。朗儿去了，刘义隆的恩宠就再也不重要了。”

　　“大姐！”茂蓁不明白，大姐为何这么说？又为何直呼皇帝的姓名？她只有喊出这一声，并以迷惑的眼神望向茂英。

　　“你难道以为，我在乎刘义隆的宠幸？”茂英冷冰冰哼道：“坦白说，我怀朗儿的目的，原本是要打个赌，看能不能生出一个男孩，再说动刘义隆认他为皇子，然后，等他长大以后，怂恿他争储，作为对他们刘家篡夺我们司马家皇位的报复！”

　　“什么？” 茂蓁大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差点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意料不到，大姐竟然一心把亲生儿子当作复仇工具！

　　“曾经，我看朗儿长得酷似父王，还猜想他可能是父王投胎，来帮助我完成报仇雪恨的目标。”茂英苦笑道：“我想得太美了！刘义隆再三拒绝把朗儿列为皇子。如今，朗儿又连命也没了---”她忽然哽咽住了，说不下去。

　　“这---”茂蓁简直不知该如何劝慰大姐，深吸了一口气，才慎重说道：“大姐，你就别再念着要报仇雪恨吧！你想想看，即使朗儿顺利长大成人，又肯听你的话去争储，也不见得会成功。何况即使成功了，皇室也还是姓刘，不可能改回去姓司马啊！”

　　针对茂蓁此言，茂英以凝重的眼神望向茂蓁，正要开口回应，却听见叩门声，以及丫鬟的报告：“启禀王太妃，茂蓁小姐的姑爷檀公子来了。他在找茂蓁小姐。请问，茂蓁小姐是不是在王太妃房里？”

　　于是，茂英改口说道：“檀演怎么来了？真是稀客！你们小夫妻聚少离多，赶快去见他吧！也帮我问他好。我现在这个样子，暂时不宜见人。请他不要介意！”

　　“演哥当然不会介意。”茂蓁温存回道：“那，我去见他了。大姐想开一点，多保重！”

　　茂蓁一跨出茂英的房门，就急着让丫鬟带她去见檀演。他们夫妻俩已有数月不见，自然会在见面时有点激动。

　　檀演尤其想念茂蓁，一照面，就顾不得丫鬟在旁，上前握住了茂蓁的双手，急切问道：“你还好吧？我刚到家，就听娘说，你起初是到大姐家参加朗儿的十岁生日宴，后来却差人回家禀报，朗儿意外夭折了，你得要多待一阵子。我想你一人要安慰母亲、大姐两人，怕会心力交瘁，就匆匆忙忙赶来看你了。”

　　“多谢你特地跑这一趟！”茂蓁满怀感动道谢，又想起来问：“对了，你在中秋才放过假回过家的，怎么又能休假回来？”

　　“因为皇上下诏，命令爹带所有的儿子回京，我们就都回来了。”檀演据实答道：“本来我巴不得回家，心里很高兴，可是回到了家，却听娘说，爹的功勋太高，可谓自古以来的大忌，而如今皇上没事，却把爹召回京，恐怕会是一场灾祸！”

　　“不会吧？”茂蓁听得内心七上八下起来，但为了让檀演安心，反而故作镇静说道：“前天有个太监为皇上送信来给大姐。听那太监说，皇上龙体不适，整天卧床休息。或许，皇上在病中想见我们的父亲大人，或是养病的时候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打算要当面交代。”

　　“但愿如此！”檀演许愿道，却又略带烦恼说道：“不过，我们回到京城以后，皇上并没有召见爹，只叫他待在家，等候皇上定夺他未来的去向。真不晓得，皇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茂蓁听了，蓦然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心头！只是她为了避免檀演担心，决定不要说出口...